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似是天公打翻了玉净瓶。
连绵的阴雨自穹天洒落,笼罩了整个汴梁地界,多日不绝。
雨水冲刷着屋檐瓦舍,于庭院当中汇聚成溪,潺潺流淌。
往日里人来人往的安竹山庄,近日里来亦是难得变得空寂了些许。
庄户们躲在家中,修补着农具,为雨后的耕种做着准备。
学堂里的少年们,则围着火炉。
听着讲台上的先生讲解诸般知识,为以后为庄主效力而积攒着学问。
后山书房,依旧安然一片,不为外界风雨所扰。
陈安端坐在书案前,神情专注,古井无波。
手持一管狼毫,笔锋饱蘸浓墨,在雪白的纸张之上缓缓游走。
其落笔不疾不徐,一笔一划虽依旧是当年的瘦金字迹。
可比之先前,却又蕴藏着一种难以用言语来描述的韵味。
不知过去了多久。
当最后一个字迹悄然落于纸上,陈安缓缓收笔。
将那份源自于精神上的疲倦,连同胸中一口浊气,一并悠悠吐出。
也就在这一瞬间,熟悉的神通提示,如水波般在心头划过。
【抄写《悟真篇》五十遍,小有所得,领悟天赋:道心通明】
【道心通明:你对天地间诸般道理的运行领悟更加顺畅,神念多涨】
“道心通明......”
陈安口中轻声呢喃,细细体味着这新得来的天赋。
此天赋看似不显,却也正是他眼下修行所需。
圣胎已成,往后的修行便在于温养神魂,参悟天地。
【道心通明】之助,无疑能让他在往后的修行之路上,走得更为顺畅。
缓缓起身,于书房内里踱步。
心念流转间,将自身所得的诸多天赋,于心中一一梳理。
自得神通至今,已有数载光阴。
初始之时,无论是【过目不忘】也好,亦或是【气血如炉】也罢,皆是些作用于肉身根基的浅显之法。
可随着他抄录的经文愈发玄奥,所得天赋,亦是渐渐超凡脱俗。
【道韵亲和】、【与物同游】,使他与天地自然相合,修行术法如有神助。
【易理推衍】,让他能初步洞察万物变化,趋吉避凶。
【意在笔先】,更是让他能将自身感悟融入书画,传承法门,乃至于更多尝试。
再加上今日所得的【道心通明】,以及诸多临摹书画所得的零散天赋。
日积月累下,已经是逐渐让他脱胎换骨。
“修行之路,一步一景,积少成多,方为大道。”
陈安轻道一声,推开窗户。
细雨绵绵,不见晴天。
......
连绵的阴雨,终究还是带来了些许麻烦。
安竹山庄外的溪流河水暴涨,浑浊的浪涛拍打两岸,将不少低洼处的田地尽数淹没。
好在庄中早已按照陈安的吩咐,修缮了水利,挖掘了沟渠。
虽有些许损失,却也并无大碍。
只是,伴随着这场久久不歇的大雨。
一则听来有些荒谬的谣言,却也渐渐在左近的村落以及山庄的庄户之间,流传开来。
“庄主,此事怕是有些蹊跷。”
后山竹林,小亭之内。
严华眉头紧锁,将自己搜集来的消息,缓缓道出。
“近来几日,常有庄户渔民说自己曾在那暴涨的河水当中,能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牛吼之声。”
“更有甚者,说曾亲眼见到一头身形巨大的怪物,于水中翻腾,搅起无边风浪。”
他顿了顿,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如今汴梁城内外人有不少人听信此言,说是‘蛟走水,欲化龙’,眼下这场大雨,便是因此而起。”
陈安闻言,神色平静,不置可否。
抬头望向亭外那片被阴云笼罩的天地,眸光深邃。
【易理推衍】之下,他能清晰感知到眼前这方天地的气机,确实是有些不同寻常的紊乱。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他淡淡一语,正欲起身,亲自去那河边一探究竟。
便在此时,亭外忽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却是时迁冒雨而来,神色间带着几分惊异。
“庄主!严先生!”
他躬身一礼,快声禀告:
“方才有庄户在河边巡视,竟是发现暴涨的河水从河床底下冲出了一块巨大的石碑!”
“石碑?”
陈安与严华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奇异。
......
不多时,三人便已是来到了河边。
只见那浑浊的河水当中,果真有一块高达丈许的青黑色石碑,自淤泥中斜斜矗立。
碑身之上遍布青苔,可见岁月痕迹。
更有细小繁复的小篆文刻于其上,虽多有残缺,却也依稀能辨认出几分不凡。
此时此刻,李清照与赵明诚夫妇二人早已是闻讯赶来。
正领着几个庄中护卫,合力将那石碑自河中拖拽而出,立于岸边。
“处玄,你快来看。”
赵明诚见他到来,连忙招手。
脸上满是发现前人遗留的兴奋与惊奇。
“此碑材质非凡,非金非石,也不知究竟是何物所铸。”
“且其上字迹古拙,似是前秦之物,多有残缺,难以辨认。”
陈安缓步上前,神念如水波般悄然扫过。
只见那石碑之上,除却肉眼可见的字迹外,更有一股极为隐的气机萦绕其上,久久不散。
“的确是古物无疑。”
他微微颔首,目光随之落在模糊字迹上。
【易理推衍】、【道心通明】......
诸多天赋加持下,那些在旁人眼中早已是模糊不清的古老文字,在他眼中显露出全貌。
陈安心神沉浸,将碑文上的内容,缓缓诵念而出。
“......元光二年,有恶蛟自东海而来,兴风作浪,祸乱乡里。”
“贫道奉师命,自昆仑下山,追寻至此,与其斗法三日夜,终将其镇于此河底之下。”
“然此獠凶性难驯,怨气不散,贫道恐其日后脱困,再造杀孽。”
“故立此碑,以秘传符法镇之,又引动地脉,设下阵法,以绝后患。”
“......后世若有缘法,见此碑文者,切记不可妄动.......”
后面的字迹,已然是彻底模糊,难以辨认。
可饶是如此,这短短几行字就足以叫在场的众人心头剧震,骇然不已。
“这...这世间,竟真有蛟龙?”
赵明诚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下意识地望向那片依旧在翻涌不休的浑浊河水。
仿佛下一刻,便会有一头狰狞的怪物,自其中冲出。
李清照同样一脸新奇,却没有太多惧色。。
反倒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身旁的陈安。
“处玄,此事...当真?”
陈安望着那块古老的石碑,缓缓收回了目光。
他摇了摇头,脸上也露出些不确定的神色。
“说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