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烈焰翻腾,烧毁的枯枝在人们转身挪动间簌簌断裂,抖落一地焦黑的灰烬。
阙烬兰迅速转身,从搜救与运输两队中各抽调数人,重组为四支小队。“从山脚四条小径分头行动,”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所有人员的耳麦,“加快搜索速度。”
“确认共有七名高中生。每找到一人,立即在频道内汇报,使用数字代号。”
“砂姐,狮栾,林鹿,你们各领一队。”
她抬手向天,正在空中盘旋的翼鸟群应声而动,精准地分为四股,为地上每一支小队的必经之路喷洒出隔绝火焰的泡沫通道。
在上山之前,她对着众人道:“不要逞强,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去救人,任务时间一小时,一小时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在山下看到你们。”
辐射与火场的双重影响下,他们至多能坚持一小时。
尽管半小时后将有消防局与直升机增援,但为杜绝辐射扩散,估计还是不会采用喷水灭火,而是启用灭火效率较低的特种装置。
随着众人齐声应下,阙烬兰回头望了一眼那辆载着昏迷谢邑的医疗厢,然后决然转身,向着烈焰翻腾的佘喜山义无反顾地奔去。
“谢邑,等我回来。”
她在心底轻轻说道。
若易地而处,那个毅然走向火海的身影,一定会是谢邑,面对需要守护的生命,任谁一个都不会选择袖手旁观。
随着深入火场,浓烟就如同不祥的乌云,低低地压了下来。
即便头顶翼鸟在不懈地洒下泡沫,只能最多冰冷些灼人的温度,但弥散开的黑烟却依旧滚滚朝着他们袭来。阙烬兰耳边只有余烬“噼啪”的细微爆裂声,混杂着树木枝干不堪重负骤然断裂时发出的脆响。
她们小队负责搜索的山腰地带,地形最为错综复杂。
迂回的小径在燃烧的林木间蜿蜒,火势最初涌出的那个关着谢尽雪的山洞,就在这片区域之中。
阙烬兰走在队伍最前方,目光如炬,穿透摇曳的火焰与浓烟。
忽然,她脚步一顿。
前方一棵被烈火拦腰斩断的树干旁,一个身着蓝白校服的身影正匍匐在地。那抹熟悉的颜色在焦黑的世界里格外刺眼,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学生之一。
那孩子显然已体力耗尽,胸膛只剩下微弱的起伏。更令人心惊的是,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出现了明显的溃烂痕迹。
阙烬兰眉头紧锁。
这是急性辐射中毒的可怕表征。
她一个箭步飞跃而至,迅速将少年拦腰抱起,转身塞进马南山怀里,同时对着通讯频道清晰汇报:“一号已找到。”
马南山刚接过人,怀中的学生正好虚弱地半睁开眼。在本能挣扎间,孩子的胳膊无意中勾掉了马南山的口罩。
马嘴同那异常凸起的鼻子就这么长在人脸上,这张精彩纷呈的脸瞬间暴露无遗。高中生茫然地眨了眨眼,瞳孔骤缩,头一歪,竟再次吓晕了过去。
路迢迢和马南山负责将一号学生护送下山,阙烬兰则毫不停歇,带领小队继续向火场深处推进。
耳麦中陆续传来各队的确认声。
“二号安全。”
“三号已转移。”
…
“四号找到。”
至此只剩下最后三名学生下落不明。
时间在烈焰噼啪声中飞速流逝,远处天际已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阙烬兰抬腕瞥了一眼表盘,指尖按住耳麦,声音冷静如铁,清晰地传遍所有频道:“全员注意,最后半小时。”
“加快速度。”
大火在各方的奋力扑救下,势头似乎稍有收敛。然而,无形的辐射危机此刻才真正开始显露出来。一些妖族已出现呕吐症状,停留越久,辐射的影响就越大。
“最后十五分钟,还剩一名学生。”
耳机里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浓雾。胃里翻江倒海,阙烬兰强行压下不适,正要迈步,脚下却猛地绊到一个硬物——她一个踉跄,险些摔进厚厚的灰烬里。
她垂眸看去。
一具烧成焦黑的,蜷缩如枯枝的遗骸静静躺在那里,手骨却紧紧攥着一枚未被完全熏黑的玉佩。从那纤细的骨骼来判断,这正属于他们苦苦寻找的最后一名高中生。
阙烬兰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声音干涩得几乎碎裂。
“七号已找到。”
她俯身将那具轻得骇人的遗骸从灰烬中捧起。动作是那样轻缓,仿佛生怕惊扰了长眠的灵魂。焦黑如枯叶般的骨骼在她怀中完好无损,她就这样与小队成员一道,沉默地走下了火光未尽的佘喜山。
然而,当他们精疲力竭地撤下山,迎接他们的并非援手与慰藉,而是山下泾渭分明的三个群体。
檬砂正领着部分妖族与那群情绪激动的家长激烈争论,而督察办的人员则忙于照顾那些出现辐射感染症状的学生和妖族成员,场面一片混乱。
“我儿子怎么会全身溃烂!他说他看见了妖怪——就是你!是你把晦气传给了我儿子!”
陈乐的母亲乔雅脸红脖子粗,声音尖利得刺破空气,手指几乎要戳到檬砂身后的马南山脸上。马南山硕大的身躯畏缩了一下,低着头,那双本该扶犁扛鼎的大手,此刻只能死死地紧捂着自己脸上的口罩,仿佛那是最后一道护盾。
檬砂跨前一步,挡在马南山身前,她尽力维持着表面的礼貌,但面对众多家长的围逼,声调也不免扬高,带着压抑的火气:“我说过了,这是辐射感染!佘喜山下埋着钴-60!不止你的孩子,我们很多成员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女士。”
“那你让他把口罩摘下来啊!”
后面的家长也跟着鼓噪起来,仿佛只要在这场争执中占得上风,就能抹去孩子们在刚刚所经历的一切。他们情绪激动地试图推开檬砂,几只手不由分说地朝马南山脸上伸去。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口罩边缘的刹那,一个身影的出现斩断了这场混乱。
“来认领。”
阙烬兰站在人群外围,怀中抱着那名已无声息的学生。她身上还带着火场的灼痕与灰烬,目光平静地扫过瞬间僵住的人群,最终落在乔雅脸上。
乔雅身后,一位母亲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枚玉佩,时间在那一刻骤然凝固。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嘴唇无声地张合了几下,仿佛连呼吸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不……不可能……”她发出一声近乎梦呓般的呢喃,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踉跄着向前扑去。
在触碰到孩子冰冷身躯的瞬间,压抑的绝望轰然爆发。她双腿一软,整个人瘫跪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我的孩子啊——!”
那哭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撕裂,连周围的火焰噼啪声都在这一刻黯然失色。她布满厚茧的手指颤抖地抚摸着孩子焦黑的面容,眼泪如决堤般涌出,滴落在冰冷的玉佩上。
“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没有拦住你……”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仿佛这样就能唤回逝去的生命,整个人都沉浸在了无边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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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自责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盆冰水泼熄了燃烧的柴堆。所有人刹那间噤了声,方才激烈的争吵在冰冷的死亡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而毫无意义。
可巨大的悲恸总要找到一个出口。
他们依旧需要一个借口来点燃怒火,至于真相究竟如何,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事。
他们纷纷举起手机,镜头对准那些将自己包裹得笨拙而小心的身影。在闪烁的快门声中,悲愤被肆意放大,事实被添油加醋。
只有悲伤是真的。
“我是阙烬兰。”
她对着一位正在直播的家长,坦然摘下了自己的面罩。这一举动,瞬间将所有充满恶意的镜头,全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王猫猫要是看到,肯定会气疯了吧。
自己这样不修边幅灰头土脸的样子,什么时尚资源都完了。
不,或许想得太远了。做出这个举动之后,恐怕会被整个社会直接给毁尸灭迹吧。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但她疲惫而肃静的脸上,最终只余下一片坚定。身后,山火在多方努力下正逐渐熄灭,混凝土车轰鸣着,开始迅速填埋辐射污染源。
“我以我的名誉和身份,为在场的所有人担保。”她望向镜头,声音清晰而沙哑,“孩子们的受伤与不幸,与他们无关。”
说完,她对着无数双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是钴-60泄漏导致了这场悲剧。被不当处理的废弃医疗设备,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她抬起眼,目光如炬地直视镜头:“我在此郑重呼吁,必须彻查全市所有相关医院的放射源管理。”
话音刚落的瞬间,直播画面猛地一颤,骤然陷入一片漆黑。
【直播内容违规,房间已被关闭】
爱隆的保护伞,竟然已经涉及到了A国的高层。
山火终被扑灭,更漫长的辐射清理工作,则移交给了专业的处置机构。
调查署人员将情绪激动的家长和出现症状的学生送往最近的医院,昏迷的谢邑与谢尽雪被陆奕以保护性措施为由,强硬地带回了调查署。
而阙烬兰与其他妖族成员,则在无声的静默中,拖着疲惫的身躯,灰溜溜地回到了妖管局。
“大家辛苦了。”
阙烬兰站在妖管局的巴士前方,面向车厢——众妖虽阖眼休息,眉宇间却仍笼罩着一片茫然的疲惫。她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明明是救人...却让大家平白地受了气。总有一天,我们能堂堂正正地生活在这世上。”
“好啦——”
话音未落,檬砂已伸手将她揽近,用轻快的语调驱散着沉重的空气:“我们的小明星今天可是一个人扛住了所有镜头,帅气得不得了,对不对啊雀雀?”
她以一贯的耍宝方式将安慰藏进了明媚的笑容里。
然而,当她们的巴士刚在妖管局门口停稳,便看到了神色铁青,早已守候在此的易呼。
女人攥着手机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径直将屏幕对准了下车的众人,声音里压着难以置信的怒火:
“刚发布的紧急通告——‘佘喜山之祸,系妖族引发’。”她逐字念出,目光扫过每一张疲惫的脸,“全文,没有一个字提到辐射泄漏。”
紧接着,她划开下一个页面——那是一份被恶意公开的、触目惊心的名单。所有在人类社会务工的妖族,其姓名、年龄、职业、住址,甚至是原型,都被详尽地罗列在外。
而阙烬兰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就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