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蒙蒙,山风徐徐。
曜灵?东出,遍染层霞。
陈安孑然一身,行于汴梁左近的官道之上,步履从容。
高天之上,羽鹤振翅。
无声间飞过,如同一抹流动的雪。
山林内里偶有鸟雀惊起,叽喳一片,旋即便又归于寂静。
去年寒冬漫长,冻毙了不少生灵。
也使得那些蛰伏于深山的虎豹豺狼腹中饥饿,按捺不住,频频下山袭扰乡里。
咻!
似有恶虎从草丛里露头。
陈安瞧也不瞧,袖袍轻拂。
便有一道不过三寸长短的温润白玉流光,倏忽飞出。
咻——!
剑芒一闪而逝,快得匪夷所思。
气势汹汹冲出来的瘦虎当场暴毙,眉心正中悄然多出了一道细微的血痕。
自从得了【太阴戮神剑】,陈安修行不辍。
在长时间的神念、真气洗练下,这柄小剑早已褪去了最初的石壳,形体也消磨了近半。
如今,其剑身温润通透,神光内敛。
若不出鞘,常人只以为是一件寻常挂饰。
寻常出门在外,若遇上些许意外之事,陈安便以此法料理。
胜在简单、快捷。
......
新乡县城外。
溪水潺潺,草长莺飞。
一行衣着得体的富贵人家,正于此地踏春。
为首的男子年约三旬,身着一袭得体的县令官袍,下颌蓄起了三缕长髯。
气质不类寻常,有种久居人上的沉稳。
不是旁人,正是王普。
自当年于艮岳盛会之上,得长公主举荐,借一首求来的诗文名动京华。
他本以为自家终能得偿所愿,平步青云。
却不曾想,官家只是一时兴起,过后便将其抛之脑后。
于宫中苦熬数载,见昔日远不如自己的同僚一个个飞黄腾达。
而自己依旧是个翰林待制,不见前路。
心灰意冷下,王普终于是看清了现实,熄了那份攀附之心。
多方运作打点,得以外放至此地,做了个不大不小的七品县令。
虽无京官之尊,却也乐得清闲自在,不必再于那朝堂名利场中虚与委蛇。
“夫君,你看,此处风景甚好。”
身旁温婉的妻子柔声说道,怀里还抱着一个不过两三岁的粉嫩男童。
王普闻言,脸上亦是露出几分自得。
遥望治下这一片安宁景象,再想到近来听闻的南方动荡。
只觉自己两年前的选择,当真是再明智不过。
“不过,近来似有乡人看到野兽踪迹,却是要寻些壮士,好生巡视一番才是。”
“既为一县父母官,自要担负起子民安危。”
心头思绪转过,正欲开口。
咦?
王普忽然起身,揉了揉眼睛,只以为自己是看花了。
只见远处官道尽头,正有一道熟悉身影,缓缓而来。
“处玄?怎会是你?!”
王普失声惊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他转头叫来妻子,快步迎上前去。
“处玄,你此前不是一直外出访道,久不在山庄,这是?”
“刚刚返回。”
陈安放眼瞧着这位多年不见,变化甚大的故人,亦是笑着回应。
“倒是王兄你,放着好好的翰林待制不当,怎么跑到这穷乡僻壤,做了个县令?”
“唉,说来话长。”
王普闻言笑笑,没有多做解释。
“不过是终于醒悟,自己不是那在块官场里攀附钻营的料。”
“与其碌碌余生下去,倒不如出来做些实事,也算不负平生所学。”
“哈哈哈,攀附者众,愿意做事者少。”
陈安点头,难得他竟然能有如此转变。
“王兄你能有这般觉悟,便已是超过了这天下九成九的人了。”
“处玄说笑了。”
王普摆了摆手,没什么自得神色。
反倒是脸上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羞愧。
“不瞒你说,我初来此地之时,本以为治理一县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可当了这两年县令,方才发现百无一用是书生,往日里学的那些圣贤文章,竟然都不能教我种出一块好地!”
“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的那本【天工开物】,若无它之助,我都不敢想现在是什么样子......”
陈安笑笑,不置可否。
“处玄,这是我妻儿。”
王普将妻儿引至身前。
“你什么时候婚配?”
“可别忘了告诉我,我定要去喝上一杯喜酒!”
陈安笑着摸了摸男童的脑袋,自袖中取出一枚路上闲来无事随手雕刻的平安玉符,挂在其脖颈之上。
“不急,且看缘分。”
“往后若有闲暇,可携家眷来我庄中做客。”
“处玄何不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不必,时久未归,当要先去报个平安。”
“也好!”
陈安转身离去,潇洒自在。
“夫君,方才那位,便是你时常提及的那位陈县子?”
王普的妻子好奇问道。
“正是。”
王普双眼里满是那道远去的背影,神色复杂。
“你不是总问我那首名动京华的诗文,当初究竟是向谁求的么?”
“是他?”
“没错,‘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王普喃喃自语,悠悠一叹。
“哪怕是穷尽我这辈子的所学,怕是也写不出这般的诗文了。”
......
陈安孑然一身,行走在路上。
他走走停停,观赏着往些年月忙于修行以及诸多杂事,而未来得及细看的风景。
心头平静,只觉世间一切安好。
“常阳洞天,世外之所。”
陈安觉得此地还算不错,乃是隐世清修的绝佳之地。
灵机比之外界充盈,适合修士久居。
更重要的是有水源田地,耕种之下,足以自给自足。
不过眼下陈安自己显然还用不上。
日后或可告知师傅等人,若是感兴趣的话,便送其入内。
“既然这世上有常阳天这般洞天存世,那这世间就应还有其他福地之所。”
“就也不知,其内里当中有无过往修士存留?”
心念闪过,却也不急。
往后日子还长,慢慢探索便是。
行至汴梁城外,一切如故,好似一直以来就没有什么变化。
可越往山庄所在的方向走,周遭景象便越是不同。
农田阡陌纵横,屋舍俨然有序。
乡人安居乐业,孩童郎朗读书声不绝于耳。
入目所见,恍若书中的桃源走入现实。
哒、哒、哒——
忽有一阵急促马蹄声自远处响起,打破了此间安宁。
一青年策马于大道之上奔驰,神情自得惬意。
陈安抬头望去,便看到一副略有几分熟悉的面容。
“秦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