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指尖重重地捻过沈青梧的嘴角:“确实是沾了点汁水。不过就不劳皇侄麻烦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玄弋“皇侄”两字咬得极重,颇有种怨夫感含在其中。
谢铭举着手帕的手还抬在半空中,有些尴尬地收了回去。低声跟他打招呼,老实地喊了一句:“皇叔。”
谢玄弋自然的坐在沈青梧另一边,笑眯眯的看着她,给沈青梧看出一身鸡皮疙瘩。
讪讪地放下碗里的猪蹄,她感觉到谢玄弋在生气,但是不知道对方生气的原因。
“怎么不吃了?”这句话被谢玄弋说得尾调上扬,带着点危险的意味。
说完贴心地给沈青梧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在她的碗里。
沈青梧抬头望望谢玄弋,又低头看看碗里的菜。
他给她夹了一筷子姜......
谢铭看着一切,犹豫地开口:“皇叔,那是...姜。”
谢玄弋原本微笑的嘴角,笑意更深了。身上的阴沉黑气马上就能可视化了,语气里带着点怨念,慢悠悠的说出:“哦?是吗,青梧会怪我吗?我看不见。”
“怎么会呢王爷,天凉吃姜对身体好,王爷这是帮我驱寒气呢。”沈青梧眼睛一闭,塞到嘴里,嚼嚼嚼。
抬眼瞄向谢玄弋的表情,对方那种老狐狸的笑容越扩越大,感觉他要被气死了,可脸上却一直挂着笑容。
沈青梧有点欲哭无泪,他就是故意给她夹姜的...
谢玄弋指尖轻敲桌面,压制住心里的烦躁。他这个没眼力见的蠢侄子怎么还不主动点滚?
磨了磨后牙槽,但面上依旧笑着,状似无意间提起:“对了,今日随好友游玩时路过了侯府,好友说在侯府门口意外的看见了四侄儿......”
他话还没说完,那头谢铭眉头瞬间蹙紧,毛毛躁躁的起身,就要跟他俩道别。
随意找了个突然有事的借口,转身离开。
沈青梧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心里冷笑一声。知道怕了?之前不是一直有恃无恐吗?
一回头,就看见谢玄弋摘了眼罩,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眉间微蹙。
他似乎知道自己在沈青梧眼里很漂亮。
沈青梧轻咳了一声,在他开口之前说道:“王爷有吃午膳吗?要不要吃点?”
谢玄弋没回话,接着用他如水的目光看着沈青梧,收敛了笑容:“私下也要生分的喊王爷吗?”
沈青梧狐疑的看着他。什么话,一直都是喊王爷啊,也就是直呼过一次大名而已。
但她还是耐心的重复了一遍:“玄弋要一起吃点吗?”
就听见对方“哈”了一声,手撑住自己的额头,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也不指望你能看出什么。”
男人说不要就是要!虽然他连要不要都没说吧。
沈青梧已经夹了一块难搞的鱼肉放在他碗里。快吃吧别打哑谜了。
谢玄弋安静地挑着碗里的鱼刺,很快恢复如初,就好像急忙赶来皇宫的人不是他一样。
“太后如何?”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温和。
沈青梧瞄了一圈周围,确认没有下人可以听见,捂住嘴巴小声的凑近:“我看了,慢性病,那个太医治不了的。”
骨关节炎和二型糖尿病都属于慢性代谢性疾病,放在现代都只能缓解,没办法根治。估摸着会慢慢地折磨着太后。
太后一直对谢玄弋很不好,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虐待。
在沈青梧的眼里就是阻止黑化路上的一块绊脚石,太后现在的遭遇多少有点现世报的意味。
谢玄弋感觉到少女的靠近,心里的不快散了一半。面上不显,只是很平淡的“嗯”了一声,似乎根本不在意太后的死活。
沈青梧歪歪头,没有再多问。只是得出结论,看来谢玄弋的心结不在太后这。
下一秒太后的嬷嬷赶来,皱着眉头看着厅内吃饭的两人,虽然语调不耐,但依旧行礼:“王妃,太后有请。”
沈青梧扭头看人,余光瞥见一双筷子伸到嘴边,夹着白花花的鱼肉,谢玄弋声音很平静,似乎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吃吧,刺挑完了。”
虽然有点懵懵的,但依旧乖顺地张嘴吃下。
谢玄弋收回筷子,心情一瞬间变得很好。他觉得以后有必要多去沈青梧的小院吃饭了。
两人很快回到太后的寝宫,嬷嬷以寝宫不便男眷进入为由拦下了谢玄弋。
男人捏了捏沈青梧的小手:“去吧,我在外头等你。”
......
她跪在塌下,中间有屏风挡着,完全看不清塌上人的身影,只能听见太后低低的咳嗽声。
房中不知为何又点起了熏香,沈青梧这次没再多说什么,很沉默的低头。
太后磨砂纸一样的嗓音响起:“靖王也来了......”
“怎么?怕哀家欺负靖王妃?”
沈青梧温温的辩驳:“当然不是,主要是想念太后娘娘了,借着臣妾的由头来瞧瞧您。”
“呵。”一声呵像是老旧的机器发出的轰鸣,太后没再深究:“你这靖王妃倒是个有趣的,哀家喜欢得很。”
“多谢娘娘垂爱。”沈青梧回应。
“哀家倒也没什么要求,只希望靖王妃能接下去罗音寺祈福的事宜。”太后破风箱一样的声音接着响起,“往年都是各大家主母轮着去。今年正好遇上靖王娶妻,就轮到你吧。”
沈青梧流露出疑惑,她什么意思?
“能替太后娘娘祈福,是臣妾的福气。”可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答应下来。
“如此便好。哀家乏了,退下吧。”
沈青梧是一路被谢玄弋牵出宫的,路上的宫女太监看见了他俩都要行礼。
同时靖王和靖王妃十分恩爱的消息,跟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皇宫。
摇晃的马车里点了暖炉,沈青梧把手放在暖炉上烤着,向谢玄弋提问:“太后这是何意?”
谢玄弋自嘲笑:“她说喜欢你。但不妨碍她厌恶我。”
“祈福是什么好差事吗?”沈青梧蹙着眉,带着点担忧的问。
“不是。”谢玄弋回答得干脆利落,“罗音寺在京城之外,一个偏城,光是前去的路上,估计最少得花五天。她说往年都是各家主母轮着去,其实是谁得罪她了谁去。”
沈青梧愣愣,也是哈,总共也才见了两面的,不妨碍太后给她使绊子。再喜欢能马上变成亲闺女一样吗?
接着谢玄弋告诉她,为表祈福的诚心,出发前的吃穿用度都需要宫里嬷嬷检查过。不许带大量金银和仆从,一切从简。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毕竟山高路远,很多家主母回来都病了许久,算是一种变相的敲打和下马威。
沈青梧内心叹口气,差点以为自己是女主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估计这就是太后一开始召她入宫的目的。
她还反过来安慰谢玄弋:“别担心,这点小事,根本不会影响到我。”
沈青梧第一次能出京城,虽说是个坏差事,但她却带着点隐秘的期待。她想去看看这大胤王朝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下轮到男人沉默了,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住心中所想。
他不会让她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