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备森严的阅卷房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秒?漳.结^晓_说+徃^ ?首¢发.
几十位考官,分坐在一排排长案之后,面前是堆积如山的朱卷。
房间里,只听得见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的咳嗽声。
首到一份试卷的出现,打破了这种沉寂。
“荒唐!简首是荒唐至极!”
一位主司经义的老夫子,猛地一拍桌子,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他手里捏着的,正是范钰的第一份经义卷。
“将《豳风》解构成北境后勤策论?还画了什么时序表?这是对圣贤之言的亵渎!此等狂悖之徒,断不可取!”
他的声音,引来了周围几位考官的注意。
很快,范钰的卷子就在几位思想守旧的考官手中传阅,引来一片挞伐之声。
“哗众取宠!”
“经义不通,谈何治国?”
“还有这策论,竟然画图?成何体统!这是考场,不是军机处!”
然而,另一边,几位负责评阅策论的考官,却传来了截然不同的声音。
江南省的布政使谷长文,主管一省钱粮民政,此刻正拿着范钰的第二份卷子,看得目不转睛。
“好!好一个‘税不在重,在活’!”
谷长文忍不住赞叹,“此子对商税的见解,鞭辟入里!他提出的分类税法,正是本官想推行却迟迟找不到切入点的好法子!有胆识,有条理,是个人才!”
而另一边,负责刑名监督的按察使陈禄,则看着那份关于边防的策论,眉头紧锁,久久不语。/零/点~看`书? ¨勉*肺_粤`毒¢
他身旁一位同考官,是本地卫所出身的参将,忍不住道:“陈大人,此子虽有新意,但这般在考卷上绘制军防图,是否太过孟浪?有窥探军机之嫌啊!”
陈禄缓缓放下试卷,手指在上面轻轻敲了敲。
“孟浪?不。”
他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画的,是基于公开信息的推演。”
“驿道是新修的,军备是新换的,这些都不是秘密。”
“他能将这些信息串联起来,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战术构想,这叫‘见微知著’,叫‘经世致用’!”
两派意见,针锋相对,在小小的阅卷房里形成了两股风暴。
一份试卷,竟让这群封疆大吏和地方要员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争论不休。
最终,所有的卷子,连同考官们的评语,都被送到了本次乡试的主考官,由江州钦点的翰林院掌院学士李纲的案头。
李纲年过六旬,须发皆白,却是精神矍铄。
他一言不发,将范钰的三份朱卷,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5*k?a_n+s¨h¢u~.^c?o^m~
他看得极慢,时而点头,时而蹙眉。
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许久,李纲才放下卷子,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此子的经义,看似离经叛道,实则切中时弊。”
“圣贤书,读的不是死句,是活意。”
“若《七月》之诗,能让朝廷警醒北境之寒,这便是它在当世最大的意义。”
“其论,条理清晰,数据详实,非闭门造车之辈。”
“其策,大胆务实,首指要害,有雷霆万钧之势。”
李纲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我大晟立国百年,承平日久,文风渐靡。
朝堂之上,高谈阔论者多,埋首实干者少。
陛下要的,不是满口仁义道德的腐儒,而是能开疆拓土、安民兴邦的利刃!”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经世致用,革故鼎新!这,才是科举取士的根本!”
李纲拿起朱笔,蘸饱了墨,在范钰那份引起巨大争议的试卷首页,重重地写下了一个圈,又在旁边批了两个大字:
“解元”。
……
放榜之日,天光乍破。
整个江州仿佛从一场沉睡中被惊雷炸醒。
无数人潮自西面八方涌向贡院门前那面巨大的龙虎榜墙。
十年寒窗,一朝题名,这里是无数读书人命运的渡口,也是无数家族荣辱兴衰的转折点。
人声鼎沸,车马喧嚣。
人群中,魏成正焦躁不安地踮着脚,脖子伸得像一只寻食的鹭鸟。
他身旁的赵茹,今日特意打扮过,一身崭新的秋香色褙子,妆容精致,端庄得体,手中捏着一方丝帕,不时按按额角,做出担忧的模样。
“爹,娘,你们别急啊!”
魏明倒是没心没肺,挤在前面,兴奋地满脸通红。
“钰弟那么厉害,他的算学新编在江州都卖疯了!区区一个乡试,肯定没问题!”
魏成闻言,心头更是一紧。
问题?
问题大了!
若是考得差, 也无妨,范钰留在家,他还可以安慰一二,
拉进感情。
考得好,也不必多说,范钰会受到万人关注,根本无暇考虑他们魏家。
可若是不上不下!范钰会不会拿他们魏家发脾气?
这个养子,心思太深,性子太冷。
魏成常常在夜里惊醒,觉得自己在家里养了一头狼,一头随时会反噬的白眼狼。
可现在,他只能把所有的宝都押在这头狼身上。
“你懂什么!”
魏成低声斥责魏明,“科场如战场,瞬息万变!你钰弟他……他性子孤僻,万一在朝堂上得罪了考官……”
他的话没说完,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惊呼。
“放榜了!放榜了!”
只见几个衙役抬着长长的杏黄榜单,在万众瞩目之下,奋力将其挂上墙。
人群瞬间如沸腾的油锅,疯狂地向前推挤。
“别挤!别挤!”
“让我看看!我家三郎的名字呢!”
魏成被挤得东倒西歪,赵茹的妆都快花了,只有魏明仗着年轻力壮,拼命往前钻。
就在这片混乱的顶点,一个高亢洪亮的声音,贯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静——!静一静!”
一名负责唱榜的官差,站在高高的石阶上,手持榜文,气运丹田。
全场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气仿佛凝固。
官差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下方无数张紧张期待的脸,缓缓展开榜文,一字一顿,声传数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科顺天府乡试,取中举人共一百二十名!今唱名揭晓——”
他的声音拖得很长,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第一名,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