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就是她和几个同志冒着生命危险把楼小楼的尸体偷了出来,埋到了春城后山的一片林子里。
那时候风声太紧,他们不敢告诉小楼的家人,想着等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后再把他的埋骨地告诉他的家人。
没想到她和那几个同志都没活到日本人被赶走的那一天,楼小楼的家人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坟在哪里,连块碑都没有。
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就是她亲自回春城去找也未必找得到了!
“不用过于纠结那么多,人死如灯灭,荒山处处埋忠骨!”
沈砚宁低声说道,不知道是说给陆烬寒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毕竟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尸骨无存。
他们从来都不计较这些,生命都可以抛弃,身后事又何足挂齿。
只是,她自己怎么死都不可惜,唯一让她最痛心的是害了她的亲弟弟。
想到这儿,沈砚宁心又一揪一揪地疼起来。
她整个人缩进被子里,翻身背对着陆烬寒,“太晚了,我累了,快睡吧!”
闭上眼,一滴清泪从眼角划过鼻梁滴落到了枕头上。
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可却被陆烬寒全看在眼里。
他的心不由得跟着紧了一下。
这一夜沈砚宁睡得一半坏一半好。
她又梦到了带着小乐一起炸工厂时的情景,与每次不同的是,这次她并没有被那种巨大的悲伤和悔恨折磨太久,周围就好像被什么包裹住。
一阵阵令她无比舒适又安心的暖流流经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后半夜睡得十分安稳。
醒来后整个人都感觉神清气爽。
回程的路上,她看到陆烬寒坐在车里,一只手撑着头,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难道昨天夜里自己的睡相太难看,翻跟头打把式地惹得他一夜没睡好?还是把被子都抢了过来,害得他一夜没被盖?
一定是,不然为什么自己睡得那么好,他却好像一夜没睡似的。
心里不由得对他生出几分愧疚之情。
他们先回了家,沈砚宁换了套衣服才去上班。
上午有个会,陆烬寒特意吩咐她冲了一杯特别浓又不加糖的咖啡送了进去。
沈砚宁看到他喝咖啡时拧成疙瘩的眉心,心里的愧疚又增加了几分。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她特意把饭打好送到了陆烬寒的办公室。
“陆先生,您赶紧吃口饭,然后睡个午觉吧,您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下午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
陆烬寒忙了一上午,此时才有些时间放下工作。
他打开饭盒看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没睡好不还是因为你。”
沈砚宁咧了下嘴,一脸的歉意,她猜得没错。
“对不起,我是抢被了吧!我不是故意的。”
陆烬寒看了她一眼,眼中情绪很复杂,不过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让她出去了。
昨夜她没有抢被,甚至几乎没怎么动弹,只是在被子缩成一团。
两只手紧紧地抱着肩膀,看起来那么弱小又无助,与她平时表现出来的那种强大的气场完全不同。
那时的她就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儿,一个好像失却了一切的小女孩儿。
瑟缩着,发着抖,嘴里一个劲地呢喃着三个字,“对不起!”
可究竟对不谁,又是为什么对不起,陆烬寒套问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最后看她那无助的样子实在可怜得让他心里烦躁,他抱着她睡了一夜。
可她后来睡得倒安稳了,几乎整个人缠到了他的身上。
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腿压缠到他身上时,除了一条小短裤之外便是一览无余。
他毕竟是一个正常男人,这一夜对他来说可谓是无比煎熬,他等于是一夜没睡。
某处更是坚挺了一夜,要不是一早起来冲了个冷水澡,估计任谁都能看出他很不对劲。
陆烬寒摇头长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啊!”
虽然那是他是他以前的房间,以前的他的确什么都没有,可现在他在陆家的地位不同了,换个房间或者要床被子都是小事,没人会阻止。
可他就是出于一种恶作剧的心态,想看沈砚宁不知所措紧张的样子,或者出丑的样子,硬是什么都没要。
结果受折磨的反倒成了他自己。
沈砚宁现在打字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下班之前一个小时就把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了。
这几天她开始自学编程方面的知识,孙月然给了她几本这方面的书,她正对着里面的内容在电脑上自己试着编写程序。
她发现这些都好神奇,兴趣正浓,呼叫器响了。
她皱了下眉,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按下了接通键。
“你现在就回家,车已经在公司门口等着了,我让人给你送一套礼服回去,今天晚上有一个慈善拍卖会,你和我一起参加。”
陆烬寒一句简短的话把任务说完就断开了通话,根本不给沈砚宁选择的机会。
她看着对讲机运了下气,曾几何时她才是下达命令的那个。
不行,她一定要尽快将计划付诸实现,这种天天被人安排的感觉真的不爽!
好美……
新中国!
沈砚宁左手不自觉地按在渐渐上行的观景电梯的玻璃上,目光死死地盯着外面城市的景色。
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在玻璃上留下清晰的几道痕迹。
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一段时间,但她一直没有机会从高处俯瞰整个城市。
她现在所处的建筑是整个海城最高的,在这个观景电梯里可以看到全城的景色。
眼前高楼林立,万家灯火通明,路上车水马龙,整个城市都充满了幸福的烟火气。
与那时的满目疮痍十室九空一比,简直就是天堂。
她曾和同志们不止一次地幻想着祖国的未来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人人安居乐业,也有汽车轮船,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每个孩子都能有书读。
这就是他们当时能想到的新中国最好的样子。
可现在比他们当时想像的好上何止千倍。
这怎么能不让她激动得呼吸都变得格外小心,生怕吹散了这眼前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