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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和煦,带着草木的清香,与墓穴中那阴冷到骨子里的腐朽气息,恍若两个世界。*咸¢鱼_看^书¨ !哽·薪`醉_哙+
苏九靠坐在一棵古松下,闭目调息。阳光透过稀疏的松针,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每一次呼吸都显得绵长而艰难。硬接那道终焉诅咒,再以道场之力强行将其碾碎,对他而言,亦是一场伤及根本的豪赌。
墨家父子侍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墨唯善的眼中,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神明般的敬畏。而墨尘,这位新生的墨家家主,目光则要复杂得多。他看着苏九那因脱力而略显单薄的背影,心中翻涌的,是感激,是愧疚,更是一种被彻底折服后,发自灵魂深处的虔诚。
他曾以为,玄学之道,强者为尊,力量便是一切。可苏九向他展示的,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境界。那不是单纯的力量,而是一种勘破表象、洞悉根本、重塑法理的“道”。
许久,墨唯善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捧出了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他一层层地揭开,露出的,正是那本引发了百年悲剧的、残破不堪的符箓典籍。
书页泛黄,边缘焦黑,散发着一股陈旧与不祥混合的气味。这曾是他们墨家荣耀的起点,却也成了他们血脉的梦魇。
“苏先生……”墨唯善的声音沙哑,他将典籍高高举过头顶,仿佛捧着一块烙铁,“此乃我墨家罪孽之源,还请先生……将其焚毁,以绝后患!”
在他看来,这本书记载的禁术,是世间最恶毒的魔鬼,唯有彻底毁灭,才能换来心安。
苏九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那本典籍上,眼神平静无波。_如/闻′王^ \更~辛¢醉~全`他没有去接,只是淡淡地说道:“烧了它,然后呢?”
墨家父子一愣。
“烧了它,就等于墨千愁没有存在过?烧了它,另一个贪婪之辈就不会再创出类似的邪术?”苏九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知识本身没有罪,有罪的,是滥用知识的人心。堵,不如疏。”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本典籍,指尖轻轻拂过粗糙的封面。
“墨千愁错就错在,他只看到了符箓‘夺取’的力量,却忘了符箓‘守护’的根本。一本只讲索取、不讲敬畏的典籍,注定会走向毁灭。”
墨尘怔怔地看着苏九,似乎明白了什么。
苏九不再多言,他盘膝坐好,将典籍摊开在膝上。他看了一眼墨尘,吩咐道:“去取些晨间的露水,寻一块干净的砚台,再取你一滴指尖血来。”
墨尘虽不明所以,但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去办。不一会儿,他便捧着一方石砚,盛着清澈的露水,恭恭敬敬地回到苏九面前。
“先生,要血何用?”
“用你的血,来写你们墨家的规矩。让你们的后世子孙永远记住,这传承,是用谁的血换来的。”
苏今的话,让墨尘心头巨震。他毫不迟疑地咬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血珠,滴入砚台之中。
苏九看了一眼旁边散落的朱砂,摇了摇头。他并指为笔,指尖探入砚台,沾染了那混合着露水与鲜血的“墨”。
随即,他开始在那本残破的典籍上,落下了第一笔。
这一刻,山风仿佛静止了。
苏九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缓慢。*w.a,n_z\h?e,n¢g?s¨h-u/k′u\.!c′o?m~可他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那不是在写字,那是在引动天地间的某种法则,是在将自己对符箓大道的理解,烙印进这本死物之中。
他先是将那些残缺不全的正统符箓,一一补全。原本晦涩难懂的符文,在他的笔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他不仅画出了符形,更在旁边用蝇头小楷,注解了每一笔的运气法门,每一划所对应的天地至理,以及此符的适用场景与禁忌。
比如一张最基础的“净心符”,在苏九的补全下,旁边多了一行注解:“心不净,符不灵。画符者,先修心。此符引动月华之力,安抚魂魄,切忌在阳气炽烈之日施为,否则水火相冲,反伤其身。”
寥寥数语,却道破了符箓的本质,让一旁观看的墨尘,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许多以往修炼时百思不得其解的关隘,瞬间迎刃而解。
他看得痴了,完全沉浸在这种大道的演绎之中,连呼吸都忘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九的额头再次渗出汗珠,脸色也愈发苍白。补全典籍,尤其是这种注入自身感悟与法则的写法,对心神的消耗,远比一场大战还要巨大。
“先生,我……我来帮您磨墨!”墨尘回过神来,看到苏九的模样,心中焦急,连忙抢过砚台旁的墨锭,想要帮忙。
可他此刻心神激荡,双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只听“咣当”一声,墨锭脱手,掉进砚台,溅起的墨点,不偏不倚,全糊在了他自己的脸上,留下几道滑稽的黑印。
墨尘顿时僵在原地,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九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嘴角扯动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
道:“看来你们墨家,除了画符,画脸谱也挺有天赋。”
一句冷幽默,让原本庄严肃穆的气氛,瞬间破功。墨尘窘迫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苏九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添乱。
补完了正统符箓,苏九翻到了典籍的后半部分,那里,记载着“噬魂符”以及各种阴毒的变体。墨家父子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
只见苏九的指尖,在那些扭曲邪异的符文上,重重地画下了一个鲜红的、由墨尘的血构成的巨大“禁”字!
这个“禁”字,仿佛带着一种言出法随的力量,一写上去,那些邪符散发出的阴冷气息,便被瞬间镇压了下去。
而后,苏九没有毁掉这些禁术的记载,反而在旁边,用更加详尽的笔墨,开始剖析。
“噬魂符,以生魂为引,血脉为根,怨念为食。此符初成,威力至大,然根基不稳,如空中楼阁。每一次动用,皆是寅吃卯粮,透支的是施术者自身的命数、气运、乃至子孙后代的福报。”
“其反噬,共有三重。一重噬身,耗尽精血,油尽灯枯。二重噬心,心魔丛生,永坠疯魔。三重噬魂,魂飞魄散,断绝轮回。墨千愁,便是前车之鉴。”
“凡我墨家后人,见此禁符,当知其害,当明其果。力量的捷径,通往的,永远是毁灭。”
……
他将噬魂符的原理、危害、反噬的规律,剖析得淋漓尽致,再无半分诱惑,只剩下最冰冷、最残酷的警示。
当苏九落下最后一笔时,整本典籍,忽然“嗡”的一声,散发出一层柔和而温暖的白光。之前那股萦绕不散的邪气与怨念,在这光芒中,被彻底净化得一干二净。
一本罪孽之书,脱胎换骨,成了一本蕴含着无上智慧与煌煌正道的传世宝典。
苏九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将这本耗尽了他心力的典籍,递到早己泪流满面的墨尘面前。
“拿着。这,才是你们墨家真正该传下去的东西。”
墨尘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了这本典籍。那感觉,不像是接住了一本书,而是接住了一个家族沉甸甸的未来,与一份来之不易的新生。他将典籍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最珍贵的至宝。
就在典籍完成的那一瞬间,苏九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道场,与这本新生的典籍,产生了一丝奇妙的共鸣。而通过这丝共鸣,他的感知,仿佛被无限放大,穿越了层峦叠嶂,瞬间回到了那个己经崩塌的遗址深处。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座被他破解的、更为庞大复杂的古老符阵。此刻,那符阵的核心,因为他补全了这本《符箓典籍》,竟然也随之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光芒,仿佛某个缺失的齿轮,终于被填补上了。
苏九的脑海中,一道灵光猛然炸开!
他瞬间明白了!
那座遗址,根本不是什么力量源泉,或者说,不仅仅是。它更像是一座浩瀚的、记载着古代玄学万千大道的“图书馆”!而那座核心符阵,就是图书馆的总纲目录!
之前自己破解的,只是打开了图书馆的大门。而想要阅读里面的书籍,就需要相应的“借书证”。
这本被补全的、蕴含着符箓正道的典籍,就是通往“符箓”这个分区的……钥匙!
ps:如果让你为一本失传的秘籍写下第一条门规,你会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