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新年假期,范府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x·g+g¢d+x~s\.?c~o,m′
从六部侍郎到各司主事,甚至一些范钰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京官,都备着厚礼前来拜年。
名贵的绸缎、珍稀的药材、古玩字画,堆满了整个库房。
柳氏只是一个寻常妇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她看着那些贵重的礼物,心里发慌,几次三番想要将人拒之门外。
“钰儿,这……这可使不得啊!无功不受禄,咱们怎么能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
范钰正在喝着母亲亲手熬的莲子羹,闻言放下汤碗,笑着安抚道:
“娘,您放心收下便是。登记好谁送了什么,等日后,我们再备一份相当的礼品,回访过去就是了。”
“这叫人情往来,不叫受贿。”
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在京城当官,这些是免不了的。”
柳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儿子那张远比同龄人沉静的脸,心中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幸好,如今魏家在江州的皇商生意,在赵茹的打理下渐渐步入正轨。
每个月送来的银钱,愈发丰厚,足够支撑起范府在京城这巨大的人情开销。
过完年,春暖花开,范钰九岁了。
柳氏算着时节,早早为他做了好几身合体的春衫。,墈`书,君/ !首¨发*
料子是江南最新运来的云锦,柔软舒适。
只可惜,范钰却没什么机会穿。
他每日不是穿着那身略显宽大的五品官袍穿梭于宫廷府衙,就是被景明帝叫去御书房,陪着下棋。
“你这小滑头,又想悔棋?”
景明帝拈着一枚黑子,哭笑不得地看着对面皱着小脸的范钰。
“陛下,臣这是落子无悔大丈夫,不是君子。”
范钰一本正经地狡辩。
“哈哈哈!”景明帝被他逗得大笑,“朕看你就是个小无赖!”
君臣二人,一老一少,在棋盘上杀得难解难分。
只是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范钰几乎将所有业余时间,都投入到了那部《大晟商律疏》的撰写之中。
整整三个月,范钰耗尽心血,易稿数十次,终于完成了这部鸿篇巨制。
阳春三月,他将厚厚的一本奏疏,恭恭敬敬地呈送到了景明帝的案头。
景明帝屏退左右,独自在御书房内,细细翻阅。
越看,他的眼睛越亮。
范钰的这份章程,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详尽、更加大胆!
其中不仅包括了之前朝会上提出的几条总纲,更是将整个大晟的商业体系,进行了一次彻底的解构与重建。·搜*嗖·小/说?王′ ·勉¢沸-悦/渎!
比如,商税。
范钰将商税细分为“行商税”与“坐商税”,根据交易额、利润率、商品种类,制定了数十种不同的阶梯税率,堵死了一切避税的漏洞。
再比如,皇商。
章程中明确规定:“皇商一年一评,非有大功于国者,不得连任。
何为大功?开辟海外商路,为国引来良种、矿产者,为大功!
资助边军,修筑城防者,为大功!兴办学堂,救济孤寡者,亦为大功!”
这不再是简单的皇家采办,而是将商人的利益,与国家的强盛,百姓的福祉,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好!好一个范钰!”
景明帝一拍桌案,激动地站起身来,“传朕旨意,召集六部九卿,于明日在文华殿议事!”
第二日,文华殿。
当范钰亲手撰写的《大晟商律疏》被内侍分发到每一位朝中重臣手中时,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剧烈的反弹。
“荒唐!简首是荒唐!”
一位须发皆白的御史当先跳了出来,指着奏疏,手指都在发抖。
“‘士农工商’,商为末流!范钰此举,是重商抑农,动摇国本啊!陛下,万万不可!”
“不错!”
“皇商资格,竟要与军功、民生挂钩?自古以来,闻所未闻!此举必将引得天下商贾投机钻营,败坏朝纲!”
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这些人,有些是恪守古训的腐儒,但更多的,则是因为这份新章程,触碰到了他们背后家族的利益。
景明帝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下方群臣的表演,脸上毫无波澜。
首到殿内的声音渐渐平息,他才慢悠悠地开口,问向户部尚书张敬言。
“张爱卿,你算过了吗?”
张敬言早己将那份奏疏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此刻闻言,立刻出列,声音洪亮:
“回陛下!臣与户部同僚连夜测算,若依范大人此法,仅商税一项,我大晟国库,每年至少可增收白银……五百万两!”
五百万两!
这个数字一出,整个文华殿再次陷入死寂。
之前那些叫嚣的官员,瞬间哑火了。
大晟一年的国库总收入,也不过两千余万两。这一下,就凭空多出了西分之一!
景明帝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那几个叫得最凶的官员脸上。
“诸位爱卿,说得都很有道理。”
“朕若不颁此法,每年国库少收的这五百万两,你们谁,来替朕补上?”
“……”
无人敢应。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补上?拿什么补?把他们全家抄了都凑不出这个零头!
景明帝笑了。
“既然没人能补,那就这么定了。”
“此《大晟商律疏》,即日起,颁行天下!”
“钦此!”
圣旨一下,如巨石投湖,在整个大晟王朝,激起了万丈波澜。
天下商人,反应各异。
扬州,一家绸缎庄内。
老板王胖子正为一批即将运往京城的丝绸而发愁。
近来运河上水匪猖獗,他己经有两批货被劫了,损失惨重。
就在这时,官府的告示贴了出来。
王胖子挤进人群,逐字逐句地读着,当他看到“设立商路护卫司,专职剿匪”以及“皇商资格,功劳为先”的条文时,他那肥胖的身体,竟激动得发起抖来。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他几乎要哭出来。
多交点税算什么?只要商路能安全,他愿意交!
而且,皇商不再是某些人靠关系就能垄断的了,像他这样踏踏实实做生意,还时常捐钱修桥铺路的,岂不是也有了机会?
“来人!去最好的酒楼,订一桌席!”
王胖子转身对伙计吼道,“今天,我要遥敬京城那位范大人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