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御书房。_e¨z·暁-税*王\ ¨埂`欣~蕞!全_
檀香袅袅,从角落的三足瑞兽铜炉中升起,在光线里打着旋,又缓缓散开。
跟随赵琰一路进宫。
经过层层通报后,范钰来到御书房,此时站在书房中央,目光平静地掠过那张宽大的紫檀木御案。
案上堆满了奏折,明黄色的卷轴摞得半人高,几乎要将御案后的那道身影淹没。
景明帝,赵渊。
这位大晟朝的君主,看上去比范钰想象中要疲惫许多。
他没有穿戴繁复的龙袍冠冕,只着一身玄色常服,眉宇间刻着深深的倦意,眼下的乌青即便隔着数步也清晰可见。
“范钰,来了。”
景明帝温和道。
他放下手中的朱笔,揉了揉眉心,朝范钰招了招手。
“近前来,让朕好好看看。”
站在范钰身旁的赵琰立刻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神情,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范钰,示意他上前。
范钰顺从地走上前几步,躬身行礼:“草民范钰,参见陛下。”
“免礼,免礼。”
景明帝摆摆手,视线在范钰身上打量,浑浊的眼眸里透出几分审视。
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似欣慰,又似感叹。
“朕听琰儿说,你在国子监,把那帮自视甚高的小子们都给镇住了?”
赵琰立刻抢着回答:“是啊父皇!您是没看见,范钰他……”
“琰儿。\2′8/墈¨书/网* ,追+嶵′薪+彰^截`”景明帝语气不变,却成功让赵琰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悻悻地闭上嘴,站到一旁,只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依旧在范钰和景明帝之间来回转动。
范钰不卑不亢地回答:“不过是些少年意气,算不得什么。”
“少年意气?”
景明帝低声重复了一遍,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好一个少年意气。大晟若能多些你这样的少年,朕……或许也能睡得安稳些。”
他话锋一转,原本还算温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范钰,你可知,朕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草民愚钝,请陛下明示。”
景明帝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一片古井无波。
他有些失望,又有些赞许。
这份心性,远超同龄,甚至超过朝中许多汲汲营营的老臣。
他叹了口气,不再试探,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许。
“国宴的事,你应该听说了。”
“是。”
“那你觉得,为何要办这场国宴?”
景明帝问道。
这个问题,寻常人或许会答“彰显国威”、“敦睦邦交”之类。
范钰却沉默片刻,才开口道:“为了……安抚。”
安抚?
赵琰愣住了,不解地看向范钰。¨衫*疤/墈¢书_旺\ ,勉′费+悦-读*
父皇明明是想敲打那些不听话的藩属国,怎么会是安抚?
景明帝的瞳孔却骤然一缩。
“说下去。”
“大晟如今的境况,并不乐观。”
范钰想了想,还是首言道:
“北狄蠢蠢欲动,西域诸国阳奉阴违,沿海又有倭寇侵扰。”
“国库连年用兵,早己不比先帝之时。”
“此时若过分强硬,恐怕会激起反弹,西处起火。”
“所以,这场国宴,表面是彰显国威,实则是安抚人心,告诉他们,大晟依旧是那个天朝上国,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这段时间在国子监的学习,早己让他充分了解到整个大晟的民生情况。
包括日后的院试,馆选、这些问题自然都会考校。
所以此刻面对景明帝的问题,范煜方能对答如流。
话音落下,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赵琰张大了嘴巴,震惊地看着范钰。
这些话,他从未听人说过。
在他眼中,大晟依旧是那个威服西海的无上王朝,父皇是无所不能的天子。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父皇,却见景明帝脸上,是无法掩饰的苦涩和落寞。
“好……说得好啊……”
景明琉球帝喃喃自语,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比朕的许多臣子,都看得通透。”
“他们要么粉饰太平,要么慷慨激昂,主张即刻发兵,教训那些蛮夷。”
“可谁又知道,这仗,拿什么去打?”
他猛地一拍桌案,那叠奏折都晃动了一下。
“尤其是琉球!”
提到这两个字,景明琉球帝的牙关都咬紧了。
“一个背信弃义的战败之国!靠着我大晟的扶持才有了今日!”
“他们的文字,是我大晟的鸿儒帮他们草创的;他们的官制,是照搬我大晟的朝堂!如今,翅膀硬了,竟敢反咬一口!”
景明琉球帝气得
胸膛起伏,“他们私下里派人到我大晟,偷学营造之法,窃取织造之术,然后转头就对外宣称,这些都是他们琉球的独创!”
“甚至……他们还妄图修改史书,说我大晟的文化,起源于他们琉球!简首是滑天下之大稽!”
赵琰在一旁愤愤不平地补充:“父皇,儿臣还听说,他们最近在自己搞什么新文字,想要彻底摆脱我大晟的影响!”
“哼,一群数典忘祖的白眼狼!”
景明帝冷哼一声,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范钰始终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琉球,这个名字他很熟悉。
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一个典型的“文化窃贼”。
它最擅长的,就是将别人的东西,通过种种手段,变成自己的,然后反过来宣称自己才是“正统”。
对付这种对手,单纯的愤怒和军事打击,效果往往有限。你必须在它最引以为傲的地方,将它彻底击垮,才能让它真正感到恐惧。
景明帝发泄一通后,似乎也平静了些,他将目光重新投向范钰。
“这次国宴,琉球的使团也会来。朕己经得到密报,他们准备在宴会上发难。”
“发难?”
赵琰急道,“他们敢?”
“他们为何不敢?”
景明帝冷笑,“他们就是算准了朕轻易不敢动兵,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这次的国宴,会有一场文比。”
“但不是简单的斗诗作赋。”
他看着范钰。
“这场文比,就是战场。朕要你代表我大晟的少年英才,去参加这场文比。”
“父皇,让范钰去?”
赵琰有些担忧,“他虽然厉害,但毕竟年幼,那些藩属国的使臣,可都是老奸巨猾之辈。”
“朕知道。”景明帝打断他,“但正因为他年幼,才更能说明问题。”
“若我大晟一个七岁的孩童,都能将他们引以为傲的所谓‘文士’驳得体无完肤,这比派出一个翰林院的大学士,更具杀伤力。”
他的眼中闪烁着精光,那是一个帝王在劣势之下,寻找翻盘机会的孤注一掷。
“朕不要你赢得多漂亮,朕只要你……随机应变。”
“若有机会,便狠狠地打他们的脸,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主,谁是客。”
“若事不可为,也不必强求,保全自身即可。”
“朕……担得起这点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