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意低眉顺眼,语气柔柔:“那又如何?只要云妹妹喜欢,就算再乱,我也得亲自去瞧瞧不是?”
一句“云妹妹”,把你宠她,我顺她的姿态摆得滴水不漏。
可沈逸却没听出半分感激,反而听出一股说不清的刺。太顺了,顺得不像话。
“如意。”他突然语气一顿,盯着她的眼,“你是不是……心里还在怪我?”
姜如意轻笑一声,望着他,目光清清冷冷。
“怪你什么?怪你纳妾吗?”
“那是你沈逸的权利,妾身一介主母,哪敢管太多。”
“……况且,”她语调微转,似是无意,“云妹妹温柔贤淑,又知书达礼,将来进门,必是府中一福。”
这话一出口,沈逸反倒沉默了。
他说不出哪一句让他不舒服,她每个字都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可他偏偏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姜如意看他神情变幻,神色如常,微微福身:“侯爷若无事,妾身还有礼单要写,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转身欲走,脚步不疾不徐,姿态温顺,却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沈逸望着她的背影,握紧了拳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甜水巷,苏云柔那处看似雅致的小院内,此刻却是一片狼藉。
“砰”
一只上好的青花瓷碗,被她抄手摔得粉碎,瓷片四溅,碎了一地。
“贱人!柳眉那个贱人!”
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副温婉可人、善解人意的模样,现在的苏云柔只剩下扭曲的嫉恨和狰狞。
她今早才得到消息,柳家昨天居然得到贵人相助,还得了好大一笔银子。
哪来的贵人?谁会护着那个下贱胚子?
苏云柔气得胸口起伏,眼底的柔顺早就不复存在,只剩一张扭曲的脸。
“柳眉……真是命大。”苏云柔冷笑,嗓音几近咬牙,“是不知从哪儿攀上了什么野男人?还是……又爬上了侯爷的床?”
苏云柔语气森寒,恨得几乎咬碎银牙。
一个破落户女,还敢与她争?她辛苦五年才从一个侍妾候补爬到现在,凭什么这贱人一夜翻身?
她忍不了!
既然柳眉敬酒不吃吃罚酒。苏云柔吸了口气,缓缓理了理袖口,压下怒火,唇角却勾出一抹沁人心脾的柔笑。
“来人。”
话音温柔,却仿佛从蛇信子里吐出的冷意。
角落里应声钻出个贼眉鼠眼的婆子,低着头笑得谄媚:“小姐吩咐,奴才听着呢。”
苏云柔轻轻一挥手,目光冰冷如刃:“去放个消息,就说.....柳家那老头子给人推拿按死了人。”
“要人、要尸首、要证人……一样都不能少。”
“越闹越大越好,最好让整个甜水巷都知道,柳家是害命的刽子手。”
婆子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连连点头:“这事儿……奴才熟得很,早年在西巷替人顶过命,弄这些,不在话下。”
苏云柔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抽出一锭银子,随手一弹。
“赏你。”
婆子扑上去接住,乐得满脸开花。
可苏云柔还没说完,她眯着眼,声音几不可闻,却阴冷如霜:“还有,找几个人牙子,把这事盯死。等她家那口子被吓疯、银子赔尽,柳家那小贱人走投无路的时候,找机会把她弄走,卖得越远越好,最好是卖到那种……永不见天日的窑子里去!”
婆子猛地点头,压低声音笑道:“嘿嘿,小姐放心,这事我都懂……保管把那小蹄子整得连夜哭着求着爬出去。”
苏云柔眸中闪过一抹浓到化不开的阴毒。
“去吧。”
婆子转身离开,小院一片寂静。
片刻后,苏云柔低头看着地上那一地碎瓷,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敛去。
她咬着牙,几乎是从喉间挤出一声冷笑:“敢跟我争的人……没一个能好好活着。”
次日的清晨,天刚蒙蒙亮,甜水巷柳家小院外便炸开了锅。
“杀人啦!柳老头按摩按死人啦!”
“庸医害命!天理难容啊!”
一阵凄厉的哭嚎和愤怒的叫骂声,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小巷清晨的宁静。
紧接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抬着一块用破旧白布盖着的门板,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柳家门口。
门板上,隐约可见一个僵直的人形轮廓。
“柳老头!滚出来!你把我爹按死了!今天不给个说法,我们跟你没完!”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指着紧闭的院门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对!赔钱!必须赔钱!不然就砍了你这双害人的手!”
“赔钱!砍手!赔钱!砍手!”
人群越聚越多,将小小的院门围得水泄不通。
左邻右舍探头探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院门被拉开一条缝,柳眉苍白着脸探出头来,看到门外这阵仗,吓得心头一颤,但还是强作镇定,护在了同样吓得面无人色的老父亲身前。
她爹爹是个瞎眼的,平时靠推拿按摩养家糊口。
可她爹爹从来没有按死过人啊!
想到这里,柳眉只能定下心来。
“各位大哥,各位乡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柳眉声音发颤。
“误会?人都死了!还误会?”那满脸横肉的汉子一把推开柳眉,指着门板上的“尸体”吼道。
“这就是证据!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让你爹按了几下,今天就硬邦邦了!不是你爹害的是谁害的?”
“我……我没有……”柳父哆哆嗦嗦地辩解,声音细若蚊蝇。
“少废话!要么赔偿五百两银子!要么,就留下你这双狗爪子!”另一个壮汉亮出了手里明晃晃的杀猪刀,恶狠狠地比划着。
五百两!
柳眉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昨天侯夫人给的银子,请了大夫,买了药,又置办了些家用,已经所剩无几,哪里凑得出五百两?
看着周围群情激奋的人群,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壮汉,柳眉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是来讲道理的,分明就是来讹诈,甚至是要她爹的命!
她猛地想起了昨天姜如意临走时说的话,想起了苏云柔那张伪善的脸。
是她!一定是苏云柔搞的鬼!
除了她,柳眉想不到别人了。
她一边努力周旋,试图拖延时间,一边悄悄拉过身旁吓傻了的弟弟柳束。
“阿束,快!”柳眉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
“去找昨天那位侯夫人!拿着这个!”她飞快地将姜如意留下的那块玉佩塞进柳束怀里。
“告诉她,柳家有难,求她救命!快去!晚了爹就没命了!”
柳束看着姐姐苍白的脸和外面那些凶神恶煞的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半点都没犹豫就接过了玉佩。
“姐,你撑住!我一定把侯夫人请来!”
说完,柳束趁着人群混乱,从人缝里钻了出去,拔腿就往靖安侯府的方向狂奔。
人群中,几个贼眉鼠眼、穿着不起眼的男子互相使了个眼色,目光紧紧锁定了人群中的柳眉。
柳束一路狂奔。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到门前,顾不得喘气,对着守门的家丁就喊:“求见侯夫人!求见靖安侯夫人!柳家有急事!”
然而,守门的家丁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见他衣衫褴褛,神色慌张,便不耐烦地挥挥手:“侯夫人一早就出门了,不在府里!去去去,别在这儿挡路!”
柳束瞬间僵在原地。
不在?怎么会不在?
他不死心,扒着门槛苦苦哀求:“求求你了,大哥,侯夫人去了哪里?我真的有急事!人命关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