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开着适当的暖气，冰块很快就起不到降温的作用了。
其实汤瑶不化妆的时候更好看，这绝不是看不起她的化妆技术，只是她追求的美丽总是出于自卑，其实她的白皮肤大眼睛，不加任何修饰都很自然可爱。但不应该是现在这样，无精打采的耷拉着，那双永远闪着光芒的眼睛黯淡而憔悴，虽然努力得想要表现出坚强，可这样的强撑更让人心碎。
她不肯说自己的苦与痛，甚至连一滴眼泪也不肯流。
越是这样，李君诚就越控制不了情绪，他想说点什么配合她，结果刚张嘴，就尝到自己很咸的眼泪。
“……我天。”汤瑶瞳孔地震，赶忙抽了几张纸递过去，“真有那么痛吗？要不然还是去医院吧？你开车来的还是打车来的，我帮你叫车？”
她正手足无措的团团乱转，呆在房间里的日子几乎分不清白天和黑夜，记性也不是很好，刚刚还用手机看过时间，这下又想不起来了。突然，一只手被拉住，她一下子跌坐在沙发里，紧接着就被紧紧地抱住了。
“李！你……”汤瑶原本很惊讶，甚至有一瞬间的羞恼。
她想立刻挣脱开，控诉他是个乘人之危的流氓，再把这些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砸到他身上赶他走，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自己了。
可这样的念念只是转身即逝，因为她是第一次被这样认真地拥抱。
紧绷的、戒备的身体在灼热的心跳中被融化，她很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然后闭着眼，很用力地忍住快汹涌而来的情绪。她搜肠刮肚去想美好的事情，突然，那时的那个梦重又在脑海中浮现了。
她轻轻地把手环在他的背后，侧着脸，脑袋贴在他胸膛附近，很委屈的说：“那一天你到底为什么不抱我？”
“那一天？”李君诚哽在喉咙里的很多话被这个问题打断，想了一会儿，“……喔，那天。”
他知道她问的是年初他去找她的那天。去了一家装修非常奇怪的海鲜自助餐厅，结果所有‘三文鱼’都是虹鳟鱼在cosplay。顾客很多，而且普遍个子都不高，他一直都被各种探究的眼神看着，中途打车回网吧还被人拦住想要联系方式。虽然不那么好，但是也没那么坏，对他来说一切都很新奇。
而且那天她穿了一件很漂亮的，像芋泥一样的紫色针织衫，胸口还有个镂空的爱心，那块很白的皮肤在公园里的白炽灯下几乎亮得发青。妆也很漂亮，像个可爱的娃娃。她就那边拎着一袋毛茸茸的娃娃，用眼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
实话实说的话，想得绝对不仅仅是拥抱。
“我觉得那样不好。”他说，“我专门来找你，还送了你礼物，那天晚上天气很好，月亮也很好，所以我觉得你不会拒绝我……可就是这样才不好吧？你不一定真的对我有我对你一样的感觉，只是那天很合适，所以你不会拒绝我。但是我想给你选择，我想在你能拒绝我的时候再告诉我答案。”
“……听不懂！”汤瑶觉得他叽叽歪歪，暧昧也好恋爱也罢，反正就是两个无聊的人在一起打发时间，要那么郑重干什么？就算是结婚也会离婚。她根本就不在乎承诺，她只想要在寂寞的时候被满足。
比如现在。
“我也很后悔。”如果自己不突然脑子一热去找她，不论怎么也能让关于她的攻击少一些。只是这样的话他说不口，他不想再提网上的事情，“……不过都已经这样了。”他顿了顿，突然打量起这个房间，“我帮你换个地方吧，现在你不在基地，全靠自觉训练，这里……不太好。”
“这里好的很！”汤瑶用提高的音量言辞拒绝了他，“你根本不懂！这是我用自己挣的钱租下的地方，我才不要换。再说了，反正也就打游戏睡觉，没什么好搬的。”
李君诚不好跟她拗，果断放弃了，然后又提出了新建议：“那我叫人来帮你打扫一下，添点东西，最起码给你换张大点的桌子。行吗？”
结果她一下子把他推开了，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温：“你觉得我邋遢你走呗，我又没让你进来！”
“没、没有，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不……唉，我不走，我就不走！！”李君诚当然不可能被个女孩子拉动，就算是个有牛劲的也不行，“你听我说，汤汤、汤汤你听……”
“我不听，你滚你赶紧滚！你不是说让我有选择吗？我现在的选择就是让你滚！滚！滚！！！”
李君诚也是没办法了，用力抓住她的手，再次把她箍住了：“汤汤，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和元宝都很担心你，就算你不在乎我，总要在乎一下你的好朋友吧。其实她也为了你哭了好几次，只是她也不敢告诉你，她一直都因为帮不了你很伤心，不然她也不会跟我联系。所以你相信我，好不好？”
汤瑶总算安静下来，她总是很别扭，她其实很想他抱得更紧一点，可是她说不出口，还再一次把他推开了：“不要再有人来，我真的不想看见陌生人。”
他应该早就有了PLAN C，于是又说：“那就我来，我帮你收拾，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来办可以吗？”
“随便你吧。”反正进来的时候都看得差不多了，汤瑶很破罐破摔的往床上一趴，直接把自己卷进了被子里。两秒钟后伸出一只手，“我手机可能在门口也可能在电脑边上，帮我找一下，谢谢。”
汤瑶躲在被窝里，没有心情玩手机，自从网上舆论爆炸之后，她就不敢刷那些东西了，大数据是很恐怖的。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猜这个声音是在打开柜子还是拉开抽屉，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变得迷迷糊糊，就记得被问了一下门锁密码，她说了，但不知道对方听清楚没，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道多久，她在一片漆黑中醒来。
看了下手机，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
自己这段时间还真没有一口气睡这么久过，她摸到床头的按钮开灯，被突然的光刺了下眼睛，恍恍惚惚眯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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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看，发现家里竟然变得恍然一新，就是人不见了。
因为房子小，格局没什么改变，但自己对得那些杂物全被整整齐齐的分类收纳好了。她爬起来，发现沙发边上的行李箱已经被合起来立着了，过去拎了拎，发现是空的。正当她要去其他角落看，忽然发现茶几上放着几个陌生的药盒和半瓶水，也就好奇的坐下来看。
阿司咪挫片…地塞米松软膏……这是什么？
她拿起来看下包装上的说明，又搜了下，发现居然是抗过敏的药。
于是汤瑶尴尬地再次搜索：房间太脏会让人过敏吗？
正当人工智障AI还在往外生成模棱两可的答案时，门口响起输入密码的声音。她立刻关掉手机，想个遇到老师突然来查记录的调皮学生一样，并着腿坐好了。因为灯亮着，所以人还没进来，声音就传过来：“汤汤？醒了？”
紧接着就是提着大包小包的李君诚走了进来，很熟练地换鞋，然后把东西全都放在了她的眼前：“正好给你带吃的回来，给你打包的日料。对了，这边附近还有不少夜宵店，烧烤什么的，你想吃我们也可以去。”
“……你好点没。”汤瑶没有看那些吃的，只是有些难为情地盯着他打量。
李君诚愣了一下，看到她放在腿上的两盒药，才挠挠头，解释道：“一点小毛病。”看到她好像对回答不太满意，就补充道，“我过敏源有点多，灰尘和温度都会是诱因。主要还是这边好像没做新风，空调温度开太高所以呆久了会比较难受。嗯，现在没什么事了。”
“哇噻。”天底下居然还有对这两样东西过敏的，汤瑶表示很惊奇，“富贵病！”
李君诚收走了那两盒药，在她边上坐下拆袋子：“呃，可能吧，不用管我。你赶紧吃点吧。”
汤瑶虽然不了解日料店，但从厚实精美的包装就能看得出来肯定是家很贵的店。有刺身拼盘，还有好几样说不出名字的小分量菜码，以及一份还温热着的乌冬面。确实都是她喜欢的东西，但已经提不起从前的兴趣了。
碍于李君诚过于期待眼神，她还是拆开了餐具，深吸一口气，对他挤出一个笑：“谢谢你咯。”说着把刺身拼盘往两人中间推了推，“我吃完了你……走吗？”
“我走吧。”李君诚这样说，“但是……我可以明天还来吗？”
汤瑶食不知味的咀嚼着，唔了一声，然后又夸张的挑起眉毛：“你干嘛啊？我这会儿打游戏到明天就又要睡觉了，我这里很小啊，除了我没有什么可以玩的了。”
李君诚好像没懂她的试探，只是拢起眉头，用很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她：“我们可以出去啊，你想去哪里都行。”
汤瑶总算明白了，他就是怕自己把自己阴暗死，一定要想方设法让自己出去晒晒太阳。本来这个世界上就没几个关心自己的人，现在这唯二还站在了一边，她实在不敢把他们推太远，只好妥协了：“行，我知道了。那就……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