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赵胤那道晋位赐封号、按嫔位供给的旨意,如同在沉寂十年的深宫投下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
永寿宫西偏殿,这个原本偏僻冷清的去处,一夜之间成了后宫最炙手可热也最是暗流汹涌的所在。
“宁贵人安好。” 贤妃身着淡雅秋香色宫装,扶着宫女的手,仪态万方地踏入西偏殿正厅,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她身后跟着捧着锦盒的宫女。
“听闻妹妹害喜得厉害,本宫心里实在挂念。这是内务府新贡的官燕,最是温补,还有几匹上用的云锦,给妹妹裁几身宽松舒适的衣裳。妹妹如今身子贵重,可千万马虎不得。”
她声音温婉,目光却似有若无地在姜晚晚依旧平坦的小腹和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姜晚晚由春桃小心扶着,欲起身行礼,被贤妃虚虚一拦:“快坐着!你我姐妹,何须如此多礼?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她亲热地在姜晚晚身侧坐下,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起孕期保养的“经验”,诸如“头三个月最是要紧,万不可劳神动气”。
“饮食需得精细,那些寒凉之物是断断碰不得的”,“皇上子嗣艰难,妹妹此胎金贵,阖宫上下都盼着呢”,字字句句透着关怀,却也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姜晚晚心头。
贤妃前脚刚走,淑妃便乘着肩舆来了。她一身素净的月白宫装,腕间缠着佛珠,眉目间带着悲天悯人的平和。
“阿弥陀佛。” 她先诵了一声佛号,才温声道,“得知宁贵人有喜,实乃天大的祥瑞,佛祖庇佑。本宫抄了几卷《金刚经》,愿为皇嗣祈福,保佑他平安康健,顺遂降生。”
宫女奉上一个紫檀木匣,里面是叠放整齐、墨迹犹新的经卷,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淑妃的目光温和地落在姜晚晚小腹,如同看着一件稀世珍宝,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期许,却也让姜晚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这未出世的孩子,已承载了太多不该有的重量。
贵妃的“关怀”来得最晚,排场也最大。她身着繁复华丽的绛紫色宫装,满头珠翠,扶着大宫女的手,在众多宫人的簇拥下款款而来,环佩叮当,香风袭人。
殿内瞬间被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华丽气息填满。
“哟,宁贵人这气色瞧着可不大好。” 贵妃未语先笑,声音娇媚,眼神却锐利如刀,毫不掩饰地在姜晚晚脸上刮过。
“也是,头一胎,又是天大的福气,难免辛苦些。”
她一摆手,身后捧着托盘的宫女鱼贯上前,揭开覆盖的红绸,露出里面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流光溢彩的绫罗绸缎。
“本宫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玩意儿权当给妹妹解闷。尤其是这赤金累丝嵌红宝的项圈。”
她亲自拿起一个分量十足、工艺繁复到极致的项圈,金灿灿的光几乎晃花人眼。
“最是压惊定神,妹妹如今身子沉,戴这个最是相宜。” 她作势就要往姜晚晚脖子上套。
姜晚晚只觉得那项圈沉重冰冷,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过于浓郁的香料气味。
她下意识地微微后仰,春桃立刻机灵地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挡了一下,屈膝恭敬道:
“贵妃娘娘厚爱,奴婢替主子谢恩!只是主子近日害喜得厉害,闻不得太重的香气,太医也叮嘱要静养避光,这贵重首饰,主子怕是一时半会儿戴不了,恐辜负了娘娘美意。”
贵妃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掠过一丝阴霾,随即又笑开了花:
“瞧瞧本宫这记性!光顾着高兴了,倒忘了妹妹如今闻不得这些。不打紧,那就先收着,等妹妹身子爽利了再戴。”
她将项圈随意丢回托盘,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又闲话了几句,言语间明里暗里敲打姜晚晚要“安分守己”、“惜福养胎”、“莫要恃宠生骄”,这才在宫人簇拥下,带着一身浓烈的香气离去。
这些高位妃嫔的“探望”,如同走马灯一般,每一场都是精心编排的戏码。
她们带着丰厚的、挑不出错处的“心意”而来,说着冠冕堂皇、滴水不漏的关怀话语,眼神却如同淬了毒的探针,一遍遍刺探着姜晚晚的真实状态、皇帝的恩宠深浅、以及这个胎儿可能带来的格局变化。
她们不能随意出宫,她们的家族女眷若无年节大典或特殊恩旨,也绝无可能踏入后宫半步。
所有的交锋与试探,都被牢牢锁在这重重宫墙之内,通过每一次“关怀”、每一份“赏赐”、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传递。
姜晚晚疲于应对。每一次接见都耗尽心力,贤妃的“经验”像枷锁,淑妃的“祈福”如重担,贵妃的“恩赏”更是裹着蜜糖的毒刺。
送走一位,她往往要靠在软枕上缓上好一阵,胸口的烦闷感挥之不去。
春桃心疼不已,却也只能默默替她揉着额角,低声道:“主子,要不……下次就说您歇下了?”
姜晚晚摇摇头,脸色苍白但眼神沉静:“躲是躲不掉的。她们来,是规矩,也是试探。避而不见,反倒显得心虚,更落人口实。”
她抚着小腹,那里似乎能感受到一点微弱的、不同于暖玉护符的暖意,给她一丝支撑的力量。
“见招拆招吧。太医的安胎药按时喝,内务府送来的东西,入口的、贴身的,都让秋葵和太医仔细查验过再用。”
她想起系统物品栏里的【缓解孕吐香囊】,贴身戴着,那清冽的草木香气确实让她舒服不少,也让她对系统兑换的物品多了几分信赖。只是积分只剩30,她得精打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