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舍内,药香馥郁,沁人心脾。
轩窗明净,几案之上医卷摊开,墨迹犹新。
玄汝正执笔凝神,单手撑着头,一边看医卷,一边用朱砂小楷细细批注着脉案。
门扉轻启,顾惊鸿缓步而入,面上怔忡。
玄汝闻声抬眸,只见顾惊鸿眉间锁着一缕化不开的轻愁,更隐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幽怨。
见她这副情状,眼底瞬间掠过促狭笑意,搁下紫毫:“哟,这不是我们劳苦功高的惊鸿姑娘么?舍得从那温柔乡里出来了?”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起身迎上,绕着顾惊鸿踱了半圈,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彻夜不归也就罢了,瞧瞧这脸色……啧啧,莫不是王爷刚醒,便给你气受了?”
顾惊鸿从未露出过如此情状,倒让玄汝觉得新鲜。
她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戏谑,“快说说,他如何招惹你了?可是说了什么剜心的话,还是做了什么惹你恼了?”
顾惊鸿未应她嬉闹,那双素日清冷锐利的眸子,此刻竟似笼了江南烟雨,幽幽沉沉,含着三分委屈七分控诉,直直地望向玄汝。
玄汝被她这眼神看得一怔,旋即“噗嗤”失笑,以袖掩唇,肩头耸动:“哈哈哈……顾惊鸿啊顾惊鸿,不想你也有今日这般作态,真真是开了眼界!”
她笑得气息不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揩了揩眼角,“快说说,王爷究竟施了什么法,竟能让你这素来睥睨四方的顾惊鸿,露出这等闺怨颜色?”
顾惊鸿被她笑得蛾眉紧蹙,那点幽怨之气几乎要凝成实质。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用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眸子,无声地控诉着玄汝的“幸灾乐祸”。
玄汝笑得够了,方觉畅快,正待再问,却见顾惊鸿倏然敛了面上所有外露的情绪,仿佛方才那点小儿女情态从未有过。
“玄汝,你给我喝的药,加了什么?”
“安神草药啊……”玄汝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地,“……相拥而眠了?!哈哈!实话实说,王爷他……人不错的。”
顾惊鸿没回玄汝,只是径直走到玄汝对面的蒲团坐下,接着,在玄汝犹带笑意的疑惑目光中,自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物,轻轻置于两人之间的案几之上。
那枚古朴温润、鱼形相衔的双鱼枢,静静卧于医案之上,流转着内敛而神秘的光泽,瞬间攫住了玄汝的全部心神,令她唇边笑意骤然收束。
“这是何物?”玄汝嗓音微紧,目光牢牢锁住那玉枢。
“我于瘴核深处所得,启阵之钥。”顾惊鸿语声清冷平稳,指尖点向玉枢上繁复古老的纹路,“阿汝,绝域寒瘴是你母亲所施对么?”
玄汝怔忡片刻,缓缓点头。
“我在寒瘴中待过,知道寒瘴之中究竟是何情状。那里不但施了致幻之毒,还有大量布设精微玄奥的机关术。阿汝,你懂我的意思么?”
玄汝抬眸看着顾惊鸿咽了口口水,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勒住,双手下意识绞在一起:“阿鸿,你……你想说什么?”
顾惊鸿起身抓着玄汝,目光如电:“这两重瘴气,外御强敌,内守核心,其根本目的,绝非伤人,而是守护,守护这药师谷命脉,守护谷中之人,免受外界侵扰!”
“阿汝,告诉我,你母亲……当真只是大雍境内,一个寻常的、避世隐居的医者么?这药师谷深处,她以命相护的,究竟是何物?”
玄汝依旧愣愣的,双眸明明看着顾惊鸿,却又好像并未聚焦。
顾惊鸿将双鱼枢递到玄汝跟前:“阿汝,你看这双鱼枢,形制纹路,皆为南风古国遗风,若是你娘真的是南风后人,那么,你幼时应当见过这纹路,嗯?”
温润玉枢上的刻痕刺入眼帘,玄汝猛地一个激灵,神智被强行拽回,眼底忽现风暴!
这上头的纹路……她似乎……确实见过!
“阿鸿,随我来!”
玄汝一把攥住顾惊鸿的手腕,不由分说便拉着顾惊鸿疾步奔向药师谷深处一间尘封的密室。
沉重的石门在机括声中缓缓滑开,一股混杂着浓烈药草与陈年水汽的阴湿气息扑面而来。
石室幽深,壁上攀附着无数奇形怪状的草木,在火把昏黄光晕下,呈现出妖异瑰丽的色泽。地面湿滑,水珠沿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滴落,在死寂中发出单调的回响。
玄汝一手高擎火把,一手紧握顾惊鸿:“跟紧我,万勿触碰壁上花草!这些花草皆是我娘当年亲手培育,蕴有剧毒。”
顾惊鸿屏息凝神,目光扫过那些在幽暗中仿佛蛰伏活物的草木,步步紧随。
几番曲折迂回,眼前豁然出现一间更为隐蔽的静室。
室内唯有一张冰冷的石桌,一尊同样质地的石凳。岁月侵蚀,角落早已被顽强滋生的藤蔓苔藓占据,唯独石桌周遭丈许之地,光洁如新,寸草不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隔绝,与周遭的生机勃勃格格不入。
玄汝的目光落在光洁的石桌面上,带着一丝恍惚的追忆,轻声道:“我娘精研毒术,几近疯魔……这一方寸土不生,皆因她当年在此炼毒,毒息浸染太深,万物难侵……”
言及此,她似猛然想起关键,俯身探向石桌下方暗格。
摸索片刻,一个通体漆黑、触手冰凉的匣子被取了出来,匣盖之上,赫然蜿蜒着鲜红如血的纹路,那走势、那韵律,竟与双鱼枢上的古纹如出一辙!
两人目光在空中骤然相撞,心头剧震!
顾惊鸿深吸一口气,指尖缓缓伸向那匣盖中央精巧却透着森然之气的暗锁。
“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石室中清晰可闻。
匣盖,应声而启。
两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火把的光焰在她们紧绷的侧脸上跳跃。盖沿一寸寸抬起,幽深的匣内空间逐渐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
待那匣盖完全洞开——
火把的光毫无阻碍地直射入匣底!
两人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瞬间僵直!
那黑沉沉的匣腹之内,竟是——
空无一物!
……
竹舍内,夜阑人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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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张素白的身影并排卧于榻上,青丝散落枕畔,四目空洞地望着帐顶,俱是心事重重。
“阿鸿,”玄汝的声音在寂静中带着一丝飘忽,“你说……那匣中之物,究竟去了何处?”
顾惊鸿微微侧首,目光落在玄汝清丽的侧颜上。
烛影摇红,映得她眉目愈发清晰——那挺秀的鼻梁,微抿的唇线,尤其是凝神时微蹙的眉峰……竟与太医院那位端方持重的谭院首,有七八分肖似!
自上一次遇见谭院首之后,顾惊鸿便觉得他长得与玄汝颇像。
玄汝自幼孤苦,从未尝过亲缘温暖,顾惊鸿自己亦是孑然一身,深知其中孤寂。此刻见她为身世之谜如此煎熬,心中便生出一股强烈的念头:或许,她并非全然无依?
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下。
此刻玄汝心绪如麻,贸然提及一个素未谋面、且可能牵涉甚广的“父亲”,未必是抚慰,反可能是惊扰。
顾惊鸿复又转回头,望着帐顶,将话题轻轻带开:“……阿汝,我另有一事不明。你娘亲精研毒术,造诣通神,为何你……却偏偏承继的是济世活人的医道?”
玄汝闻言,幽幽一叹:“……我也不知,仿佛生来便是如此。幼时娘亲亲授毒经,剖析药性,可我眼前浮现的,却总是如何化其戾气,转圜生机……那些杀人无形的方子,在我脑中七转八绕,不知怎地,就成了救命的良方。”
顾惊鸿垂眸,也是轻轻一叹。她斟酌着词句,仿佛只是顺着思绪呢喃:“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那天赋,并非源自母亲,而是承袭自父亲?他或许……便是一位悬壶圣手?”
话音甫落,玄汝蓦地撑坐起身!动作之快,带起一阵微风。她直直看向顾惊鸿,眸中惊疑不定:“阿鸿你……!”
顾惊鸿心中微紧,面上却是不显,也缓缓坐直了身子,迎上玄汝探究的目光。
只见玄汝定定看了她片刻,眼底的风暴渐息,竟缓缓点了点头,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了悟:“……细所说不无道理。”
顾惊鸿见她并未抵触,心中稍定,便又试探着:“……若真如此,你说他会不会是某位精擅岐黄之道的高人?”
玄汝:“高人?多高的高人?”
顾惊鸿:“……比如太医院的御医?”
“……御医?”玄汝低声重复,眉心微蹙。
顾惊鸿屏息,再次颔首,目光紧锁玄汝,等待她更深的反应。
然而,玄汝沉默片刻,忽地抬眸:“那……太医一职,年例俸禄几何?”
顾惊鸿:“……”
玄汝仿佛没有看到顾惊鸿一脸震惊和无奈,继续畅想着:“若是有一个做太医的爹,我便不用在这药师谷对着那些劳什子的草药了?便可以出去开铺子,开一家倒一家,倒一家开一家,随我高兴了?”
“啪、啪、啪——”
拍手声响起,顾惊鸿紧抿着唇,双目笑意盈盈看着玄汝——妙啊,千回百转,竟又绕回了这黄白之物上!又回到她屡开屡败,屡败屡开的铺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