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姬父派人让姬昤去了书房。
他已经知道姬昤用袁霈字画换来谢渊入住姬府一事。
书房。
“阿耶找我来是为了谢先生的事吧?”姬昤神色淡定。
姬父犹豫了片刻,然后问道:“昤昤为何突然把这谢渊弄到了府上?听下人说是为了给那个叫霍光的孩子授课?”
谢渊虽是大儒,但……当初是因为惹了事才选择归隐,可昤昤今日突然又把人弄到了府中,难道就只是为了那个小郎君?说来也奇怪,昤昤何时有那么多他都未见过的好友?也不知是哪里人士、哪家的。
“是也不是。”姬昤缓缓道,“日后府上只会多更多上课的,霍光只是第一个罢了。”
姬父突然有些疑惑:“昤昤这是何意?”
姬昤盯着姬父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阿耶,我要当姬家家主。”
姬昤说的是“要”而不是“想”,话里的决心和坚定也让姬父有些措手不及。
“昤昤,你,你……你说什么?”姬父一度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阿耶,你没听错,我要当姬家家主,不是玩笑话,是认真的。”姬昤认真的神情也让姬父确定了女儿并不是在开玩笑。
姬父此刻大脑一片混乱,昤昤先是说是否有想法让上面换个人,后又是说要当姬家家主,他的乖乖女儿莫不是被什么邪祟上了身?想到这,姬父有些狐疑地看着姬昤。
姬昤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奇怪,阿耶怎么这么看着她?
“昤昤啊,你可知……你是女子啊?”姬父眉头微皱。
他的意思就是,没有女子当家主的,这也不是女子能当的。
他虽宠爱女儿,有些事却也不能妥协。
“那女儿比起男子又差在哪儿了?”姬昤反问。
姬父一哽,这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差在不是“男子”,许多事只要不是男子就做不得,这世道不就是如此吗?一直以来皆是如此。
姬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昤昤,还有你大兄二兄,再不济还有旁的几位兄弟,你没法当家主的。”
他说的旁的兄弟是姬家大爷、四爷和五爷的儿子们,他们三人有八个儿子,最大的二十有八,最小的也有十岁了。
姬昤并不在意,她直直地看着姬父,说道:“大兄太过仁慈,二兄喜好玩乐,至于旁系的那几位兄弟……旁系大郎和二郎、十一郎资质平庸,三郎吸食五石散而死,六郎虽聪慧却是妾室所生登不上家主之位,八郎亦是吸食五石散重病不起,十四郎体弱多病,十六郎天生跛脚,阿耶想让偌大的姬家落到他们手中吗?阿耶,只有我姬昤才是家主的最佳人选。”
姬昤话语自信,神态之中写着势在必得。
姬父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竟不知昤昤是何时有的这种想法,难道是及笄时听到表字“绥英”开始?可他的本意只是希望昤昤这辈子平安顺遂、幸福美好啊!
突然,姬父想到来借住的所谓昤昤的“朋友”,他问:“那那些人就是……是你养的幕僚了?”
姬父心想,或许昤昤的野心不止是“姬家家主”,之前所说的让上面换个人的话语也不是一时兴起……
“昤昤,你,你跟阿耶说实话,你到底要做什么?”姬父率先捂住了心口,问道。
姬昤淡淡一笑:“阿耶心中应该也有想法了,那昤昤就不明说了,怕阿耶觉得大不逆。”
姬父倒吸一口凉气,姬昤赶紧扶住胳膊:“阿耶冷静些,这么想的又不止女儿一个。”
想造反的多了去了呢。
“你还真有这个想法?!”姬父大惊,一时间只觉得头昏眼花,天地都在旋转。
“阿耶!”姬昤惊呼一声,比之父亲的威武身躯,小小的她一把稳住了摇晃的身体。
“阿耶你没事吧?”姬昤又问。
姬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常听闻府中下人说你在练武,我本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没成想你真练成了?怎的你幼时……”话到此处他却停住了,这让他想起昤昤小时候了,那时昤昤看着就比一般的娘子要活泼好动些,嘴里也时常冒出些不是闺阁女儿能说出的话来,原来从那时起昤昤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姬昤并不知道自己阿耶在想什么,若是知道一定大呼冤枉,她明明是去年才有这个想法的!
“阿耶,姬家有死士三千没错吧?”姬昤突然想到其中一个任务是让她拥兵一万,如果她当上姬家家主了,那这三千死士理应也该算进她的任务中,那就是三千五百人了,任务进度越了一大步呢!
“没错,你问这个作何?”姬父扶着椅子坐下,问道。
“那这些死士全听家主吩咐,没错吧?”姬昤又问。
“是。”姬父点头。
“阿耶,若无他事我先回去了?”姬昤这下放心了,一边问脚一边蠢蠢欲动。
“等等。”姬父抬手,“昤昤啊,你可知那谢渊为何会归隐啊?”
姬昤摇头。
“谢渊当年可是是陈郡谢氏年轻一辈最负希望的一个,也是最有望成为家主的,只可惜十三年前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夜之间,他的爹娘、叔伯、兄长姐妹共十七人全部惨死,这些人全是谢家的骨干,而罪魁祸首就是谢渊。谢家也因此渐渐没落。”姬父解释道。
姬昤瞪大了双眼,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那时候她才两岁呢。不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谢渊怎么会突然杀死至亲十七人呢?这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回头旁敲侧击地问问看。
“如此,昤昤还要把这谢渊留在府中吗?”姬父反问。
姬昤回想与谢渊交谈的画面,又想起谢渊的模样,不论哪样她都没看出谢渊像是会一下杀了至亲十七人的人。
“阿耶,这件事给我几日,我好好想想,待有决断之后再告知你。至于旁的,阿耶,我说的要当家主不是玩笑话,阿耶可好好考虑一番,如此,我先走了?我还要去阿母那。”姬昤看着姬父。
姬父点头,摆摆手:“去吧。”
待姬昤离开书房,姬父强撑着的身体还是软了,他目光呆滞,想不通自己娇娇软软本该无忧幸福一生的乖女儿怎会突然想不开要做家主?竟然还有谋逆的心思?
姬家家主是好做的吗?谋逆是好谋的吗?
不是!
就说家主吧,若是好做,当年兄长的死他也不至于轻拿轻放了,他是没法子,他虽是家主,却也违抗不了整个家族。
姬父又想到乖女儿的脸,那坚毅的眼神和神情,或许……
昤昤真的行?
姬父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在胡想些什么?昤昤是小娘子,没见哪家是让娘子当家的,更何况他还有瑾儿和瑜儿……
“大兄太过仁慈,二兄喜好玩乐。”
姬父突然又想到这句话。
昤昤没说错,的确如此。
家主之位若是落到他们两个头上,瑾儿太过心善会被姬家吃得死死的,瑜儿喜好玩乐也会被姬家磨灭心性此生无乐。
难道……
真要让昤昤来当家主?
那他那些庶兄弟和姬家的老长辈们那关可不好过。
姬昤刚走进院子里就听见了母亲的笑声,她带着疑惑走得更近了,屋外的婢女行了个礼,接着敲了敲门说“三娘子来了”。
姬母笑脸盈盈地迎了出来,拉过姬昤的手就往里走接着拉着她坐下。
“阿母怎的这般开心?”姬昤不禁问道,却在看见桌上一幅幅男子画像时明白了什么,顿时作委屈状,“阿母这是巴不得女儿早早嫁出去了?女儿才十五,阿母就这般着急了?”
姬母连忙拿起一个画像:“昤昤你看,这是建康裴家的三郎君,比你大上两岁,虽说不是什么大家出身,但胜在样貌英俊、年轻有为,如今十七岁不靠家里就已经当上了六品官,更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而且啊,人家愿意入赘!这多好啊!”
姬母放下手中的画像又拿起另一个:“若是不喜欢这姓裴的,那这个,阿母娘家的侄子,你萧昀表兄,可还记得?比你大三岁,一表人才,又是阿母看着长大的,品行优良。你幼时去萧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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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缠着人家带你玩呢!”
姬母又换了个:“这个是琅琊王氏嫡出的六郎君,与你同岁,虽长相一般,但人家三岁能文,六岁能武,十三岁就入朝为官,如今官至五品。你觉得这个如何?若是都不满意,阿母再给你选,定不会委屈了咱们昤昤!”
姬昤只觉得头都要大了。
一个皇帝身边的红人愿意入赘,若是皇帝的眼线呢?她还怎么造反?
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确实,她小时候喜欢粘着人家一起玩,还不是看他长得好看脾气又好?但那可是表兄!他们喜欢亲上加亲她可不喜欢,她不要生傻子啊!!
一个大家出生的少年英才,听着是挺不错的,家世背景条件又好,可她是要当家主、当皇上的女人!难不成嫁过去只做一个主母?还不一定能当主母呢!
姬昤无奈道:“阿母,女儿还小,不愿嫁人,您就别着急给女儿相看人家了,女儿哪怕十九岁二十岁还不嫁也不着急。”
姬母一听,这可不行!
她道:“你现在不急无事,可以先相看着,若有中意的可以先定亲,待十六七了,亦或者十八九了再嫁也成。你两位兄长一个个都说不急,尤其是你大兄,都弱冠了还不成婚,阿母这是一个孙儿都抱不上,这才着急你的婚事,不然阿母是万万不会催你的。”
姬昤明白了,她如果想要亲近就去骚扰两位兄长,毕竟是当哥哥的,她做妹妹的也不好意思越了去吧?嘻嘻。
“阿母,你也别催我了,我替你去催催两位阿兄如何?”姬昤笑眯眯地看着姬母。
姬母转念一想,这也好,只是……
姬昤见状,便问:“阿母这是想到云珠表姐了?”
姬母叹了口气:“是啊,瑾儿这些年为何一直拒婚我也不是不知道,若不是云珠病逝,她和你大兄也该有个孩子了。”
两人口中的云珠姓萧,是姬母娘家姐姐的女儿,与姬瑾青梅竹马,两人互相欢喜,两家本约定待萧云珠一及笄便成婚,可惜萧云珠突发急病病逝在及笄前三日,至此姬瑾便不愿再谈婚论嫁。
“便不催大兄了,我去催催姬瑜,他也快十八了,该定亲事了吧?阿母放心,我肯定好好劝阿兄!”姬昤着急说道。
抱歉了阿兄,死道友不死贫道,现在只有你能抵挡催婚了!
姬母张了张嘴,甚至没来得及说什么,姬昤扫了眼屋内的下人,让所有人退了出去,等门关上后才小声说道:“阿母,其实女儿有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想法?”姬母也学着女儿小心的样子低下脑袋凑近了问。
姬昤微笑:“我要当姬家家主。”
姬母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她强撑住身体,满脸不可思议,颤抖着嗓音一边又压低了:“昤昤,你,你说什么?你要当什么?”
姬昤心想,果然,她就知道,这件事不是容易能被接受的,还是阿耶阿母宠爱她,换做旁人,非得烧死她说她疯了。
“阿母,我要当姬家家主,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姬昤认真地又说了一遍。
姬母却出乎意料地沉默了,她没有生气,更没有愤怒,只是平淡,甚至最后还笑了。
姬昤吓了一跳,阿母竟然笑了??
“昤昤,你可知这种话当年阿母在萧家也说过?”姬母淡笑着看着姬昤,眼里带着怀念,似乎在透过女儿看过去的自己。
姬昤摇头,有些惊讶,这她还真不知道。
“当年我当着萧家所有人的面说‘我萧芝要当萧家家主’,结果挨了好一顿打,最后在萧家宗祠跪了三天三夜,直到大家听到我说‘知错’才把我放出来,接着我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之后便再也没说过那种话,阿耶阿母又像从前一样对我温言软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姬母说着说着眼角滑落一滴泪。
“昤昤,也难怪你会说出这样的话,不愧是我萧芝的女儿。好,阿母相信你,努力去做吧,不要怕旁人的目光,阿母永远在你身后。”姬母柔软的手搭在姬昤的肩上,传递着少年时她的梦想。
姬昤双眸湿润,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