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长川县,天气转暖,路边的草冒出了嫩芽,远远看过去,一片新绿。
应空图站在蒙眬的绿意中,等待接他的车。
刚刚下过雨,空气湿润而清新。
应空图呼吸间,吸收着微凉的空气,像古木吸收着水汽,渐渐活了过来。
忽然,他听见了细微的声音,转头往蜿蜒的山路望去。
路边立着一面凸面镜。
黑色的车出现在镜面里,驶出弯道,缓缓停在应空图身前。
“应前辈。”车窗降下来,里面的邢偿降下车窗,“您什么时候出来的,下次在家等我就行,我把车开过去。”
“刚出来,正好出来走走。”应空图看了他一眼,再次强调,“叫我应空图就行。”
邢偿看着应空图的身影,看了两秒,改口:“空图。”
应空图绕到副驾驶座边上,不太熟悉地拉开车门,钻进座位里。
邢偿等他坐好,扣上安全带,才缓缓启动车辆。
小县城比较偏僻,一路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车,他们很顺利就到了政务大厅。
政务大厅里同样没什么人。
邢偿带着应空图走到不动产登记窗口,出示手机的二维码:“你好,我们来拿不动产权证,之前预约过。”
“应空图?”办事员扫码后确认,“证件带了吗?”
应空图将新办的身份递上去,身份证上的照片最近才拍好,清晰可辨。
确实是本人。
办事员扫描后多看了他一眼,将四个红本子递出来:“雾川山、抱孤山、晴方山和溪午山的所有权都登记好了,你查验一下。”
应空图逐一打开,认真查看。
两分钟后,他朝办事员点头:“谢谢。”
办事员:“不客气,记得多看看山林管理条例哦。”
应空图已经看过了,在小县城的图书馆。
因为现在的字体和排版方式等和他沉睡前不一样,他有点阅读障碍,还看了好几次。
听见办事员的提醒,应空图朝她点头致谢。
等在一旁的邢偿看应空图的事情办完了,走上前来:“中午了,我们先去吃个饭?”
应空图点头,看向邢偿:“我请你。你陪我跑了那么久,我还没请过你吃饭。”
邢偿跟应空图接触了小半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山神如此轻快的表情,笑着答应下来:“好啊。”
应空图作为本地正牌子山神,三百多年前就陷入了沉睡,五个月前刚醒。
他倒没失忆,只是这三百多年间的变化比过去一千多年的变化还大。
刚醒来,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世界,应空图甚至有种到了世外之地的感觉。
当时,人类接触他,自称是异常管理局的人,他还警惕了一段时间。
经过小半年的相处,他发现,现在的衙门中人,也和以前的衙门之人有很大的差别。
他们确实不图什么,只是单纯地帮忙。
这在应空图看来,简直难以想象。
尤其,他拿出了三百多年前的地契后,原本以为改朝换代了,地契没用,邢偿和他的同僚还是帮忙,将应空图的山还给了他。
可惜,现在只剩四座山。
应空图心中叹息一声。
三百多年前,他下辖的山共有三十九座,附近的山基本都是他这个山神的领地。
山神不需要地契,他也没想过给其他山办地契。
那四座山还是机缘巧合之下办下来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大用。
拿着沉甸甸的产权证往外走时,应空图又想。
现在他的实力早不比巅峰时,纵使之前的所有领地都归入了他名下,他也没有心力管好。
这么一想,他心中的遗憾稍减。
邢偿察觉到应空图情绪的变化,看了他好几眼,想聊些什么,最终又放弃。
应空图也没有说话,只是请邢偿到附近的饭馆吃了顿饭。
饭后,邢偿提出送应空图回家——他曾经的家早夷为平地,异管局给他发了个小院当新家。
应空图婉拒,说想上山看看。
拿到了产权证,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去查看一番。
邢偿理解他的心情,贴心地送他到山脚下。
应空图从雾川山开始爬。
他拥有产权证的这四座山都是高度大于五百米,且不超过一千五百米的矮山。
如果是以前,那会很好爬。
山上的草木会主动避让,为他这个山神清扫出平整的小路。
同时,在格外陡峭的地方,它们也会将枝条伸出来,放在他够得着的地方,方便他随时抓握。
现在不行。
昨夜刚下过雨,山路湿滑泥泞。
路两边尽是带刺的荆棘、杂乱的草木和密实的枝叶。
他爬到半山腰就累了。
他选了个稍微空旷的地方,坐在枯木上休息。
茂密的草木遮挡住了大半的视线,风吹不进来,潮湿的水汽却淤积不去,带着微微发霉的气味。
山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应空图想。
山林和他一样,变得衰弱、陈旧、无序。
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应空图在半山腰时这么想,爬到山顶,感想又不一样了。
五月的雾川山很美,草木繁茂,花朵绽放,他从这个角度看下去,能看见青翠山林里潜藏着的一树树高山杜鹃。
白的,粉的,红的,黄的,还有各种渐变色的。
夕阳西下,林雾翻腾,没有刺眼的阳光,山林的美景反而能更好地被人收入眼帘。
在他沉睡的日子,山林间的生物依旧在努力生长,生生不息。
在山顶休息了一会,应空图往山下走。
下山比上山轻松,应空图心情好,脚步很轻快。
他下山后,太阳还没完全下山。
看着天色,他决定去镇上的图书馆借两本书。
——图书馆有纸质版古籍,他看起来比较轻松。
应空图走在街上,一路都有人转过头来看他。
他早习惯了别人的目光,并不怎么在意,也不怎么张望。
走出路口,他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对面。
对面是长川河,河边长着古树。
最大的那棵古树下有座小小的山神庙,也是应空图的小庙。
说是庙,其实只是用砖头搭起来的一个小神龛,为了挡雨,上面放了几片瓦。
以前,每当逢年过节,就会有村民带着香烛贡品过来烧香。
应空图苏醒了的这小半年,还从未见谁来过。
今天,他却看见小庙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应空图的脚步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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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所在的小县城就叫长川县。
三百多年前,长川县还是长川村,山神庙也是那时候修起来的。
重新苏醒后,应空图特意查过。
现在已经没有人信奉山神,山神庙之所以还在,是因为它变成了这座小县城的文物,被国家保护起来了,时不时还会修缮。
应空图在小县城上来来回回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站在山神庙外。
看了几眼,应空图很快发现,男人不是自己来拜山神,他带了一只长毛橘狸猫,黄背白腹,老大一只。
这种模样的橘狸十分少见,应空图不由多看了两眼。
橘狸长相清秀,却凶,在男人怀里使劲扒拉。
男人稳稳地捏着猫的后颈,托着猫的屁股:“你躲什么?”
橘狸哈气:“喵!”
男人控制着猫在山神庙前按下爪印:“上个户口,很快就好。”
应空图看着一人一猫。
男人看着泥土上留下的猫爪印:“行了,请山神保护你,以后出入平安。”
传说,小猫小狗在山神庙前按下爪印,就是上了户口,从此归山神管辖。
要走丢了,山神要帮忙送回去。
应空图从犄角旮旯翻出这段记忆,看着那一人一猫,眼神变得复杂。
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带猫来拜山神。
他自己都不确定作为山神,还能不能庇护这片土地上的生灵。
闻重山抱着猫直起腰,感觉到一道视线。
他转头看过去。
路对面站着个青年,正看着这边,闻重山抬头,对上了他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略带一点灰蓝的眼睛,像雨后黄昏下的苍山。
闻重山顿了顿,抱着猫往那边走去。
青年个子很高,站得很直,哪怕随意站着,也有股绷着的劲,像春天亭亭的树。
闻重山很少从人的躯体上感受到美。
眼前的青年却是例外。
他站在那里,身体比例和线条美得极为优越,哪怕不看脸,也有种极富冲击力的美。
应空图停在原地,等男人抱着猫一步步走近,说道:“很少见人带猫来拜山神。”
闻重山:“最近捡到的流浪猫,野性难驯,老往外跑。来拜拜,希望它平平安安。”
闻重山轻轻抓了抓橘狸的颈侧,抬头看应空图:“我叫闻重山,听闻的闻,‘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重山。能认识一下你吗?”
“重山”。
听到这个名字,作为山神的应空图心中像被什么拨动了,抬头看着闻重山。
闻重山的眼神有点疑惑。
应空图道:“我叫应空图,应该的应,‘若能了达真空理,不必孜孜更画图’的空图。”
应空图说完,看闻重山似乎没听懂,顿了顿,换了个更日常的解释:“空空如也的空,大展宏图的图。”
“我听明白了。我只是在想,”闻重山说道,“听起来你的名字像是出自某句偈语,非常特别。”
应空图:“你的名字也很好听。你来小县城是——”
“旅居。”闻重山抱着猫说道,“在外面待腻了,想在这里过两年安宁的生活。你呢?你是本地人吗?”
应空图看看闻重山,又越过他看对面的山神庙。
顿了两秒,应空图点头:“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