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内室,门被萧承砚亲手合上,落栓的声音沉闷。
    几乎就在同时,顾惊鸿猛地甩开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掌心瞬间空落,只余她留下的冰凉。
    她转过身,不看他,走到窗边,背影像一尊绷紧的玉雕。
    可那微微颤抖的肩头,泄露了平静下的惊涛骇浪。
    “阿鸿……”
    “不要再叫我阿鸿!我跟你没那么熟!”刚一开口,被顾惊鸿打断。
    她的声音是淬了冰的碎玉,带着尖锐的嘲讽,“殿下的心意真是难测。一面听着旁人,商议你的新婚大事,一面又……又……”
    萧承砚看着她似难以启齿的样子眉心骤紧,上前一步:“一面又如何?又与你缠/绵/床榻,享受温存?惊鸿,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事情并非……”
    “并非什么?”她猝然回身,打断他,眼底已是一片赤红的水光,“并非你本意?还是你烬王殿下,本就打算享齐人之福?”
    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她似没有意识到一般,甚至并未伸手去擦,任由它们划过苍白的脸颊,留下湿凉的痕迹。
    萧承砚被她掉下来的眼泪惊得一愣,准备好的话也忽然说不出来了。
    他这个冷面冷情的人好像,在与她日久的相处之中,学会了退让。
    顾惊鸿却因为他的沉默更愤怒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
    “……是啊,话得想圆了再说。公孙烈面对你这样的王爷,若不是皇上有旨意在前,他会信口开河?!‘殿下的心意’……殿下您什么心意?”
    “公孙矜瑶是国公府贵女,自然不是我这种‘风月楼’出身的婢女可以比得了的。”
    “所以殿下,您碰我的时候,想着什么?!想着如何安置我?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还是你未来王妃进门后,一个需要被悄悄打发的麻烦?!”
    这些话太过诛心,也太过自轻自贱。
    萧承砚脸色瞬间沉下,眼底翻涌着痛色与怒意。他再次上前,想抓住她,让她冷静。
    顾惊鸿却猛地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窗棂,她顺手抓起手边小几上的一个东西。
    “别碰我!”
    她一掌拍掉萧承砚的手。
    同时她的手在剧烈发抖,不知是因愤怒,还是那再度被引动的毒性。
    “她是不是很好?在公孙烈的庇护之下,什么都不用知道,什么都不用明白,不费吹灰之力就活得自由自在,干干净净……”
    “你呢?你是不是喜欢她了?”
    她几乎是尖叫出来,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谋划在这一刻灰飞烟灭,“你要娶她,是不是?!”
    一瞬间划过的理智告诉她不必如此。
    潜渊阁已在她掌中,即便没有萧承砚,这天地之大,也自有她的容身之处,哪怕没有,她怕是也……活不了太久,执着这些做什么呢?
    方才那番张牙舞爪却又徒劳的争执,连她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面目可憎。
    可她控住不住。
    过答握着她的手,将那柄匕首捅进他心窝的时候,她美丽的双眸看着两人那双超出所有人的细嫩双手,愣得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她不知道、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对,她甚至下意识地躲避去知机阁寻身世之谜。偏偏此刻萧承砚也要转身离去……是不是、是不是他知道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萧承砚有些生气,更多的却是心疼。
    他气她说他喜欢公孙矜瑶——他方才不是解释过了么,她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此刻还振振有词。
    可是,她甚少这般不讲理,今日定是受了什么刺激了,不然她不会喝酒,也不会说——在公孙烈的庇护之下,什么都不用知道,什么都不用明白,不费吹灰之力就活得自由自在,干干净净。
    她在厌弃自己。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眼前那个看似高高在上的萧承砚同样也在厌弃自己。
    看着她通红的眼中近乎疯狂的绝望,他所有解释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不能说计划,不能言苦衷。
    因为他的惊鸿是那样聪慧,他非常清楚,若是吐露一星半点,她便会顺藤摸瓜翻找出她的身世。南风公主……父皇从未有一刻放下对南风皇室的忌惮,届时哪怕他拼上性命恐也无力回天。
    “好……好……”她连连点头,泪水淌得更凶,忽然从桌案上拿起那只她当初做的奇形怪状的机关鸟,然后扬起手狠狠朝着他砸去!
    “砰——”
    机关鸟撞到了萧承砚的额头,而后弹射到一边,又撞倒一排古董瓷瓶,碎片四溅,发出刺耳的巨响。
    他的额头倏然留下鲜血。
    外面的侍卫被惊动,脚步声瞬间涌至门外。
    “殿下?!”
    “滚!”
    萧承砚头也未回,一声低吼,门外瞬间死寂。
    顾惊鸿看着一地的狼藉,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沿着窗棂滑落,蜷缩在地上,将脸埋入膝盖,压抑的、破碎的呜咽从喉间溢出。
    她的哭声充满了委屈和疲惫。
    萧承砚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听着她心碎的哭声,心脏像是被凌迟。
    半晌,他伸出手,用力将顾惊鸿揽在怀中。
    意料之外的安静,却让萧承砚愈发心疼得不能自已。
    片刻后,他才抬起眼,目光沉沉地锁住她泪眼朦胧的脸。
    他似叹了一口气,“阿鸿,上京城适龄的贵女很多,但能活着走进烬王府的,只会是你。我不点头,谁敢嫁,谁就得死。”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除非……我死。”
    顾惊鸿的眼泪无声地流着,将萧承砚胸前的衣服都沾湿了。
    片刻后,顾惊鸿缓缓抬起了头。
    那位叱咤风云的烬王殿下,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一条血迹穿过他俊廷的鼻梁。
    她缓缓伸手似要去触碰萧承砚额头的血迹,但最终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缩回了手,口中喃喃,不知在说什么。
    萧承砚从未见过如此破碎的顾惊鸿,那日在屋顶,她的情绪都是外放的,可今日的她,最沉痛的那个部分却是内敛的。
    待她收回手之后,又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然后轻轻地说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自两人互明心迹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顾惊鸿要将萧承砚推开,独自一个人消化情绪。
    萧承砚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神色带着愁绪:“阿鸿,我……我不会打扰你。”
    顾惊鸿并未回话,甚至连姿态都没有半分变化。
    萧承砚识趣离开。
    府中众人望着萧承砚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皆是识趣避让。
    他一身煞气站在门口:“长风。”
    “属下在。”
    “把那人给本王找来。”
    长风似看了看房门的方向,略一思索:“是!”
    ……
    顾惊鸿从未想过,她开始梦魇了。
    她看到一个小女孩,正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她身上穿着单薄的、分辨不出原本颜色的粗布衣服,上面沾满了泥污和暗沉的血迹。
    站在她面前的,是面容模糊却气息阴鸷的过答。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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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只有审视货物的苛刻。
    “废物!”冰冷的呵斥如同鞭子抽下,“连这点痛都忍不了,这点手段都学不会,将来如何成事?你对得起谁?!”
    她瑟瑟发抖,小手紧紧攥着衣角,骨节泛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让它掉下来。哭,只会换来更严厉的惩罚。
    她好想逃。
    她不想学那些蝇营狗苟、卑鄙无耻的手段,她想逃,想逃离这暗无天日的地牢,想逃离永无止境的训练和责打。
    她想起了两个个人——一个是个将她带到这里的“叔叔”,还有一个模模糊糊,她只知是“哥哥”。
    “我要去找叔叔,还有、还有哥哥……”一个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念头在她心里疯狂滋长。
    这个念头最终冲垮了恐惧。
    在一个看守松懈的夜晚,她真的跑了。
    她用尽了所有学会的、笨拙的潜行技巧,躲过几道巡逻的视线,朝着记忆中叔叔带她进来的方向拼命跑去。
    自由仿佛就在眼前。
    然而,一只冰冷的大手如同铁钳般从身后袭来,她被过答轻而易举地扼住脖颈抓了回来。
    接下来的记忆,是破碎的、染着血色和剧痛的。
    她被拖回那间石室,过答怒了,原本鹰隼般的眸子似燃起烈焰,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逃跑?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以为逃了就不用学了?!”怒吼声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砸在她瘦小的身体上,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痛得蜷缩成一团,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只喃喃道:“叔叔、哥哥……”。
    就在她意识涣散之际,过答似乎觉得还不够。
    他顺手抄起了旁边一根用来顶门的硬木短棍。
    “看来是平日对你太仁慈了!今日就让你彻底记住,背叛和软弱的下场!”
    “砰!”
    沉重的闷响在她头顶炸开。
    一瞬间,世界失去了声音和颜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撕裂般的剧痛和嗡鸣。
    ——哥哥,对不起,我可能……坚持不住了,我要……变坏了。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模糊了她的视线。
    “砰!”
    又是一下。
    她的视线开始摇晃,黑暗如同潮水从四周涌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模糊的视野边缘,看到了一个同样瘦小的身影扑了过来,死死抱住了过答举起短棍的手臂。
    那是一个小男孩,哭得满脸是泪,声音凄厉而绝望:“义父!求求您!她会死的!求求您救救她吧!求您了!我会、我会按照您说的做……”
    是……谢琰。
    “啊!”
    顾惊鸿猛地从梦魇中惊醒,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她的中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额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硬木击打的剧痛。现实中萧承砚额角的血,与记忆中自己头上流淌的温热液体,在这一刻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她大口喘着气,环顾着华丽却冰冷的王府内室,梦中的绝望和恐惧依旧紧紧缠绕着她。
    原来……那种被抛弃、被责罚、被否定到几乎毁灭的感觉,早已深植于她的骨髓。今日的不安,不过是撕开了这道陈年的伤疤。
    那个在绝望中为她哭泣、为她哀求的男孩。
    ……竟是谢琰。
    萧承砚回到主院时,夜已深重。
    候在院中的芝芯快步上前,低声禀报:“殿下,顾姑娘……方才起了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