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的动作滞了一瞬,余光全是他和自己中间隆起的一座小元宝山,在月光下泛着黄中带银的光。
他没有动,却轻而易举地跨越了阻碍。
怎么会有人想要叠元宝?只有傻子才会喜欢!
但她很清楚,他不是傻子。
如果是他用她的身子,恐怕瞬间就能用法力叠完所有的元宝,就像当初随手就织出数卷布匹,那份灵性,无人能敌。
除了那次上了元燕翎的身他百口莫辩,其他时候,他都很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本事。
真是令人好不服气!明明连话都说不利索,却总是一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样子!
她撑着膝头用力直起身来,又不自主地抬起杠来:“既然这么想做,干嘛不早说?”
话一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好在他没有回答,反而兀自弯下腰,从元宝缝里翻找出一小沓纸片,拢在腿上放好,又抽出一张叠起来:“你睡一下吧。我已经会了,定能按时做完。”
“不行。”她拒绝道,语气却心虚得不再强硬,是懒惰,让她没了脾气,“这是我的活。”
祝渊垂着眼仔仔细细地叠着,笃定地重复了一遍:“能做完的,而且会好好地完成。”
她这才意识到头先无意中解除了他手上的牵制。
他做得很好,对折时,中指轻轻一扫,就压出了平正严实的印子。
而且他总是随意地一个翻折,就能将两个边严丝合缝地对上,不像她,还要用指腹在截口处挡一挡。
“我不困。”她说,用力撑起耷拉着的眼皮。
“我知道。”他不加反驳地顺着说,月光在他鼻梁投下道阴影,让他面庞显得更深邃,也更……阴险。
她不太习惯这般被他顺着,嘟囔道:“你又懂了。”
说话间,他已经折好了一个。
这个元宝由于没有经过多次重复比对和对折,透着笔直和饱满的劲,就连叠元宝,他都能做得比她好!
“我不是白做,事情完成以后,希望你可以帮我一个忙。”他说道。
困意已经卷过来,听了这话,她从昏沉中抖擞起精神,先拿话去挡:“我没银子。”
“不要银子。”他道。
她盯着他:“是要很多很多汉子吗?”
他一愣,刚才只顾着纠正她,也没注意到这话里的陷阱,好在他没有世俗之见,连疑惑都是单纯的:“到底汉子有什么神奇的,你念叨了一晚上。”
她感觉他压根没听明白汉子是什么意思,那个“子”字咬得特别重,如果当下能变出一群大汉来服侍他,不知他是否受用。
想到这,她更乐了。
由她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他才说:“如果可以,希望你可以教我识字。”
说话时,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很郑重地看着她,以显示这不是一个随意的请求,里头夹杂着自尊和决心。
她恍然大悟地放下心来,既然他有求,她能予,这个买卖自然是对等的。
只是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要求。
他不识字,这事她都没发现。
当初他们一同站在通缉令的布告栏前,他那气定神闲的样子,说是他在偷偷欣赏自己写的大字都没错。
而认字这事对她来说太容易了,于是她爽朗一应:“没问题!”
她没拿过他的学识,现在又有机会授之以道,摇身一变成他师父,看他以后会不会后悔不迭,当初错怪于她!
再无心理负担后,她一个扫堂腿,一个刮叶臂,呼啦啦就将堆在四周的元宝和纸片全都推到了地上,将几卷书扯过来,倒头就睡了下去。
祝渊折了五个元宝的功夫,就听得案几后传来平稳悠长的呼吸声,便知道她已经睡着了。
第六个元宝,他才开了一个头,就放在元宝堆里,侧过身伸直脚,从榻上寻到了落脚处,离开了竹榻。
不待吩咐,入方就从他肩头飞跃下去,高声一喊:“兄弟们!上!”
从密密麻麻的元宝堆里涌出几百只壁虎,开战一般,各司其职地相互配合起来。
坐得太久,祝渊的腿麻了,肚子也饿了,左转出了偏门,在院角顺手提起一柄长竿捞钩,就打后山走去了。
后山上的果子几乎一夜之间被人收割了,他摘了一颗青色柿子,就打道回府了。
回到东南角,只见渠离的一双脚伸出软榻外,周身有一堆元宝簇拥着,入方的兄弟们上下穿梭,忙得热火朝天。
第一只壁虎先见了他,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瞬时间,所有壁虎都停了下来,听候发落。
他在竹榻四步之外停下来,垂首看了看,实在无处下脚,高处的入方见到了,扬了扬尾巴,在书架上敲了三下,壁虎们便往祝渊脚下涌去,不一会儿就移山开路,给祝渊清出了一条路来。
祝渊走过去坐下,入方张开四肢,在空中扑腾扑腾着,就落到了祝渊的跟前,一五一十地禀告道:“大人,能找到的兄弟都来了,有些个离得远的,刚断了尾巴的,刚生了娃的,这些就没让它们来帮忙了。”
祝渊随手拿起一个元宝端详起来,嘴里问道:“什么时候能完成?”
入方环顾了一眼四周,估摸了一下,答:“大人,天亮前定能完成。”
祝渊点了点头,放下那枚元宝:“你们做得很好,来帮忙的都有谁,你先记下。”
入方小嘴一咧,现出一副乐得准备能吃人的模样,感恩戴德地呼喊:“谢谢大人!”
其他壁虎听到了,也跟着一齐喊:“谢谢大人!”
只是这四个字不是人声,而是尾巴打在纸片上的声音,这一打不得了,一个壁虎声响不大,一群壁虎可就吵了。
一声下去,好似一个巨大的气泡在空中爆开,渠离一下子惊醒过来。
“谁!”她喊了一声,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
朦朦胧胧中,忽见黑暗中一个庞然大物朝自己扑来,惊得她连忙伸手去挡,却一下子被来人握在手中。
“是我。”祝渊的声音,虽然动作之飞快好像在掩盖什么罪行,语调却冷静又平和,仿佛他已经以这个姿势守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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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
他握住她的手时,她的手掌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就像那一夜她打伤他一般。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使劲,甚至还收了力,否则,就冲他朝自己扑过来的架势,必定会被打飞。
“你干嘛?”她嘟囔道,放弃了想要爬起来察看形势的念头。
他握住她的手,顺势收回身侧,解释道:“没什么,元宝堆了一地,我差些不小心跌在了你身上。”
话虽这么说,但他除了手,没有哪儿碰到了她。
而且声响在前,飞扑在后,这次序也太不顺了。
她还没睡够,不自觉地就顺着他的力又躺了回去,只嘟囔着反问了一句:“这话你信吗?”
又听得他义正言辞地答:“你信就行。”
她不自主地笑了出来,彻底没了劲,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夜归于寂静,祝渊定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缓长长地松出一口气,再轻手轻脚地从她身边退了下去。
入方和它的弟兄们这才从元宝下探出头来,正要开始干活,只见祝渊摆摆手,入方得令,高高扬起尾巴,在最高处逆转了一圈,所有壁虎转身退下。
剩下的元宝不多,一个人再叠上半宿都能做完。
祝渊将案几拉到跟前,抽出一张金纸片,慢慢地开始叠了起来。
渠离醒得很早,但她没有立刻起身。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是需要缓一缓的,更何况一堆金元宝压在身上,真的有点死透了的光景。
但她知道自己没死。
侧旁的案几上传来很轻微的动静,是纸片对折、合拢、立起,变幻着各种形态的声音,是祝渊不眠不休、不知疲倦的声音。
“醒了?”他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她的呼吸声变得快且短了,在寂静的清晨里都入了耳朵。
她没有应,挪了挪身子,调整了一下姿势,也像他一般,缓缓地说:“你怎么不要我帮你……解除诅咒?”
祝渊顿了顿,折完最后一步,才道:“什么诅咒?”
她清了清嗓子,“就是左眼看到的东西。”她还不太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就算不是诅咒,也可能是邪祟,是心魔,是他很努力也摆脱不了的东西。
但祝渊只是“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知道他这人奇怪,但不知道他竟然在这种事上也这样无所谓。
于是一股脑爬起来,抖落身上的元宝,这才看见她和他被高低起伏的元宝山围得严严实实,像是群山,也像是海浪,而他们是在苍茫空无中仅剩的人。
拨开案几上散落的元宝,她探过身去,盯着他的脸问道:“要吗?”
“什么?”他抬眼看她,眼里没有半年一夜未睡的疲惫,倒像是酣睡过一场,精神头比她还足。
“解除诅咒。”她难得地耐心重复了一遍,“我能让你再也看不到这个画面。”
他垂眼开始翻折纸片,略有些生硬地避开了话题:“我还是想先识字。”
她坐直身子,抱起双手不悦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