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
几日接连的雨水洗去了汴梁城中夏日的燥热,同样好像是洗去了那因江南战事而起的几分惶惶人心。
方腊伏诛,江南平定。
宋江转战海州,被张叔夜设伏。
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官军,其人部下虽然英勇杀敌,但最终也只能投降。
河北田虎也同样屡战屡败,被一二军中小将打的找不着北,覆灭之日不远。
除过依旧在逍遥快活的王庆,北方叛乱已经被逐渐按下了头。
捷报传回京师,官家龙颜大悦,大赦天下。
朝堂上,一片歌功颂德的祥和景象。
市井之间,亦是恢复了往日里的繁华与喧嚣。
仿佛那场席卷了六州五十二县,使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的滔天大乱,不过就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罢了。
曲终人散,过眼云烟。
也只有那些亲历了战火,家破人亡的百姓,方才在内心知晓这汴梁繁华盛世下的几多悲凉。
......
江南平定,虽然还有些许方腊余寇流窜,但已经安稳。
作为山庄商行大掌柜的四喜亲自带着各分掌柜一路南下,这一次他们将按照陈安的指示在南方扎下根。
一片白纸好作画,钱财足够之下,什么事都会做的很顺利。
而安竹山庄内里,不为外界扰动,依旧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桃源景象。
孩童们于学堂内外演练武学、嬉戏打闹,呼喝之声不绝于耳,为这清幽的山庄平添了几分鲜活的生气。
后山,书房静谧。
陈安安坐在窗前,手中正捧着一卷林冲自江南缴获的明教书册,凝神翻阅。
此书以一种极为特殊的兽皮鞣制而成,水火不侵。
其上字迹扭曲,并非中是原文字,倒像是某种西域的古老经文。
若非是陈安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在身,早些年在东观遍览群书,对这般文字也算是小有了解。
今日恐怕也只能看着这些文字发呆,不明其意。
“......光明之尊,降于西土,手捧圣火,普照世人。”
“后有大光明使,感念东方信众之苦,遂捧圣火东传,于昆仑之巅,开辟光明圣坛,立下明教基业......”
书中所记载的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而是些明教开宗立派的传说故事。
言语间,多有神异夸大的词汇,陈安只当做是寻常的话本故事来看,并不尽信。
只不过当他看到上面所写的“圣火”二字时,心头微微一动。
“圣火......”
他对此物,倒也并非是第一次听闻。
当初与清虚子等人闲谈世间修行法器时,便曾听严华提及,明教中也有一桩名为“圣火”的传承之物。
“当年实力不够,贸然闯山没有收获不说,还容易折了自己,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陈安心中思忖,多了几分兴趣。
将手中书册缓缓合拢,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
“昆仑,光明顶......”
“或许日后闲暇,可往此地一行,一探究竟。”
他倒也并不着急。
于他而言,这世间万事,皆不过是修行路上的风景。
缘法到了,自会得见。
......
翌日清晨,天光正好。
陈安正于后山桃园,指点悟空练习他随手所创的一门棍法。
以后它和白鹤就是长生门的护山灵兽,虽为精怪,但也要会些武艺。
忽闻天际传来一阵清越鹤鸣。
抬头望去,只见羽鹤自云端盘旋而下,轻巧地落在了他的身前。
其修长的鹤腿之上,正绑着一封由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书信。
陈安伸手将信取下,展开一看。
其上字迹洒脱不羁,出自清虚子之手。
信中所言,乃是其近来游历江南的见闻。
“处玄道友亲启:”
“贫道近来于江南游历,本以为此地历经战乱,当是一片萧条景象。却不曾想,有些地方依旧繁华如故,倒是让贫道开了眼界。”
“只是,此地虽好,却也多有怪事。”
“贫道一路行来,时常能见到一些身着寻常衣衫,言行举止却又鬼鬼祟祟之人,于暗中传道,聚拢信众。”
“贫道好奇之下,暗中探查,方才发现,这些人竟皆是那明教余孽!”
“方腊虽死,可这明教却好似并未受到多少影响,依旧是在这江南之地,四处活动,生生不息。”
“当真是古怪、古怪......”
陈安缓缓将信纸合拢,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耐。
这些明教里的信徒,就像是夏天的苍蝇。
赶之不尽,挥之不去。
他本无意与这般旁门左道之流,有过多的纠缠。
可三番两次之下,这些人却总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着实是,叫人心烦。
......
内院,祖母正于廊下小憩。
陈安悄然上前,为其盖上一方薄毯。
他静静地看着老人家那安详的睡颜,以及那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满是皱纹的面容,心中一片宁静。
“舅母,我出门一趟,祖母就交给你照看了。”
轻声同身旁的舅母分说。
“又要出门?这次要一去几年?”
“哈哈,短则十余日,长则月余,舅母安心便是。”
说罢,陈安也不再停留,转身出门。
行至半道,恰巧遇到了正领着一众少年,在田垄间查看前些时日暴雨过后补种作物情况的严华。
“严兄。”
陈安上前,与之招呼。
“我要外出一段时日,庄中诸事,便要多多劳烦你了。”
严华闻言,亦不意外,笑着颔首。
“处玄安心去便是,有我等在,山庄里出不了什么差池。”
他也不多问。
这些年,早就习惯了陈安甩手掌柜的模样。
......
一切交代妥当,已是将近日暮时分。
陈安独自一人,自山庄后门而出。
此行路途遥远,他没有选择乘车而行,亦未曾惊动庄中旁人。
神念闪动,呼唤伙伴。
不多时,便见羽鹤自云端而落,停于身前。
陈安翻身跃上鹤背,轻拍鹤颈。
“走吧。”
“此行一路向西,且往昆仑去。”
唳——!
羽鹤发出一声高亢长鸣,双翅一振,便载着他的身影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