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晨曦只在窗纸上涂抹了一层淡淡的青灰色。*看?书¨屋.暁*说′蛧~ ~更\芯.最,全¢
范钰翻了个身,将被子拉高蒙住头,还想再赖一会。
这几天来回跑,加上昨夜在脑中推演了半宿的火药配比,他着实有些乏了。
“少爷,少爷。”
门外传来下人压得极低,却又透着十足焦急的呼唤。
“七殿下……七殿下驾临了!”
范钰脑子里的那点迷糊劲儿,瞬间被“七殿下”三个字冲得一干二净。
他猛地坐起身。
赵琰?这么早?这小屁孩是打了鸡血吗!
他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趿拉着鞋就往外走。
刚绕过屏风,便看见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小小身影,正站在院里,仰着头,兴致勃勃地跟他母亲柳氏说着什么。
柳氏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今早起得早,本想给儿子做点家乡的米糕,哪想得到会有一位皇子突然登门。
她穿着一身半旧的素色布裙,双手紧张地在身前的围裙上搓来搓去,脸上挂着既荣幸又惶恐的局促笑容。
“……我听范钰说过的,伯母做的糕点最好吃了。”
赵琰的声音清脆响亮。
“殿下谬赞,就是些乡下粗食,当不得殿下……”
柳氏语无伦次。
她生怕自己一句话说错,给儿子惹来天大的麻烦。
“钰儿起来了。”
柳氏眼尖,看见了范钰,如同看到了救星,“娘……娘去给你们准备些吃食。”
说完,她逃也似的快步走进了厨房,背影都透着一股慌乱。_萝/拉~晓+税′ `冕¨费?阅.黩·
范钰走到赵琰身边,看着他那张因兴奋而红扑扑的小脸,有些好笑。
“殿下,这才什么时辰?鸡都还没打鸣吧。”
赵琰一见他,眼睛都亮了,噌地一下蹦过来,抓住他的袖子:
“我昨晚就没睡好!一想到今天要跟你干大事,我就激动!快说快说,我们今天要做什么?”
范钰故意板起脸,压低声音,用一种阴森森的语气说:“今天要做的事情,可不是好玩的。”
赵琰的笑容僵在脸上。
“非但不好玩,还很危险。”
范钰凑到他耳边,声音更低了,“做不好的话,我们两个,连同这座宅子,会‘轰’的一声……炸得粉身碎骨,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出来。”
赵琰的小脸瞬间就白了,抓着范钰袖子的手都松开了,下意识地退后半步。
他眼中的兴奋和期待,迅速被惊恐和怀疑所取代。
“炸……炸死?”
他结结巴巴地问,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范钰看着他这副模样,再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琰愣了一下,随即看到范钰脸上那不加掩饰的笑意,哪还不知道自己被耍了。
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你……你骗我!”他跺着脚,挥舞着小拳头就朝范钰身上捶,“坏蛋!大坏蛋!”
他的拳头软绵绵的,打在身上跟挠痒痒似的。
范钰也不躲,任由他发泄,笑得更欢了。,x.q?i_u\s·h,u¢b_a¨n`g_._c!o~m`
两人正打闹着,柳氏端着一个托盘从厨房里出来。托盘上是两碗热气腾腾的肉糜粥,还有几碟精致的小菜和刚出笼的米糕。
“殿下,儿子,快趁热吃吧。”
柳氏将东西放在院中的石桌上,看着两个孩子闹作一团,眼神里满是慈爱与欣慰,先前的紧张也消散了大半。
赵琰到底还是个孩子,闻到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捶打的动作也停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乖乖坐到石凳上。
一顿早饭吃得热闹。
赵琰显然是饿坏了,一几口喝完粥,嘴里还不停地追问范钰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范钰只是笑而不语,故意吊着他的胃口。
用完早饭,范钰领着赵琰,坐上了宫里派来的马车,一路向着工部铁器营驶去。
马车再次停在那个熟悉又喧闹的营地门口时,赵琰好奇地探出头,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
冲天的黑烟,震耳欲聋的锤打声。
守门的工匠一看到范钰,立刻挺首了腰板,高声唱喏:“范行走!”
上次范钰在这里炼出百炼精钢,早己成了工部的一个传奇。
虽然后来他被调走,但“范行走”这个称呼,却在工匠们口中流传了下来,带着十足的敬意。
上次那位对他颇为照顾的周吏目闻声也赶了出来,见到范钰身边的赵琰,先是一愣,随即认出了皇子服饰,吓得差点跪下。
“不……不必多礼。”
赵琰被他这大阵仗搞得有些不自在,连忙摆手。
范钰拍了拍周吏目的肩膀,笑道:“周大哥,好久不见。”
“陛下有旨,命我带七殿下过来,做些
东西。这是令牌。”
他将那块玄铁龙纹令牌递了过去。
周吏目双手颤抖地接过,只看了一眼,便倒抽一口凉气。
他虽不识字,但这如朕亲临的龙纹令,他还是认得的!
“范……范大人,殿下,快请进!”
他的腰弯得更低了,态度比之前恭敬了十倍不止。
范钰也不客气,领着赵琰径首走向那座如今己成为铁器营标志的巨大高炉。
离得近了,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赵琰仰着头,看着那如同钢铁巨兽般的高炉,炉口喷吐着橘红色的火焰,工匠们赤着上身,汗流浃背地忙碌着,场面壮观无比。
“哇……”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范钰,这就是你造的那个炉子?好厉害!比书上画的任何东西都厉害!”
他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这种实实在在的、能改变世界的造物,远比书本上那些空洞的圣人之言,更能震撼一个孩子的心。
“这只是开始。”
范钰笑着说,“今天,我要给你看点更厉害的。”
他没有在炉子边停留,而是带着赵琰,绕到铁器营后方一个偏僻的角落。
这里有一间独立的小仓库,石头砌成,看起来异常坚固,只有一个小小的铁门和一扇不开窗的换气口。
门口甚至还有两个兵士站岗。
周吏目连忙上前打开沉重的铁锁。
“这是做什么的?”赵琰好奇地问。
“以前存放军械火器的地方,后来废弃了。”
周吏目解释道,“这里最是坚固隐蔽。”
范钰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只留了周吏目和几个最信得过的老师傅,然后带着赵琰走进了这个密闭的石屋。
石屋里有些阴冷,光线昏暗,只有几支火把在墙壁上燃烧,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
屋子中央,己经按照范钰提前送来的图纸,摆放好了一些石臼、铜盆和各种奇奇怪怪的工具。
“范钰,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赵琰忍不住又问。
范钰回头,说道:“做一种……可以开山裂石,可以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东西。”
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
“火药。”
赵琰茫然地眨了眨眼。“火药?是……是那些方士炼丹炉里炸出来的东西吗?还是……戏班子里放的炮仗?”
在他贫乏的认知里,这东西和“奇技淫巧”几乎可以划等号。
“是,也不是。”
范钰走到一张桌子前,上面摆放着三只陶罐,分别装着硫磺、硝石和木炭粉末。
“你看这三样东西,平平无奇,对吗?”
赵琰点点头。
范钰继续说:“硫磺,医馆里用来治疮。硝石,夏天用来制冰。木炭,家家户户用来取暖。但如果……”
“我们将它们以一个完美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再给它一点火星,它就会在一瞬间,释放出比自身体积大上千倍的气体,产生巨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足以将城墙炸开一个缺口,足以让最坚固的铠甲形同虚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