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又道,“不仅如此,接下来一年,软件有什么问题,我都会负责。”
“接下来一个月,课余只要我有时间,我都会过来。”
“只要我在,软件之外的问题,我也会帮你解决。”
他的语气平稳却笃定,莫名听着让人很放心。
王常忠的眉毛轻轻一跳,很难说不心动。
比预期的价格低上不少。
还能有这么多附加服务。
实属有点超出预期了。
可商人总是贪得无厌的,总会觉得价格是不是还可以更低。
王常忠张了张嘴,正准备还价。
不料,又被周屿截断了。
“还有,接下来软件也会一直更新、升级。越来越好。”周屿道,“另外,你们网吧的那套管理软件不太好使吧?我给你弄个更好的,送你。”
“不过管理软件的话,你得等等了,需要两周后给你。”
王常忠一愣:“还有升级?还送管理软件?”
他抬手挠了挠头,有些惊讶。
他们网吧现在用的那套,确实有点不太对劲——反应慢、功能老、操作还繁琐。
但一直凑合着用,也是因为换一套新的又贵又麻烦。
说到底,市面上真没几款价格合适、又真正好用的。
毕竟,价格和价值,很多时候确实是成正比的。
——可眼前这个小子,居然要“免费送”?而且还是自己写的?
王常忠一时说不出话,只觉得这事儿,越来越不简单了。
周屿点了头,语气诚恳,“实话和您说吧,您是我的第一位客户,我确实也没打算做一锤子买卖。”
“你们九州是临安有名的连锁网吧品牌,十几家门店,对吧?”
王常忠眯了眯眼,很快他就明白了周屿的话中之意。
“你想我们其他门店也用上你的系统?”王常忠问。
周屿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我当然希望。”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不急不缓:“可我也知道,没个熟人搭桥,人家未必信得过我这个毛头小子。”
王常忠看着他,没说话,却已然听出些门道。
“所以——”周屿抬眼,笑得坦然,“软件我就按一万卖,接下来我都帮你调好、用好。”
“至于其他网吧,哪怕是你自家其他门店,甚至街坊邻居,谁要用。”
他抬手,竖了根手指,
“每卖出去一套,超出的一分一毫,全归你。”
王常忠眯了眯眼,叼着的烟都忘了点。
“小周,你这算盘打得倒也利索。”
称呼又从周师傅变成了小周。
带“师傅”二字,有点半开玩笑的认可。
去掉“师傅”,加上了“小”,则带了点降格和试探,压一压你。
“合着我成了你跑销售的了?”他嘴上虽笑着骂人,心里却开始真琢磨起来。
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的心思,似乎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说销售您也太贬低自己了,您是我的渠道合作方,重要战略合作伙伴!”周屿神色自若。
周屿又道,“也不勉强的。您要是觉得好用,顺嘴一提就行。能成,咱们双赢;不能成,你家我也负责到底的。”
“当然,我不只打算卖给你一家。”
“但我也可以跟你保证,接下来的报价,只会比给你的高,绝对不会比你低。”
话一出口,倒真显得不急不躁,落在老王耳朵里,却像是一条轻轻甩下的绳索。
惹得老王心痒痒,着实有点想上套。
“小周师傅,心可真不小啊。”王常忠道,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不过咱们,还是先把我这一家弄明白了,别整花里胡哨的。”
“那套,我要了。”
“一万就一万,就当交个朋友。”
生意人是这样的,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合作愉快。”周屿道,“激活的秘钥,我待会儿发给你。”
“另外,周师傅。”王常忠又道,“我再你送个永久网卡,你可以随时来我这上网。”
说起来,倒像是送了多大的人情一样。
但实际上,王常忠心里门儿清,
这小子还得念书呢,哪有闲工夫天天泡网吧?
真要来了,八成也是帮忙修修补补,顺手干活。
免费劳动力,外加自带升级维护,
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更何况,都说了,交个“朋友”了。
交易方式很朴实。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周屿交出了秘钥。
王常忠在猴子和前台小妹神色复杂的凝视下。
数出了一万的现金,有红有绿,有零有整。
然后装在信封里,交给了周屿。
兴许是因为有不少小面额的纸笔,以至于这个信封格外的沉甸甸。
周屿把信封放到了书包里,把书包背到了胸前。
然后把手搭在了书包的拉链上。
临安市的治安很好,但周屿还是觉得这么做比较安心。
这一万块,虽说放在后世不算什么。
前世,周屿工作后,领到的第一笔奖金,都有六位数。
第一年的年薪,更是高达七位数。
毕竟是高科技人才,落户人才引进的补贴都可以领不少。
但是现在,是2007年。
这一万,是老周好几个月的工资。
是老周和穆桂英省吃俭用好久才能存下的钱。
从九州网吧离开后。
周屿并没有急着回家。
而是拐进了一条专门卖电动车的街。
这条街他再熟悉不过了。
小时候,他跟着穆桂英来来回回,在这条街上看过不止一回。
一家家店铺、一辆辆电动车,母子俩几乎都看遍了。
可最后,穆桂英还是每次都只是看看,却不买。
“家里的自行车还能骑,不急。”
穆桂英总是这么说。
直到周屿上了大学,自力更生攒下第一笔钱。
放假回来的第一件事。
就是拉着穆桂英,来这条街。
挑了一台最亮眼又普通的电动车。
那天,穆女士坐在电动车上,笑得像个孩子。
像是真的,才第一次拥有点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
周屿凭着前世的记忆,毫不犹豫地选了一辆粉色的。
这也是之前穆桂英自己选的,她喜欢的。
然后。
周屿骑着这辆打眼的骚粉色小电驴,来到了烟酒店。
买了一瓶老周爱喝的泸州老窖特曲。
说来也很遗憾。
前世,老周没什么爱好,除了搞卫生,就是爱喝两口。
但穆桂英管的严,偶尔小酌都是极大的奖励了。
后来么,小周工作了,挣钱了,因为工作应酬,也练出一身好酒量了。
可老周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不能喝酒了。
以至于,前世这爷俩还真没好好喝过一次。
买好酒,周屿又跑去了服装店。
店里的秋装已经上新,橱窗里挂着的是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外套,简单大方,不算贵,但干净素雅。
阿娟对周屿来说,更像是个姐姐。
从小到大,照顾他无数次。
小时候他发烧,穆桂英在厨房忙不过来。
是阿娟抱着他去诊所打的针。
初中放学晚了,家里没人,也是阿娟接他回家的。
可是。
上辈子,周屿还没来得及跟阿娟好好道一声别。
就再也没见过她。
这事一直像根细细的刺,扎在心底。
周屿走进服装店。
挑了这件米白色的外套,顺手让店员包了起来。
他记得,阿娟最怕冷。
每年入秋前都提前翻出旧外套穿。
嘴上说着“旧的还没坏”,可其实袖口、下摆早就磨出了毛边。
周屿提着装着外套的袋子。
心里莫名轻松了些。
又有些感慨。
18岁的一万块,和30岁的一百万,
能带给人的幸福感,截然不同。
钱本身的数字或许天差地别。
可那种揣着它走在街头。
一边盘算着给父亲买瓶好酒,给姐姐买件合身外套的心情。
却是之后的三十万、三百万都买不来的。
人总是这样。
年纪越大,眼界越高。
幸福的阈值也随之水涨船高。
可偏偏,少年时那一点点“得偿所愿”。
却比后来的腰缠万贯,还叫人心头踏实。
周屿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酒和袋子。
走在黄昏的老街上。
这一刻的满足让周屿有了一种错觉。
——我是全世界最有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