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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遗孤

作者:引银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春分时节,平添了几分暑气,而凉阴已不再是玉琢银装。乍暖还寒,素雪逐渐消融,处处可见一抹抹斑驳的新绿。


    战乱和削骨般的寒冷一道消匿,带走了沉积的死气。


    聂知韫是入云太守的女儿,本应生活在天气湿热的云樑,奈何天下大乱,一家人为躲避战乱,就随着祖父聂徽远去苍北,聂知韫便也出生在这里。


    战事虽不及经崖,阜安等地频发,可战火不休连万里,即便是这偏远的地方,却也是偶尔受到波及。


    每次有了演出,同村的人便也经常来捧个场。闲着没事的时候,这里自然是最热闹的地方。


    晨光微熹,卯时的太阳还没有高挂,日头透过树枝零零散散的撒在还有半些素雪的戏园子里。聂知韫还是将醒未醒,侧卧在床榻上,隐隐约约中听见母亲、祖父和祖母在门口窃窃私语,微微眯眼,就看见三个人影在屋外来回踟蹰。


    “娘!”


    聂母听到女儿奶声奶气唤她的声音,便着急忙慌地开门进了屋里。


    聂知韫前几日跟着祖父上山春播一些龙胆,却不小心害了风寒。


    这件事被祖母知道了,前日夜里把祖父连同千里外的父亲好一顿奚落。


    “带韫儿去哪不好,非带她去山上种什么龙胆?要是韫儿再有个什么事,不管大病小病的,我非把你种山里头不可!还有那没出息的儿子,自己体弱就罢了,害的韫儿也身娇体柔的,你们可真是父子俩!”


    祖父头点的跟拨浪鼓一样,也不敢说什么话。


    母亲心疼地这几日睡不踏实,一到清晨,便早早的在聂知韫的屋子外头候着。


    “韫儿,好些了没?”母亲火急火燎的摸了摸聂知韫的额头,又捏了捏她的小手,“头还疼吗?肚子还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韫儿,你给奶奶说,还难受不难受?”祖母坐在床的另一边,瞪了一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祖父,“要不要我再教训他一番?”


    “我没事了。”聂知韫的双颊微微红润,两手在被窝里捂的烫烫的,虽然还没有好利索,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聂知韫看上去身子弱不禁风的,可办起事来和祖母一样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即使大事做不了,但各种小事也是都能扛在身上的。


    晌午,太阳悬在天野之上,不遗余力的把阳光铺在宽敞的院子里,聂知韫穿着爹爹从云樑给她送来的湖蓝色螺纹锦缎长裙,在戏台上乐悠悠地转着圈儿,裙摆像一朵展开的蓝色喇叭花,叫戏院的演角儿们忍不住停下多看几眼。


    父亲虽然远在入云,却无时无刻不挂念着自己的女儿。穿着父亲送来的衣服,就像父亲一直在身边一样。


    “小韫儿可比那宫里头的公主还漂亮哩,往这一站,俺们就俗气了许多。”


    “可不是呢,俺们这小韫儿以后长大了,那可妥妥是个大美人呐!”


    聂知韫听得像吃了蜜糕一样,心里头甜甜的。可毕竟女孩子家家的,聂知韫故意咳嗽了几声,撅了撅嘴巴,梨窝轻陷,不觉地羞红了脸,显得格外可爱。


    “大壮去搬木凳子放在看台下头,二牛来跟着我”,聂知韫蹦跶着走下戏台,向刚才夸她的汉子招了招手,“走,跟着我去把放兵器的兰锜搬过来。”


    两人齐声应和:“得嘞!”


    聂知韫什么角儿都演得过来,即便是武旦,刀马旦,她也能应付的了。


    戏院里有个体型硕大,壮实的跟黑熊似的老人,在天下大乱之前跟着先皇杨同爻,是杨同爻的右卫将军,先帝驾崩后被奸臣胡敦算计,朝廷也没给个说法,于是对朝廷失望至极,辞官隐去,跟着祖父聂徽来到了这里。


    这人便是聂知韫的师傅,教她一些武术,平日里要求虽然严格,但也把聂知韫看成自己的心头肉,糙汉子骨子里的柔情全都给了聂知韫。


    连年的战乱增大了朝廷的开支,朝廷用来打仗的钱要是不够了,那就增加点赋税。这就苦了黎民百姓,本就在乱世里苟活,担惊受怕的,为了活命也都只能忍气吞声。


    再加上这大北方长时间的极寒天气,粮食就变得格外珍惜,就连大白菜,萝卜等常见的蔬菜都不忍心一次性吃完,索性直接放进罐子埋进土里,然后做个标记,等以后吃的时候能直接拿出来,免得出现饿着的情况。


    二牛跟着聂知韫,俩人一前一后地去后院搬来了兰锜,沉重重的放在了宾客席旁边。


    待所有活都忙活完,聂知韫叫了几个人一起去后院里挖去年霜降的时候埋土里的白菜,四五个大人就在一个小姑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刨了个快三米的大坑,看见地里头赫然出现的几个罐子,聂知韫兴冲冲地小碎步跑了过来,胡乱的拂去罐子上沉积的泥土,便准备搬出来,却被这几个大人们拦住。


    “小韫儿,这种重活累活还得是俺们来,俺们可不忍心让你累着,你就等着吃吧。”


    说罢,四个人数了个号子,将一个偏小的缸子从地里拔了出来。


    聂知韫像只小松鼠一样又窜了进来,待大人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便迫不及待地拿出了一个香喷喷的大白菜。


    “这大白菜的菜心是最好吃的!”聂知韫在众人面前滔滔不绝地说着,“要是多做点好事,土地公公就会偷偷往里头放好多好多的糖,那吃起来就会甜甜的。”


    嚼着,还没等咽下去,戏台那边传来了呼唤声。


    “小韫儿,木凳子摆好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聂知韫扯着嗓子回应:“没了,都去歇着吧!”


    话音刚落,师傅寻着声,带着聂知韫最喜欢,用的也最趁手的长剑大步地走了过来。


    “这桃花明月青啊,我刚才又给你磨了磨,多久没练功了,都有点锈啦!”聂知韫抬起头,眸光微闪,像是把渐浓的春光全都收进眼里。师傅看了看聂知韫还在嚼动着的嘴巴,嘴角往上翘了翘,二话没说便扛起了盛满白菜的罐子,“今儿就先别练功了,走吧,回屋吃去,在外头吃对身子可不好。”


    聂知韫抬头,憨憨地笑了起来,就像是春天里绽开的花朵。


    “师傅的力气还是这么大!”


    “你这淘气的小姑娘,瞧起来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能让别人觉得咱们好欺负,毕竟咱们现在身处乱世......”


    还没等师傅念叨完,聂知韫嘟着嘴巴,低声轻语地吭了一声:“哎呀,知道啦!”


    师傅一边扛着聂知韫地白菜罐子,一边宠溺地伸出另一只手把她往身边揽了揽。


    戏院里所有人都觉得聂知韫是个天真纯良的姑娘,也都把她当成自己的心尖尖,不忍心让她受半点委屈,吃半点苦头。


    聂知韫也喜欢演一些善良或者勇武的旦角,可毕竟是戏曲,终归有好有坏,每当自己喜欢的角儿被暗算或者死了伤了,她总会忍不住跟着掉下泪珠。


    北方的夜晚总是星斗参然,将满未满的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星空,银辉乍泄,万物披纱,洒了一地温柔。


    平日里,虽也时常会登戏台唱些戏,但这次设宴大戏,是过了冬季的头一场,所以十里八村的全都敢来捧场。热汤糕点什么的,聂家也差不多能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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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戏院逐渐热闹起来,袅袅炊烟伴着银光飘向夜空,在这个嘴里依旧能哈出热气的时节,戏院给来这看戏的邻里熬着热汤,闷着蒸碗儿,家家户户围着一桌,抱着碗热气腾腾的咸汤挤在宾客席上,互相寒暄着,等着唱戏的演角登场。


    正戊时,先是一段宾白压住了满座宾客的喧闹。


    “花信胭脂,美人天牢,巾帼怎喜红妆,人薄事不违!锦宫易主不堪愁,将军抵死不迁就!佳丽窈窕,武装魁拔,死牢与歹人对峙,风头无两!绝世无双!”


    话音刚落,横陈的大额枋下,一身着蝴蝶纹长细袍的大花脸轻轻摇着一把桃花折扇登台。


    “如今主子换了姓,俺也跟着沾了光。奉新皇上的命,特来杀掉那武女郎!”


    一个小小的身影弓着腰,被两个大汉按住跪在了地上。


    那是聂知韫扮演的女将军,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散着恨意的光,让人看得十分入戏。


    “小女得皇帝赏识,江山给了你的狗主子,休想让我投降,千刀万剐我也能一身抗!”


    台下人看的很是热闹。


    “这是韫儿第二次演《相思牢》,原先她演的时候,因为这女将军要被押到刑场砍头,她也跟着抹眼泪来着。”聂知韫祖父看的欣慰,“这次进步不小呀!”


    深夜,祖父来到聂知韫的房间里。


    “韫儿今儿演的很不错,”祖父慈爱的轻抚着聂知韫的头顶,“不过也别光想着这戏台的事,多读读书终归更好一些。”


    聂知韫心花怒放,钻进了爷爷的怀里。


    还没等高兴劲过去,屋外头突然咚咚咚的敲门声,正当俩人一头雾水的时候,祖母已经阔步向前开了门。


    “奶奶,行行好给些吃食吧。我饿了有些日子了,禁不住了才来讨些吃的。”


    看到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小男孩,祖母颇为惊讶。


    “孩儿啊,这大冷天就穿这么薄啊!”祖母伸手摸了摸小乞丐衣服的料子,“老头子,老头子!快点给拿点吃的,再给那件像样的衣服来!”


    祖父明显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门外。


    “我说你还愣着干什么,我让你去拿衣服呢!”祖母见他一直没动,急得朝他直跺脚,“快点啊!”


    祖父这才应下,跑去换衣服的屋子里挑了件还算厚实的衣服。


    聂知韫毛手毛脚的穿上衣裳,颠颠的跑过庭院,踱步到祖母身后,藏在后头歪头悄咪咪瞥了一眼。


    “谢谢奶奶,我这几天,就靠好心人投食才得以充饥,可这几天投食的人忽地变少了,我也耐不住饥饿,万急之下才找您求些吃的。”小乞丐声音哆嗦着,手中的破碗空荡荡的,只有零星一点上次吃剩下的残渣,也快被扣干净了。左手还撑着一根比他还要高的木棍,要是没有它,兴许已经站不起来。


    兴许是注意到奶奶身后躲着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小乞丐瞪大了原本无神的眸子,微微张开了干裂的嘴巴。


    “小妹妹真可爱。”小乞丐又羞愧的低下头,往后收了收已经露出大片脚丫的小破鞋。


    聂知韫见他瘦的跟个皮包骨一般,胸前的每一根肋骨都清晰可见,在微风中瑟瑟发抖,着实让她心疼。


    突然又一瞬,聂知韫总感觉这个小乞儿眼熟异常,总感觉从某处见过一般,这种感觉道不明,但是就是让她觉得,这个小乞儿和她肯定遇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聂知韫怯怯的问。


    “我不知道我叫什么,我只知道。。。”小乞丐咳嗽了一声,“他们都唤我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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