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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7 章 倾盆大雨

作者:斐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望着手底下的策论,顾远山暗暗叹了口气。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他虽然没做过这方面的策论,但也无惧。


    他读过这么多的书,不只是死记硬背。


    该用的时候,自是得用上。


    ……


    顾远山收敛心神,提笔蘸墨。


    对于这道策论题,首先便是逐句拆解题意,抓住核心矛盾。


    “废除肉刑本为悯恤百姓,却因无中间刑等,导致轻罪(大于髡、黥之罪)动辄判死,反而加重刑罚”。


    由此确立“辨法之轻重,在‘有度’而非‘趋极端’”的核心论点。


    其中,解题思路大致分三步展开:


    第一步是“破题明义,溯源析弊”。


    先点明肉刑(如断肢、刻面)的残酷性,肯定后世废除肉刑的初衷是“体天地好生之德,恤万民肌肤之痛”,这是立论的基础。


    先认同“废肉刑”的合理性,避免陷入“是否该恢复肉刑”的误区。


    接着便可话锋一转,直指问题核心:


    废除肉刑后,刑罚体系出现“断层”——髡刑(剃发)、黥刑(刺面)是轻刑,死刑是极刑,而那些“罪大于髡黥、却未至死”的恶行(比如盗耕牛、伤人致残等),竟无对应的中刑处置,只能“一加而至于死”。


    这里可以列举《汉书》中缇萦救父后文帝废肉刑、却因刑等不全导致“外有轻刑之名,内实杀人”的典故,佐证“废刑反致重刑”的悖论,让论点有史料支撑。


    ……


    第二步是“辩证析理,叩问‘法之本’”。


    做题的过程中,可以紧扣题干中“断者诚不可续,较死不犹近轻乎”这句关键诘问,展开辩证思考:


    肉刑虽惨,断肢无法复原,但至少能留人生存;而直接判死,却是“一断无复”,比肉刑更甚。


    由此追问“法之目的”——


    律法本是“惩恶而劝善,止暴以安良”,而非“以惨立威,以重慑人”。


    若为了规避肉刑的“惨”,却走向“轻罪重判”的“重”,反而背离了立法的初衷。


    其中,还可以引用《荀子·劝学》中“礼者,法之大分,类之纲纪也”,说明律法需有“等差”,如同礼制有尊卑秩序,刑等也该有轻、中、重之别,才能“罚当其罪”,让受刑者服罪,让百姓知惧而守礼。


    ……


    第三步是“提出对策,回归‘适’字”。


    题干末句“岂法之得就惨与重,奚适为可”,是核心设问。


    整篇策论对于这一句的答案,就可以在此处写出:


    法之关键不在“避惨”或“趋重”,而在“适宜”——即刑与罪相当,体系无断层。


    可以提出“复中刑之制,补刑等之缺”的思路,比如将“杖刑、徒刑”(如服苦役、杖责)作为中刑,对应“大于髡黥、未至死”之罪:


    盗耕牛者,可判“杖三十,徒刑三年”,既惩戒其恶,又不夺其命;伤人致残者,可判“杖五十,徒刑五年”,让其受罚而思悔。


    这样既保留了“废肉刑”的仁政内核,又填补了刑等空白,避免“轻罪重死”的弊端。


    最后收尾时,还可以升华论点:


    “法者,国之权衡也,当使罪轻者罚轻,罪重者罚重,轻重相衡,方为良法。若徒避一端之惨,反陷另一端之重,非治国之智也。”


    整个思路围绕“题意拆解—溯源析弊—辩证说理—对策落地”展开。


    既紧扣题干每一句诘问,又融入史料与儒家法理。


    让整篇策论既有针对性,又有思想深度,符合科举策论“明辨是非、提出良策”的核心要求。


    ……


    顾远山将草稿纸上的思路简单整理一遍,正准备下笔作答,窗外便轰然一声炸响,仿佛有人在天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跟着倾盆而下。


    它们砸在考棚的草顶上,噼啪作响,像无数急促的鼓点。


    风也趁机从缝隙里钻进来,卷着雨丝四处乱撞。


    这大雨来得又快又急,在考场内一时之间引起了一阵骚动。


    此时,许多考生都像顾远山一一样,完全沉浸在试题中,对这狂风暴雨,丝毫没有准备。


    他们可不像顾远山——提前用雨膜在桌前搭起了一道小屏障。


    许多人都手忙脚乱着。


    翻遮雨工具的翻,拯救试卷的拯救……


    但若是动作大一点,就立马会被巡逻的官差呵斥回去。


    ……


    顾远山望着头顶那层薄薄的雨膜,将风雨都挡在了外面,心里十分庆幸。


    幸好,早晨怕下雨,早有准备。


    此时顾远山的考舍上,油布牢牢地挡住了斜飘进来的雨,桌上的宣纸安然无恙,只有墨汁在砚台里轻轻晃了晃。


    他微微抬头,看见对面几位同样备了雨膜的考生,都松了口气,低下头继续奋笔疾书。


    考场上也不少人都早早搭建了雨膜的,此时都如同顾远山一般,十分庆幸。


    这样一场大雨,动作稍慢些,两日的努力就都要白费了。


    一些本不想搭建雨膜,却在早上看见顾远山动作后,也犹豫着将雨膜搭建好的学子,此时心中满是劫后余生。


    虽然是为了敷衍,这雨膜搭得随意,但好歹是将大部分雨水都遮挡住了的。


    他们此时对顾远山都满怀感激,随后将自己的试卷放好,起身将雨膜给固定得更牢了些。


    ……


    除了早有准备的学子,其余没搭建雨膜的学子,此时可都慌了神。


    “哎呀!”


    一声惊呼从隔壁传来——


    那位没准备雨膜的考生眼前的卷子瞬间被雨水打湿。


    墨字在纸上晕成一团。


    他急忙把卷子抖开,慌乱地翻找雨具,动静闹得不小。


    “噤声!”


    立刻有官差厉声呵斥,提着鞭子在过道上巡查,督促众人安静。


    雨声、风声、呵斥声交织在一起,整个考场像一口被敲响的巨鼓。


    顾远山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拉回眼前的试卷。


    他暗自庆幸:


    多亏自己的提前准备,才免去了这场狼狈。


    否则,这一场雨淋下来,可就是功亏一篑了。


    想着,顾远山望着阴沉沉的天,上面的雨水无情地往下倾倒。


    若是这大雨一直这样下,这顶上的雨膜不一定能挡住。


    就算挡住了,那雨太大,从桌角蔓延进来,更惨了。


    怕影响了考试,顾远山赶紧提笔蘸墨,继续写道:


    “故治国者,当使罪轻者罚轻,罪重者罚重,轻重相衡,方为良法……”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他的心却越发沉静,笔下的字也越发沉稳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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