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上方的天井向下洒着和煦暖阳,但王戈也不知道在脑子里想些什么,脸上的颜色可以称得上阴云满布。
“就......看我爸爸的照片。”
他低垂着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已经被磨搓得有些掉色的照片,照片中的王如椿还带着框架眼镜,脸上的笑容远没有现在温和,而是略有些僵硬,两个苹果肌堆在脸上就想虚浮起来的肉块一样。
“有一天我跟爸爸说,我想你了怎么办,能不能多来看看我?下次来看我的时候,爸爸就给了我这张照片。”
王戈说着说着鼻子又红了起来,景貂见状蹭了蹭他的小手。
谢邑也拖着身子来看了眼照片。
“嗯,是他。”
王如椿究竟活了多久?
还没等阙烬兰将他的生平翻来覆去研究一番,突然,一阵异响从四面八方传来,似有生命般围绕着山洞里的四人,最终汇聚于一道,直穿谢邑背部。
“噗——”
谢邑在吐出一口鲜血后直直往地上倒了下去,那块深入他身体内部的十字架似乎在颤动,回应着不知起源的异响,与此同时搅翻背部的血肉,就像故障了的榨汁机一样在往外喷涌着鲜血。
“谢邑!”
阙烬兰跪冲在谢邑身旁,接住了他。
将手臂给他的头枕着,阙烬兰感受着这个世界正在崩塌。
景貂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看到怀抱着自己的小男孩从头到脚,整个身体从腹部这个中心开始就像塌缩一般弥散,赶紧跳到地上两人身边:“我去,姓谢的你撑住啊!还没消灭源头恶妖,失常世界怎么就要消失了?”
“王如椿找过来了。”
像他这样将权力视作命脉的人,估计早在他们在现实中断电的那一刻就已经动身出发了。
眼下针对胡芳的证据已经找到,和王如椿相关的只有他曾在这个学校就读过的信息,以及王戈本身的存在可以证明胡芳和王如椿之间的联系。
阙烬兰将谢邑小心地翻了个面,将他背部的衣服撕裂,那为非作歹的十字架残余的木块还在不停搅动伤口。景貂看着忙找出些疗伤的,可杯水车薪,谢邑的伤口已开始迅速溃烂,又有源源不断的新伤割裂而出。
血液不停向外翻涌,染红了阙烬兰的手和接触到的所有布料,上衣下摆甚至因为承载不了过多的血而变得黏腻,贴合在自己的身上,向下蔓延着血迹。
“坚持住,谢邑。”她拍了拍男人的脸,“再坚持一下,出去之后就什么都好了。”
阙烬兰手有些颤抖,她感觉得到怀中生命正在悄悄流逝,谢邑的呼吸声正在减弱。
她觉得,她好像抱着的是一块埋在极地里的冰。
谢邑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了,他只能用已经冰冷的唇印在阙烬兰正在颤抖的手臂上,试图通过这片刻的接触而安抚到她。
失常世界这次塌缩的速度很慢,周围的景色像蚊香圈一样慢慢拧在一起,像一条具有弹性的绳子穿插在构建出这个空间的粒子里一样,慢得像是故意和他们对着干似得。
“不行,还是得找到源头恶妖。”
谢邑要撑不住了。
事到如今,阙烬兰看到那惨白的皮肤下倒插在谢邑身上残缺不全的木块还在疯狂颤动,就像是一颗不安的心脏在面对危机时最本能的反应。
结合之前将十字架撇断时整个大楼的轻颤,阙烬兰捏住那木块的一端:“谢邑,忍一下,就一下——我带你出去。”
话音未落,她便猛然将凶器拔出捏碎,几乎在同一瞬,她用另一只手死死地将谢邑的头颅按向自己。那具身体只是微微一颤,预想中喷涌的血泉并未出现,只余一道渐缓的血线,与她掌心温热的粘稠混作一团。
“谢邑...快了,就快了。”
世界凝固一瞬。
随后就像猛然炸开的玻璃罐,将被密闭其中的三人释放出来。
一阵刺眼的白光笼罩,随后是无边的黑暗。
“砰!”
等她适应周围昏暗的光线之后才将半眯的眼睁开。
阙烬兰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谢邑,谢邑就这么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中,她趴在谢邑的脖子上,反复轻声叫着。
“谢邑...我们出来了,你醒了吗?”
“谢邑......”
“谢邑。”
可是怀里的人沉寂着,毫无动静。
脑后一凉,随后是子弹上膛的声音和王如椿慢条斯理的陈述句。
“哈——他死了。”
不可能。
“凤鸣山阙烬兰,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杀掉你的。但想必你已经发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对吗?”
王如椿即便说着狠话,还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敛起的笑意并不会让人觉得阴寒,反而像初春的细雨,绵而细长。
“损失了一个实验样本,还真是可惜。”
吸入喉间的不再是令人窒息的酸腥气,三人从失常世界出来之后迎接他们的不是王戈的胃壁,而是阴冷潮湿的山洞。
地上满是粘着血的肉块,几乎要淹没几人的脚踝,阙烬兰的膝盖直接与肉块接触,感受得到它们还有些残留的温度。
王如椿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活活将他亲生的孩子炸开、开膛破肚!
“比起亲手——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孩子,王如椿,你损失一个实验样本有什么可惜的?”
阙烬兰察觉到怀中谢邑温暖的嘴唇轻轻的碰了碰自己手臂内侧,眼眸微动,转头将眉间中心直对着枪口。
“你知道吗,我在失常世界里看到的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一直等着他父亲的可怜小孩,对着你的照片哭的小孩。”
“他说,爸爸呢,爸爸什么时候才会看他?”
“不过,你也不在乎吧,还记得你给他的那张照片吗,王戈摸得都要掉色了。”
“砰!”
趁着他失神的一瞬,阙烬兰迅速扭转他的手腕,叫他对着自己额间的枪口偏转一瞬,即便王如椿快速反应过来,还是让子弹只是擦破了她颧骨那片的皮肤。
与此同时,谢邑迅速扫过王如椿的腿,叫他趴倒之后控制,王如椿的手枪掉落,景貂从一旁钻出将手枪抢过。
“呵呵——你们以为...这样就斗得过我吗?我现在拥有的权利、拥有的地位,只要开口,就有千万个人替我买下你们的命。”
王如椿鼻腔里滚出一声短促而清晰的嗤笑,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到几人和齐心协力,仿佛看到了什么天底下最不值一哂的笑话。
“阙烬兰,送你一句逆耳忠言,你以为诺辛就是什么好人吗?不妨告诉你,凤鸣山那场火,就是她放的!诺辛那个贱女人,以为把你们横亘在这条康庄大道中间,就能够威胁到我?”
随着他说完这句话,王如椿整个人如黑烟般散去,只在地上留下小小的一颗还在闪烁跳动的红色物体。
......
“是他的傀儡,他们的傀儡操纵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了。”
阙烬兰虚虚靠在谢邑身上,血顺着伤口流到下巴,一滴一滴落下。
就像泪一般。
“先包扎吧,小鸟。”
谢邑知道此刻阙烬兰内心复杂,没再多言,只是拉开包拿起药和纱布为她处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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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垂着眼睛先将她伤口旁边凌乱的发丝整理,再慢慢用棉签擦拭。
“姐姐......”景貂当然也听到了王如椿的话,作为凤鸣山的边缘流浪小紫貂,他对于凤鸣山的感情一直都是“住所”二字,可是阙烬兰为了凤鸣山呕心沥血十年,虽然里面的人对她没什么好颜色,可是漫天的雪与余香雪梅,又确乎温暖了她一岁又一岁。
“回去说。”
阙烬兰言简意赅,一动不动地任由谢邑给自己处理伤口。
“我们两个颠倒了。”
谢邑轻声说着,阙烬兰挑着眉抬眸撞上他的双眼,本被现实残酷的真相刺得生疼的心脏竟奇迹般得到了缓解。
眼前的男人还真像一杯温水。
那是一种温和的承托,无论以何种姿态坠落,他总能无声地接住一切。
“对,但你的伤比较重,我处理起来比较辛苦,所以你还是欠了我一点儿。”
“好。”
三人从山洞出来时,外面金库的所有美金全部一扫而空,想来是王如椿先将他的钱全部转移走了才炸开他的孩子,叫他们从失常世界里出来。
景貂在一众肉块中找到了一张照片,正是王戈悉心保存的那张王如椿的单人照片。
真是冷血啊。
有时间转移钱,没时间想想怎么保全自己的孩子。
或许那张照片只是一瞬的温情,
却让王戈记到了生命的尽头。
随着王戈的消失和王如椿金库的转移,爱隆终日闪亮不知疲惫的华丽灯饰从此暗淡,围绕着灯亮旋转燃烧生命的昆虫也有了机会得到喘息。
几人并没有通知妖管局的车前来接走他们,而是正儿八经地坐上飞机回国。
景貂恐高,完全不敢低头看,所以全程保持睡眠状态,只有起飞和降落时偶有碎碎念。
“好高啊...真的要飞起来吗?”
“不要啊...姐姐——”
阙烬兰无语:“要坠落了我也会把整个飞机扛起来继续飞的,安心睡吧。”
......
到了家,阙沏棠正领着小绿针对新接的委托开会,一会儿没见,小绿外表的模样已经接近十七八岁了,整个人长得又高又壮。
听到大门的动静,阙沏棠一个横冲,在看到姐姐脸上的伤时发出尖叫:“姐姐,你怎么受伤了!”
懒得解释,阙烬兰只是摸了一把面前女孩的头:“我睡一觉,你招待一下客人。”
洗了个澡,换上柔软的睡衣,滚进了被子将自己包裹,可是阙烬兰依旧感觉在万里高空。
她不恐高,可是此刻的状态却像是没有着落,背上发软,腿脚也没了力气。
困扰了二十余年的“克亲”言说,只是别人实验里的一环。
王戈会因为黑暗而变成那样可怖的怪物,胡芳是不是也给他打了针?
那她呢,会因为什么而面目全非?
还有诺辛......
纷乱的思绪如潮水袭来,叫她翻来覆去。
眉紧锁着一个解不开的结。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道身影走在床边,他席地而坐,一条手臂趴在床边,用干燥温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眉间。
随后一股力道将她轻轻向后揽去,阙烬兰在睡梦里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的背脊原本紧绷着,此刻却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完全贴合住身后那片坚实的胸膛。一股温热的暖意透过衣料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被注入了生机,她终于找回了一丝力气。
这个梦里有着自己沐浴露的味道。
阙烬兰最后意识被淹没前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