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水榭连廊内里,高廉喜不自胜。
苦等日久。
本来陈安再不出门,他都在想以另外的手段将其引诱出来。
听闻其人好玄,修行入迷。
或许修行术法是个不错选择。
只是高廉自家的几门术法全都得来不易。
还是当初靠着高俅的权势,打着为天子搜罗天下道经的名义从那些破落的道观、小派手里强取豪夺而来。。
这些年当中,更也是时刻带在身边,一有闲暇便拿出来参悟。
待其之珍贵,便连自己的妻儿都不许叫他们碰。
又如何能舍得抛出来做饵?
眼下,却是好了。
无需多做准备,其人已然自己出动。
乔道清闻言放下手里的经书。
双眼眸光深邃,便也带着好奇探究的意味打量向眼前人。
“道友意欲何为?”
高廉被他这么一问,便也从最初的那股兴奋劲头当中回过神来。
“眼下其人方才从老巢里出来,我等若是立刻便去围杀的话,虽说也能来得及,可准备也就略显仓促了些。”
“若是一个不慎叫其走脱了,往后再想寻到这般好的机会,那可就是难得了。”
“所以说,此事也不能太过心急。”
他于亭中来回踱步,脑海里思绪转动。
几番沉吟过后,渐渐有了定计。
“且先这样,我先遣人佯装成商队尾随在其身后一路前行,将其动向摸清。”
“而你我则是趁这段时间各自准备,好整以暇。”
“等到其出门回返之时,再在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出其不意杀出,将其一举拿下”
乔道清点了点头。
心道这高廉看起来倒也不是那种一无是处的蠢货。
就眼下这番布置来看,虽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胜在一个“稳妥”。
设身处地想想。
若是换做自己,一时不察之下,恐也还真会着了这小子的道,吃上个大亏。
甚至,说不得还要就此丢下性命。
如此想着,心头对其人更多了几分提防
内里如此想着,面上却也不表,只显露出一副赞同神情,出言附和。
“道友考虑周全,贫道没什么好补充的。”
高廉见他应下,神情愈发得意。
仿佛眼下里已经看到了那个得罪自家兄长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落入自己手里的扬景。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半晌过后,回过神来,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抬头看向正似笑非笑打量自己的乔道清,连忙说道:
“道友且放心!”
“事成之后,我先前答应道友的那些东西,定会分毫不差的尽数奉上!”
“除此之外,我这里还藏有一门源自古老法脉的传承术法,眼下就先予了道友,以做酬谢!”
高廉说着,竟是当真从怀里取出了一本极为古旧的册子,翻手拍在桌上。
捋着胡须,神情微妙。
上书四个大字:飞沙走石。
乔道清见状,眼神瞬间便看直了。
高廉见状,心头好笑。
这法门却也不怕叫他学了去。
盖因为,此一术法易学难精。
而且施展起来对于真气的消耗巨大无比。
饶是他得此法有些年头,时时参悟,可却也不过是得了些许皮毛。
全力施为之下也只能是唤起一阵黑风,卷起些许砂石。
除了骗骗那些不懂行的权贵们,剩下的根本毫无用处。
远不如那些在古代法脉兴盛之时,被大多修行之士瞧不起,视为旁门左道的术法来得厉害。
一如,他最拿手的那门剪纸化兽之法。
“这...这未免也太过贵重了些,道友快快收回。”
乔道清嘴里说着拒绝的话,眼神却是死死落在那古籍之上,半点也不曾错开。
高廉仰首轻笑,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如此神异的法门在前,他便不信这世上能有哪个修道人,会不动心?
只要此人上了钩,那便不怕他到时候出工不出力。
而等到解决了陈安那个麻烦,再回过头来随便寻个什么由头了结了此人收回术法,却也不迟。
心头想着卸磨杀驴的恶毒之计,高廉运起俗世的轻身武功。
三两步间,潇洒远去。
遥遥里,好似还有一阵歌声传来。
“世人皆说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身后,乔道清缓缓收回了那副佯装出来的贪婪神色。
远远瞧着高廉那般故作姿态,脸上露出一抹鄙弃。
“跳梁小丑,沐猴而冠,还真把自己当成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摇了摇头。
遂拿起那本古籍,细细打量。
......
漫漫官道。
一人、一鹤,洒然而行。
“道道道,非常道。看山山静,看水水流......”
青衣道人徐行吟唱,好不自在。
天际上空的羽鹤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啼,似也在出声附和。
陈安出了山庄,一路西行。
沿途所见,却是越发的荒芜。
道路两旁芳草萋萋,不见有半分人烟。
偶尔也会有那拦路打劫的山贼野匪,从林中窜出。
可也都不用他亲自动手。
天上的羽鹤,便会俯冲而下。
带着一阵狂风,将他们冲得七零八落。
可眼下又不是什么兵荒马乱的年月,又能有几个是真正的匪寇?
不过都是些住在附近,活不下去的破产山民。
为了求一口生计,无奈之下方才行此下策。
陈安也没有为难到底的意思,任由他们各自散去。
本来只是以为在山野里遇到这些便也算了。
可谁曾想到,伴随着他越是靠近洛阳所在地界,这样的情况便是越发接连不断。
仅仅在半天不到的功夫里,陈安便遇了三五波前来劫道的。
再一次驱散了几个衣衫褴褛,很难将其称之为盗匪的存在之后。
陈安伸手拦下了一个颤巍巍的老丈,追问缘由。
“好汉,我等良善人家若非是实在没了活路,又岂会出来干这个?”
那人瘫倒在地,双眼无光,声音里满是绝望。
“缘何如此?”
陈安不解。
按理来说洛阳距离汴梁不远,尚在天子脚下。
花石纲也多在南方,收不到这里。
哪怕有着种种苛捐杂税,一年到头土地里刨食落不到多少,但也不至于沦落到拦路抢劫的地步。
“还能是因为什么!”
老头语气麻木,仿佛是重复过太多次。
“几多年来,左近的寺院不断侵占田产,延绵成片。”
“我等小农,要么沦为那些大和尚们的佃户,为其耕作。可一年到头下来,他们又为佛耕作是为诚心自愿的理由,强行收走粮食,连口粮都不给我等留下半点。”
“要么,便只能是舍了祖辈传下来的田地,四处流亡......”
“官府便不管么?”
陈安皱起了眉头,这洛阳的寺庙也太过猖狂。
“官府?”
那人闻言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陈安心有明悟。
他没有再问。
只是予了他几两碎银,再度起身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