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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第 63 章

作者:如是栀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次是裴霜走在最前头,莫长歌在最后慢慢跟着。他从河边回来时,就一直心不在焉。


    陆眠兰几次想关切几句,莫长歌却能察觉到她的心思,几次都赶在她开口前,轻笑一句“我不碍事”。


    几番下来,陆眠兰便不再问他,只是偶尔还会看他一眼,然后得到莫长歌一个浅浅挑眉。


    陆眠兰让采桑回去时,小丫头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担心。知道她轻声安抚了几句,才带着满面不安离去。


    此刻他们才走到府门前,裴霜不给人做准备的时机,一把便将大门拉开。


    夜风原本被隔绝在外,此刻顺着门扉,吹着浮尘往人身上卷。杨徽之上前一步,替陆眠兰挡去了大半的凉,顺势朝外看去。


    来人身姿挺拔,气质卓然,在月光下纵然看不清面容,却见那模糊一片的身影,都透出几分与众不同的清雅。


    “这位公子,你……”


    他甚至没等杨徽之将一句话问完,便立刻出声打断,语速很快,带着浓重的焦躁和慌乱:


    “几位大人,实不相瞒,在下邵斐然,是为寻舍弟而来。他年少顽劣,前些时日与在下闹了些别扭,负气离家,这才来了阙都绥京。”


    他语气中的不安几乎要凝成实质,带着一片焦急万分过后,心如死灰的无助:


    “在下处理完家中琐事,便立刻赶来寻他,谁知……今日听闻城南河边发现一具少年尸身,形容与舍弟极为相似……”


    陆眠兰闻言也走上前去,又侧身让莫长歌也能瞧见。她低头时目光恰好落在邵斐然身侧,只见那双手攥得紧到发抖,青筋都爆起。


    她微微皱了下眉,才听见他越发急促焦躁的声音:


    “在下心中惶恐,多方打听,才知是被府上之人领回。故而冒昧前来,想……想亲眼看一下。不知大人,是否能……”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呼吸急促,脸色苍白。面上焦急之色做不了假,连嗓音都带着不安的颤。


    “哦?”裴霜冷眼旁观,语气平淡无波,“邵公子如何得知,那少年尸身是被我们领回?官府记录,可是无名。”


    邵斐然脸上的神情,随他说话间浮现一片苦涩:“不瞒裴大人,在下心急如焚,在衙门、河边四处打听,花费了些银钱,才从一个更夫口中得知,是一对年轻似夫妻的男女,领着朝贵府这边来了。”


    他说到“似夫妻”三个字时,显示飞快地打量了一下陆眠兰,然后又看向离她较远的莫长歌,最后才又转回来,看了一眼杨徽之,才继续道:


    “在下也是一路问询,才找到此处。请问可否让我进去,亲眼看看……”


    他这片刻的眼神并没有被陆眠兰忽略,她顺着这人的目光看过去,微微一愣后,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下意识朝着杨徽之走得更近一步,轻声纠正他道:


    “与我同去的是莫公子。”


    她原本还有后半句,是“你最后看的这位才是我夫君”,却总觉得有点怪,便在迟疑的那三秒钟,又将到嘴边的话头硬生生咽了下去,有些不自在的看了一眼身侧的杨徽之。


    好在杨徽之看起来并不是很介意,只是抿了抿唇,面上不悦一闪而过,又在看向陆眠兰的那一瞬间,在轻轻摇头时,尽数融化了。


    裴霜静静地看了他许久,沉默一片时,陆眠兰忍不住扭头望了过去。只见他正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眉宇间染上几分她从未见过的犹疑。


    “先进来吧。”杨徽之却在此时开口,声音好似玉石相击,在霜华夜色下,渡一层薄薄的凉意。


    他侧身让开,得了允许后邵斐然一边道谢,一边跑上前来,原是一个看上去书香门第出来的翩翩公子,此刻鬓发散乱,额间还有未擦去的细汗。


    “多谢,多谢大人!”杨徽之在与他擦肩片刻,目光又下意识落在那人毫无痕迹的后颈,垂下眸子,手指微蜷。他再看向邵斐然茫然无措的模样时,无声叹了口气。


    “邵公子莫要心急,不一定就是贤弟。”陆眠兰离得近些了,才看见他眼神都变得空洞,嘴唇还剧烈哆嗦着,于心不忍地安抚了一句。


    但邵斐然似乎连点头回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胡乱“嗯嗯”两声,亦步亦趋跟在裴霜身侧,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模样。


    莫长歌也在此刻开口,语气中带了些恰到好处好的同情,问道:“小少年的面部已然模糊不清。邵公子待会儿见了,要如何分辨呢?”


    邵斐然闻言,身躯狠狠一震,许久都不曾作答。


    杨徽之见状也不再说话,几人一同往里走,却到临近偏院的最后几步路,几人正侧身给他让道,示意他先进去时,才听他低声答道:


    “我……总能认得出他。”


    莫长歌闻言也没有应他,一片低垂似浓墨的夜色中,谁也不曾看到,他微微低下头去,唇边勾起一丝自嘲般的弧度。


    烛火再燃,只照见方寸之地。台上草席没有被墨竹和墨玉扯去,还凌乱垫在那冰冷身躯之下。白布贴在上面,鼓起臃肿的弧度。


    邵斐然只是看了一眼,就似是被抽去了浑身力气,额间冷汗滚落在地,离他脚尖不过毫厘,他却无论如何,不能再前进半分。


    “去看看罢。”裴霜的安慰虽听起来潦草,但落在陆眠兰和杨徽之耳边,已经算得上难得的柔软:“也许不是你要找的人。”


    邵斐然死死盯着台上,喉结上下滚动。他恍若未闻,只是双手颤得越来越明显,终于拼尽全身力气,艰难的迈出两步,行至台前。


    陆眠兰屏住呼吸,在他身后的几人看不见他的神色,却能看见他伸出的手,几次没能掀开那白布边缘,甚至听见了一声压抑至极的哽咽。


    邵斐然的喘息越发沉重急促,在他终于握稳白布边缘,猛地使劲一掀——


    陆眠兰在还未被打破的漫长沉寂,与他刹那间的崩溃中,别过脸去。


    “……”邵斐然在看清那张变形扭曲的脸时,忽而跌坐在地。


    裴霜上前一步,瞧见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表情空洞茫然,好似被人生生挖去三魂七魄一般,双唇微张,两行清泪从他面上簌簌滚下。


    “阿穆……?”许久后,他颤着唇,挤出一丝轻唤。


    杨徽之看见裴霜的神情,再听见这一声几不可闻的名字,也隐隐有了答案。他垂下眸子,轻声道了句:“邵公子节哀。”


    陆眠兰和莫长歌同时往前看去,正巧听见他喉间挤出扭曲不成调的哭嚎:


    “啊啊啊……啊——!”


    崩溃化作滔天巨浪,吞噬了他最后一丝本就抛诸脑后的颜面。邵斐然涕泗横流,用了力气想从地上站起,却在支撑间因钻心蚀骨之痛,让他连面部都在痉挛:


    “阿穆,阿穆,阿穆……?”在他自己听不见的嚎啕大哭间,原本的轻唤,也一声比一声悲戚,最后竟负气似的甩手,直接将那白布狠狠掼在地上,却因轻飘飘的砸落,连一丝碎裂的痛快都听不到。


    裴霜看见他邵斐然粗暴地伸出手,搭上那面庞时却轻得不能在轻,如清风卷过的,指尖抚摸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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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歌已黏连移位的眉眼。


    “阿穆。阿穆……”他除了这句,别的都不会说了。恍惚间听见有人撕心裂肺,却在一片耳鸣朦胧中,惊觉那人正是自己。


    绝望淋漓的哭喊,在偏僻的院里绕了快要半个时辰。陆眠兰和杨徽之等人,眼睁睁看着他从跌坐在地,再到慢慢爬起,最后将额头抵在草席卷着的台边。


    一直到他强迫自己弯着的腰,一寸一寸拔节般向上直挺,纵然面上的泪痕交纵、始终湿润,他的表情,却变得有些恐怖。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开口说过一句话。


    “抱歉。是我失礼。”邵斐然终于开口时,那原本清润的嗓音将陆眠兰吓了一跳。杨徽之摇了摇头,又低声道了句:“邵公子,节哀。”


    邵斐然神情恍惚,显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但裴霜只是皱了皱眉,冷冷开口道:


    “邵公子,请恕裴某直言。穆歌此番溺毙,死得不明不白。我们发现他时,他周身并无明显外伤,亦无挣扎痕迹,未免太过蹊跷。”


    杨徽之间他终于止住汹涌的眼泪,才试探着轻声开口,问道:“是啊。邵公子,小穆公子他……可曾与人结怨,或者得罪过什么人?”


    邵斐然闻言,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眼低的背痛还未退去半分,便又溢满了无助的困惑,脱口而出的几乎是质问:


    “结怨?得罪人?没有……阿穆他性子是顽劣了些,平日几乎足不出户,除了我,根本不与外人来往!他怎么会得罪人?!”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一种被击垮的崩溃感,“我不过是因为前些时日,一批药材的货源问题,不得不离京数日……”


    “临行前他还好好的,只是……只是与我因些许小事闹了些别扭,怪我管他太严……我本以为他只是耍耍性子,过两日便好,还想着回来再好好哄他……谁知……谁知这一别,竟是天人永隔!”


    邵斐然说起前半段,还像是怕惊扰了沉沉睡去的穆歌,声音放得很轻。他嗓音沙哑,到最后几句时变调破音,刺在空气里,听得人有些不适。


    就说到“天人永隔”时,忽而猛然回头,死死盯着杨徽之,只见他眼中血丝爬满,嘴角竟还勾起越扯越大的弧度,此刻看上去,竟有些疯癫之相。


    邵斐然一边说着,一边踉跄着逼近。裴霜听见他喘息声似濒死巨兽,皱着眉侧身让开。


    陆眠兰见他越走越近,忍不住后退一步。杨徽之几乎与莫长歌同时动身,抬脚便挡在前面,又下意识对视一眼。


    只听邵斐然浑浑噩噩似自言自语,继续说道:“他也绝不可能因与我负气,便想不开投河……”


    “一定是有人害了他……一定。一定,是有人害了他……”


    他这会儿语速极慢,断句也凌乱无比。说话间还抬头,一眼望见站在自己正面前的杨徽之。这一眼便好似被钉住一般,一直不愿意挪开。


    饶是杨徽之对上那双近乎滴血的双眼,都忍不住皱了下眉,避开不再去看。陆眠兰伸手将他往后扯了一步,自己也往前走,与他并肩站在一处。


    杨徽之皱着眉看向她,她浑然不觉,面上表情与杨徽之如出一辙,但看向的人,是邵斐然。


    “我的阿穆,不能白白做了替死鬼……”此时的邵斐然眦目欲裂,不知在透过杨徽之,正看向何处,嘴唇却是向上勾着的,说话时尚残留带着鼻音的哭腔,却宛若身处阿鼻地狱,字字泣血:


    “我就算拼了命,也要让害他的人,付出比他痛苦百倍、千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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