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华一口吃了两个大肉包。
吃的太急，一直在打嗝儿。
苏秀芹给她倒了杯水，拍了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张爱华不置可否，“可拉倒吧，这是我哥他们不在，他们要是在，这包子能轮上我？”
张爱萍在一旁脆生生的开口：“大姐，这是妈专程给你买的，包子才是顺带带的。”
张爱华夹着红烧肉，闻言瞥了眼苏秀芹问：“真的？”
苏秀芹点了点头。
张爱华冷哼了声，“你们昨天背着我吃了独食，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弥补我的。”
“对，妈确实想要弥补你。”
张爱华没想到苏秀芹会顺着她的话说，一下子愣住了。
这要是在往常，她说完她妈偏心，闹着让她弥补她，她一定会瞪她一眼，然后骂她不懂事，可今天怎么……
苏秀芹眼眶又红了，她看着张爱华，深吸了口气才说：“妈之前从来不知道你在蔡家受的这些委屈，妈实在是太忙了，确实忽略了你，你怨妈是应该的，你先吃，等你吃完了，妈带你去蔡家讨个公道，然后咱就把这个活儿辞了。
你之前不是也想念书吗？妈想着家里没钱就没让你去读，你要是还想上，妈就送你去上学，跟你妹妹一起，咋样？”
张爱华震惊的连肉都吃不下了。
今天这是咋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看向张爱萍，“爱萍，咱妈没发烧吧？站在咱俩跟前的真的是咱妈，不是别人吧？”
张爱萍捧着一个包子吃的满嘴流油，抽出功夫来回答她，“是咱妈没错，姐，咱妈现在可厉害了，跟之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张爱华张了张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妈一心只有赚钱，省钱，好像掉进钱眼里似的，除了钱别的什么都不在乎。
她每个月五块钱的工钱，她得要去四块五，就给她五毛钱零花。
之前她被打的实在是受不了了，想辞工。
可她妈说一个月五块呢，还管吃管住，有啥不满意的 ，硬是逼着她去了。
可她现在让她辞工。
张爱华试探的说：“妈，一个月五块钱呢，你之前说三弟上学的书本费，粮食费全靠我这笔钱呢。”
苏秀芹想回到过去，扇自己一巴掌。
她真的，做了太多伤大女儿心的事了。
如果不是今天意外知道了爱华在蔡家一直挨打受委屈的事，她对爱华一直都是有误解的。
她觉得爱华恋爱脑，太自私。
可今天她才发现，错的是她，自私的也是她。
爱华为什么恋爱脑，因为在家里没感受到爱。
五个孩子，她最疼爱萍，因为爱萍乖巧懂事。
老三学习好，她觉得老三有本事，所以下意识的有好的东西都想给老三。
至于老大和老二，老大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对她来说有特殊意义。
老二虽然和爱华差不多，但老二毕竟是个男孩儿，在她这儿不受重视，在张立民那儿却是受重视的。
只有爱华，她关心的少，过问的少，张立民更是从来不管她。
苏秀芹深吸一口气，“这些不用你考虑，之前是妈想的不周到，你也还是个孩子呢，咋能让你上工供你弟弟读书。”
张爱华感觉自己十来年的人生观受到了冲击。
但能不去蔡家上工，她是高兴的。
哪怕这两天不去，她也乐意。
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疼了。
让她缓两天养养伤吧。
没错，她觉得她妈会后悔，还会吧把她送到蔡家去。
“行，那我就听你的。”
苏秀芹一眼看穿女儿的心思，心酸的不行。
但她知道，这事儿急不来。
爱华已经十五了，有了自己的心思。
日子还长，她以后慢慢弥补，总能让她相信她的。
“嗯，快吃吧，吃完妈带你去蔡家讨公道。”
张爱华点了下头，闷头吃红烧肉。
肉真香啊。
张爱萍也吃的满嘴流油，小脸塞得鼓鼓囊囊。
苏秀芹被意外得知的真相弄得有些没胃口，但怕待会儿去了蔡家没力气吵架，她硬逼着自己吃了两个包子。
吃到一半，张爱华和张爱萍下意识的要给张爱国他们留。
苏秀芹心里又是一阵钝痛，“不用留，你们只管自己吃饱。”
张爱萍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摇了摇头，“吃不下了。”
张爱华倒是还想吃，但也吃不下了。
她道：“妈，这些剩下的明天还有我和爱萍的份儿吗？”
苏秀芹，“有，以后他们有的，你们姐妹俩也有。”
张爱华点头，“行，那就放起来吧，留着明天下面条吃，肯定很香。”
苏秀芹把肉和包子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张爱国和张爱军不知道去了哪儿，他俩回来要是看见了这些，一准儿都得给吃光。
所以，不能让他们发现。
收拾好，母女三个没管还躺在地上的张立民，直接往蔡家去。
走到一半，张爱华打了退堂鼓。
“妈，要不还是算了吧，万一影响了我爸的工作咋整。”
苏秀芹，“他自己无能，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爱华咬着嘴唇，犹豫不决，“其实，也没事，他们也不是经常打我的，我在他们家日子过的还行，能吃饱，也有地方睡觉。”
张爱萍大声道：“姐，妈以前忙的没时间关心你的时候你嫌妈不关心你，妈现在关心你了，你又犹犹豫豫，你到底是咋想的。”
张爱华瞥了眼苏秀芹，没吭声。
她也不知道咋了，就是突然觉得，忍忍也不是不行，一个月五块钱呢。
虽然最后到她手只有五毛钱零花，但时间长了也能攒下来不少。
她要是没了这份工作，还怎么给自己攒嫁妆啊。
她偷偷瞟了眼苏秀芹，嘴唇嗫嚅了几下，到底是没敢说这话。
苏秀芹握住张爱华的手，“爱华，以前是妈不知道，妈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委屈，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受伤比妈自己受伤都还要难受。她蔡家不做人，你是她们花钱请的帮工，又不是卖身给他们家了，他们凭什么这么糟践你，不要怕，有妈在，妈替你把这个公道讨回来。”
苏秀芹的手掌很宽厚，指腹上还有厚厚的一层茧子，一点也不柔软。
可不知怎的，张爱华却觉得格外有安全感。
她点头，轻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