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惊雷划破天际,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狂风卷入,“啪”地一声,似乎有什么摔碎了,窗帘被掀起,猎猎作响。
林望舒一惊,下意识朝那边偏头望去。
周屿一个落空,亲在了她的头发上。
唇上传来柔软清凉的触感,他愣了愣。
林望舒回过头,也愣了愣。
气氛一瞬凝固。
谁也没说话,黑暗里,只剩风声和心跳。
林望舒低头,捏了捏手指,没吭声。
周屿咳了一下,艰难找补:“……你头发飞我嘴里了。”
林望舒:“……”
窗外又是一道无声的闪电闪过,
短暂的白光再次照亮了整个屋子。
周屿却不动声色的别过了脸。
因为....老小子感觉自己的脸热乎乎的。
殊不知。
他身后的女孩,也别过了脸。
因为.....清冷少女感觉耳根子的灼热已经蔓延到了脸颊。
两人谁都没说话。
好半晌,风雨渐弱,黑暗重归。
还是周屿先开口。
回归中二话题,企图缓解气氛。
他从口袋里掏出仅剩的三根火柴,掌心摊开,郑重其事地道:
“报告林望舒大队长,这是仅剩的物资了,你来决定,我们接下来向哪儿进攻。”
又开始了。
清冷少女想了想,淡淡道:“去客厅?”
周屿点了点头:“很好,我也不喜欢走回头路。”
“目标——客厅。行动代号:巴巴罗萨。”
“出发!”
火光在指尖跃动,忽明忽暗。
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一前一后,忽远忽近。
屋子依旧漆黑,但气氛,比刚才松弛了不少。
钢琴本就在客厅一隅,几步之遥,路径畅通。
耗费了两根小火柴,两人便抵达了目标地。
周屿小队长对林望舒大队长的战略判断表示高度满意。
相比之下,客厅虽无光,但胜在有沙发、靠垫、地毯,舒适度远胜餐厅。
长时间处在黑暗中,已然对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感知。
但他知道,困意在袭来。
昨天晚上的睡眠并不充足,现在按生物钟估算,大抵已经是午夜过后。
确实,该睡了。
于是,一踏进客厅,趁火光尚存,周屿干脆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接着整个人躺倒,四仰八叉,和个尸体样。
清冷少女则是很自觉的上了沙发。
“啊,真好啊!”周屿双手枕着脑袋,长长舒了口气,声音带着倦意,“就这么睡了吧。”
“晚安,林望舒大队长。”
其实,火柴还剩一根。
周屿算过,林望舒肯定比自己更熟悉这个家的结构。
拿着这一根火柴,她完全可以摸黑回房,去睡她那温暖柔软的大床。
但他没提,因为舍不得她走。
林望舒也没提,因为她也不想走。
于是两人心照不宣——一个躺在地毯上,一个蜷在沙发里。
周屿的头正靠在沙发边缘,距离清冷少女的小脑袋,仅隔着一层沙发软垫的高度。
一个在地上,一个在沙发上,肩膀错落。
他们又一次,悄无声息地组成了一个静静的直角。
夜深了,风声渐缓,雨声细碎如絮,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两个人之间浅浅的呼吸声。
只是。
随着午夜降临,气温也跟着一格一格往下掉。
穿着短袖的周屿,起初还觉得“地毯真舒服”,但现在背脊却凉得仿佛贴着一整片冰面。
先前做的热水袋早就凉了,毫无存在感。
而窝在沙发上的林望舒,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抱着靠枕,把自己团成了一小团,还是挡不住冷意透过薄薄睡裙灌进身体的感觉。
其实咬咬牙,也可以去拿衣服、去拿毯子。
可人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累了就懒,懒了就将就。
将就着将就着——他妈的一辈子都将就过去了!
反正,就凑合凑合,以为睡着了就行。
也许是因为脑海里都还残留着钢琴前那段光影与旋律,清清楚楚,回响不散。
结果。
好半天过去,谁也没睡着。
终于,在某个风声暂停的瞬间。
不知是谁先开口了。
“你睡着了吗?”
“没。”
“.....”
又过了一会儿。
“睡了吗?”
“没有。”
.....
“周屿,对不起。”
“说对不起干嘛?”
“都是因为我睡过头......”
“那我还得谢谢你嘞。”
“谢谢我?”
“是啊,不是因为你,我哪有机会组建黑夜作战小队,担任小队长。还成功执行了巴巴罗萨计划。”
林望舒没回话,嘴角微微上扬。
沙发上的她,眨了眨眼,盯着天花板。
眼睛里像是藏了一整个星空。
“周屿。”
“嗯?”
“今晚……挺好的。”
“我也是这么觉得。”
“你困吗?”
“有点,但是睡不着。”
“我也是。”
“.......”
“周屿,你会讲故事吗?”
“啊?”
“你不会吗?”
“我......”
周屿顿了顿。
倒不是他不会,恰恰相反——他可太会了!
当然,以上纯属老小子单方面认为。
前世时,林望舒就老缠着他讲故事。
尤其是聚少离多的日子,她认床,总失眠,就爱在深夜打视频过来,让他讲事哄她入睡。
一开始他还上网搜,后来干脆现编,练出了一身“鬼扯”本事。
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也是这么练出来的。
有时候在一起,她也一样,睡得着睡不着,都闹着要周屿讲故事。
不过这种情况下,讲着讲着,那个嘴巴就亲到一块去了。
然后就.......
故事只能讲个开头,余下的,下次打视频再讲咯。
周屿是有些出神的——
十八岁的她,和三十岁的她,竟一点都没变。
见周屿半天没吭声,
林望舒歪了歪头,声音懒懒的开口:“那你讲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吧。”
“《卖火柴的小女孩》?这个故事太虐了,我给你讲个爽一点的吧——《卖核弹的小女孩》!”
“核弹?”
“那一天晚上,风很大,雪也很大。卖了一天核弹的小女孩,她一颗核弹也没卖出去。她倚在镇中心的房墙旁,她很冷。”周屿说道。
林望舒听得云里雾里:“然后呢?”
“于是她想起了奶奶,手却不由自主的拿着火,点燃了手中的核弹。全镇人都陪着她一起,见到了她的奶奶。”
林望舒轻笑:“这还是个恐怖袭击故事?”
“恐怖袭击童话故事。”
“……”
好可怕,老小子开始玩尬的了!
周屿又接着讲了几个故事。
今晚的清冷少女,却很给面子,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必要时,还会配合笑一笑。
只能说,周屿对自己“讲故事很有一套”的错觉,有一大半……都是被林望舒给惯出来的。
——你就宠他吧!
由于听众太给力。
老小子越讲越起劲了,本是上头的困意,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清醒与亢奋。
而林望舒呢。
因为周屿就躺在她沙发边上,二人的脑袋只隔着一个坐垫,
好似,他就在自己的耳边,娓娓道来。
她感觉,脑袋有些晕晕的。
是困了吗?
不是。
仿佛有一股暖流在血液中缓缓游走,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
大脑深处,仅存的一丝理智,正与一股莫名汹涌的情绪对抗。
越是克制,越是凶猛。
理性和那莫名汹涌的情绪,一线之隔。
明明知道再靠近一步,就会失控——
但不知为何,还是好想再往前迈一步。
就像是微醺。
半醉,半梦,半醒,半沉沦。
可是,明明没有喝酒的。
怎么会有点微醺呢?
清冷少女趴在沙发上,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偏头,看向地上那道模糊的人影。
她的眼睛,很亮很亮。
而周屿还在津津有味的讲他的尬故事。
他盯着天花板,倒是双眼放光。
“从前有一只小猪,无忧无虑的生活着.......”
“周屿。”
“怎么了?”
“我们是不是还有一根火柴?”
“是的,怎么了?”
“给我吧!”
周屿在地毯上摸了摸,然后摸到火柴盒,坐起身递给了林望舒。
清冷少女也坐起身,接过火柴,随手“啪”地一声划亮了它。
周屿一愣:“林望舒大队长,这是最后一根火柴了!”
“你怎么把最后一根,就这么白点了?”
她将火柴凑到周屿面前,自己也微微俯身,靠近了那一点微光。
她只是突然,想看看他。
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
脑子里有一个念头:这小嘴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沙发上的她,地毯上的他,本该有一段距离。
可就在这一刻,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呼吸交融,气息相触。
微弱的火焰,摇曳在二人之间。
火光映在周屿的瞳孔里。
而周屿,映在林望舒的瞳孔里。
眼看,火柴就要燃尽。
周屿有些认命道:“林望舒,那你许个愿吧”
“我来帮你实.......唔.......”
尚未燃尽的火柴,应声落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