就在姜如意权衡利弊之际,一道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打破了她们的对话。
“甜水巷?地痞流氓?”一直沉默的蒙面男子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十足的压迫感,“若是需要打手,不必那么麻烦。”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算我一个,如何?就当……是预支一点‘诚意’。”
姜如意看向他,眸光微闪。这个人,身手定然不凡。由他出面,确实比动用侯府护卫更能掩人耳目。
姜如意眉梢一挑,盯着他看了两秒,眼底的警觉渐渐转为玩味。
“你出手,我省力。”她唇角微勾,语气轻轻,却透着干脆利落的信任,“成了,条件依旧。”
“走吧。”蒙面男子言简意赅,率先迈步向外走去。
姜如意对着墨玉递了个眼色,墨玉心领神会,立刻跟上。
三人脚步匆匆,离开了望江楼,朝着甜水巷的方向疾驰而去。
甜水巷,柳家小院外。
此刻已是人仰马翻,混乱不堪。
“按下去!给老子使劲儿摁住她!”
几名膀大腰圆的恶汉压着柳眉的胳膊,粗糙的大手死死摁住她瘦弱的肩膀,她的手指已被强行蘸上朱红,眼看就要被按在卖身契上。
“滚开!我不签!”柳眉拼命挣扎,嘶哑的嗓音里透着撕心裂肺的绝望。
那卖身契被风一吹,啪啦啦作响,如同一纸催命符。
周围的街坊望着这一幕,无不义愤填膺,却没有一个人敢动弹。
刀疤脸咬着牙,凑近她耳边低笑:“别装了,昨儿你还倔。今天就按下去,等你到了那地方,想不服都不行。”
他猛地一扯柳眉的衣领,故意将她拉得更近些。
“早晚都得服,干脆识相点,伺候好了,说不定爷还赏你个饭吃。”
他眼神猥亵,在她胸前一扫而过。
“哥几个都等着开荤呢......”
“住手!”
众人下意识一顿,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素白云罗衫、头戴轻纱帷帽的女子,从人群外缓缓步入,步履不疾不徐,气场却强得惊人。
她站在晨光之下,目光如霜,清清淡淡,却让人一眼看了就移不开眼。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扫视过来时,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几分。
她身后,墨玉一脸急色,而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玄衣男子,则负手而立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在此强抢民女,逼人画押?”姜如意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她本想先礼后兵,毕竟,她现在还是“端庄得体”的侯夫人。
可那刀疤脸显然是被突然出现的美人惊艳了一下,随即又被姜如意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震慑了一瞬。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仗着人多势众,又打量了姜如意几眼,见她虽然衣着不凡,但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和一个蒙面的“小白脸”,胆子又大了起来。
“哟,哪里来的小娘子,也想学人英雄救美?”刀疤脸上下打量着姜如意玲珑有致的身段,眼中闪过淫邪的光芒,语气轻佻地说道。
“小娘子你要是心疼她,不如……嘿嘿,陪哥几个乐呵乐呵?说不定哥几个一高兴,就放了她呢?”
他身后的几个地痞也跟着哄笑起来,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姜如意神情未动,眼眸深处却闪过一抹彻骨寒意。她还没开口,一道森冷杀气已自她身侧爆发!
“找死。”
低哑而凌厉的两个字自面具下吐出。
紧接着,黑影如鬼魅般暴起.
“砰!”
“咔嚓!”
“啊啊啊!”
骨裂声接连响起,尖叫声此起彼伏。
不过短短三息,方才还嚣张跋扈的七八个地痞流氓,已经如同破布麻袋一般,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个个鼻青脸肿,蜷缩着身体痛苦地哀嚎,再也爬不起来。
黑衣男子负手而立,身形如墨,眼神冷到渗骨。
原本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吓得脸色惨白,纷纷后退。
姜如意只是侧眸看了一眼倒地的刀疤男,又转头看向玄衣男子。
“下手不够重。”她淡淡道,“他们嘴还是能动。”
男人眉心动了动,下一瞬,抬腿一脚踩在刀疤男的脸上!
“啊啊!”惨叫声震天响起。
姜如意才终于满意:“这才像话。”
姜如意眸光微动,看了一眼地上哀嚎的众人,又看了一眼身旁煞气未消的蒙面男子,心中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果然是个狠角色。
她走到柳眉身边,扶起她,又示意墨玉去扶起柳老丈。
“没事了。”她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随后,她转向那个蒙面男子,从袖中取出一锭沉甸甸的金子,递了过去:“这是定金。”
蒙面男子没有立刻去接,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姜如意迎着他的目光,坦然自若,又从颈间摘下一枚玉佩,一并递过去。
“这个,你且收好。”她将玉佩递到男子面前,声音清晰,“他日若有要事,可凭此玉佩,到靖安侯府后门寻我。”
这枚玉佩,是前世母亲留给她的遗物,陪伴了她两世。
她曾以为会带着它含恨而终,却不想,她还是要舍弃了它。
蒙面男子沉默片刻,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金锭和玉佩。
入手微凉的玉佩上,似乎还残留着女子身上的温度和淡淡馨香。
他将玉佩收入怀中,随即也从腰间解下一枚铜质令牌,递给姜如意。
令牌呈古铜色,入手沉重,正面刻着一个苍劲有力的“安”字,背面则是一头栩栩如生的猛虎。
“城西,泰安镖局。”他言简意赅,“若遇性命攸关之事,可持此令求助。”
姜如意接过令牌,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心中了然。
两人目光交汇,虽然都看不清对方的全貌,却仿佛达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今日之事,只是一个开始。
赶走了地痞,安抚了受惊的邻里,姜如意让人简单收拾了一下狼藉的院子。
此刻,屋内只剩下姜如意主仆,以及惊魂未定的柳家父女和柳束。
“今日之事,你们不必放在心上,安心休养便是,只是这甜水巷,怕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姜如意看向柳眉和柳束继续说:“我在城郊有一处庄子,环境清幽,你们一家即刻便收拾东西搬过去暂住,避一避风头。我会安排妥当,无人会去打扰。”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柳束那张稚气未脱却带着倔强的脸上:“柳束,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待安顿下来后,我会为你寻一位教习先生,好生读书。将来,无论是考取功名,还是另谋出路,总好过在这市井之中蹉跎。”
柳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不敢置信的光芒。
“至于柳眉……”姜如意的目光转向柳眉,带着一丝审视,“你是个有主见的姑娘,我昨日说的事情,依然有效,你想清楚给我答复。”
她不是愚笨之人,从今日侯夫人不惜亲自涉险,保下他们一家,再到此刻的安排,她知道,自己早就逃不过了。
不管她是虚情还是假意,总归今天的事情她是欠了姜如意一个天大的恩情。
看样子,姜如意想要的不止是报恩,更是……效忠!
柳眉想了会,深吸口气,猛地跪倒在姜如意面前,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夫人再造之恩,没齿难忘!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夫人的!但凭夫人驱使,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柳束见状,也立刻跟着跪了下来,用力磕头:“谢谢夫人大恩!”
姜如意看着跪在地上的柳家姐弟,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满意笑容。
很好。
这第一步棋,算是稳稳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