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深秋,草木枯黄。
苍茫草原大地上,朔风凛冽,卷起漫天沙尘,平添了几分萧杀气息。
一支数千人的铁骑正在此间纵横驰骋,旌旗猎猎,蹄声如雷。
只见他们人人身披重甲,手持利刃。
往来呼喝间,便不经意的流露出一股子百战百胜的悍勇与豪情。
作为新近覆灭了百年辽朝威震天下的金国大军,眼下正在此地秋狩。
而居于万军之前,被众人拱卫簇拥的,则是一位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人。
其人身着一袭金线绣成的衮龙便服,眉宇间不怒自威。
不是旁人,正是金国之主:完颜阿骨打。
身骑骏马,呼啸旷野。
完颜阿骨打放眼望着眼前这片曾属于宿敌,如今却已尽归己有的广袤疆域,意气风发。
遥想当年,他不过是女真诸部当中一个微末的小小部族首领,受尽了辽人的欺压与凌辱。
可如今,不过十数载光阴。
他便从微末当中崛起,亲手覆灭了那看似不可一世的庞大帝国,成了囊括万里疆域的一方国主。
至于那逃亡漠北的耶律大石之流,不过是些许残兵败将,不足为惧。
待他日后大军一至,旦夕可灭。
唳——!
便在此时,天际忽有苍鹰盘旋,发出一声高亢长鸣。
完颜阿骨打见状,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摊手从鞍旁取下那张用了多年的硬弓,弯弓搭箭。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咻——!
弓弦震响,羽箭破空。
只见本是在云端翱翔,好奇打量下方轰鸣动静的苍鹰。
尚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呼啸而来的利箭一箭穿心,哀鸣着自高空坠落。
“陛下神威!”
“陛下箭法无双!”
周遭群臣大将见状,无不面露敬仰,纷纷高呼出声,马屁如潮。
完颜阿骨打对此恍若未闻,只是将手中硬弓随手抛予一旁侍卫,神情间没看到多少得意。
对于戎马多年的他而言,眼前这不过是些许微末小技罢了,不足挂齿。
一番狩猎,满足了征服的豪情之后。
完颜阿骨率领大军回营,当场设宴。
酒过三巡,正当众人兴致高昂之际。
一位满脸虬髯的大将,放下手中酒碗,瓮声问道:
“陛下,如今辽国已灭,我等戎马十多年,也都累了。”
“接下来,是不是也该休养生息,好好享受一番了?”
此言一出,场中本是热烈的气氛,悄然一静。
不少将领皆是面露期盼,将目光投向了主位之上的完颜阿骨打。
他们追随他南征北战,抛头颅,洒热血,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封妻荫子,安享富贵么?
往日完颜阿骨打总说辽国不灭,何以安乐!
如今大敌已除,总该到时候了吧?
可谁曾想,完颜阿骨打闻言,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不。”
他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的回响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继续南下。”
周遭顿时响起一片细碎的骚乱,不少人皆是面露不解。
完颜阿骨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豁然起身。
一双虎目扫过在场众人,往日威严的声音里此刻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诱惑与激昂。
“朕知道,你们都累了。”
“可你们想不想穿那周人身上华美无比的丝绸?想不想住那汴梁城中雕梁画栋的府邸?想不想将那一个个细皮嫩肉的江南美人,拥入怀中?”
顿了顿,目光环视场下若有所思的众人,音愈发高亢。
“周人孱弱,不堪一击!”
“其国中财富,堆积如山;其疆域之广,远胜辽国!”
“只要我等挥师南下,这一切,便都将是我等的囊中之物!”
一番话语,如同一瓢滚油,泼入了在场众人心头。
短暂的沉寂过后,便是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呼喊。
“南下!南下!”
......
宣和七年,十月。
金国以大周私纳金国叛将张觉为由,撕毁盟约。
命东路元帅完颜宗望出平州,攻燕京;西路元帅完颜宗翰出云中,攻太原。
两路大军,分进合击,兵锋直指大周都城——
汴梁!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安竹山庄。
后山深处,那座最为神秘,平日里戒备森严的格物院内。
青天白日下,陡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雷鸣,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陈安负手站在空地远处,视线打量着眼前那根刚刚喷吐完烟火,通体黝黑的粗大铁管。
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淡淡满意神色。
这原始的火炮,本就算不得什么高科技的东西。
其原型,早在数年前得了他所绘制图纸的匠人,就已经将其打造而出。
只不过是因为其材质、火药配比等诸多问题,迟迟未能完善。
直到这几年来,在那些被他从大周各地网罗而来的能工巧匠,日以继夜的研究下。
方才在最近一年,得到足够放上战场的型号。
“少爷。”
一身锦衣的四喜自一旁快步上前,躬身禀告,脸上同样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兴奋。
“方才试射,威力惊人。”
“居然是在五百步外,轻而易举的轰开了三尺厚的石墙!”
陈安微微颔首,对此并不意外。
他转头看向四喜,温声问道:
“我先前让你准备的铁矿石、火药等诸多供给,可曾妥当?”
“回少爷,早已妥当。”
四喜连忙答道。
“得益于宫里那位公公的照拂,咱们商行于暗中早已掌控了不少矿脉。”
“再加上前些年有意囤积下来的,足够用了。”
陈安闻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无论是冷兵器时代,亦或是这火器初萌的年月。
后勤,永远都是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关键。
“对了,少爷。”
四喜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自袖中取出一封密信,双手奉上。
“这是咱们在北地的商队,加急传回来的消息。言说那金人大军近来集结频繁,似有异动。”
陈安接过信纸,展开一看。
那双古井不波的眸子里,悄然闪过一丝了然。
该来的,终归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