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钰静静看着他,等他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优!品·晓-说′罔! ¢已/发^布!罪*辛,章^結·
“父亲,孩儿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只要为父能办到!”
魏成拍着胸脯,豪气干云。
“孩儿想……带母亲一同赴京。”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魏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眼中的喜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沉和警惕。
柳氏,是他拿捏范钰的最后一张底牌。
只要柳氏还在魏府,是他的妾室,范钰这只前途无量的金丝雀,就永远有一根线牵在他手里。
放她走?绝无可能!
“咳咳,”魏成干咳两声,“钰儿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母亲是我的爱妾,是魏家的人,怎能说走就走?”
“再者,你此去是求学,带着女眷多有不便,也会让国子监的先生们觉得你尚未断奶,于你的名声有损啊。”
他摆出一副为你着想的慈父模样,苦口婆心。
范钰却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父亲说的是。”
“可孩儿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若是离了母亲,心中挂念,必然寝食难安。”
“一旦心神不宁,恐怕就无法专心治学了。”
他顿了顿,掰着手指,慢悠悠地继续说。
“若是读不好书,辜负了周祭酒的厚爱,那便是丢了魏家的脸面。?墈*书¢屋* \免`废·阅·黩¨”
“孩儿心里一乱,或许……连《算学新编》后面几卷的内容,都会想不起来了。”
“听说第三卷讲的是‘几何’,与城防、水利息息相关。”
“第西卷讲的是‘机关术’,与军械、营造有关……哎,可惜,我若是心绪不宁,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魏成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小子,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把柳氏当人质!
他知道自己看中的是后续书稿带来的泼天富贵和人脉!
魏成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攥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形瘦小的孩子,第一次感到了一股发自骨髓的寒意。
这不是个孩子,这是个披着孩童外衣的妖孽!
无论,他这段时间表面功夫做得多好。
范钰的心都很硬,油盐不进,唯一的软肋就是他母亲。
可现在,他居然要亲手斩断这唯一的软肋!
魏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最终,所有的算计和不甘,都化作了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哈哈……哈哈哈……钰儿说的是,是为父考虑不周了。!w/a.n`b-e!n!t!x-t¨.!n,e¢t?”
“为人子,孝心为先,为父怎会阻拦?”
“你放心,我让你母亲随你一同上京,路上也好有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他答应了。
他不得不答应。
范钰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了孺慕的笑容:“多谢父亲成全。”
他当然知道魏成打的什么算盘。
不过无所谓,书稿他早就准备好了,本来就是要留给魏家经营的。
用一个本就要送出去的东西,换回母亲的自由,这笔买卖,划算。
反正,名声是自己的,具体的脏活累活,就让魏家去做吧。
当柳氏从范钰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下一刻,喜悦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捂着嘴,泣不成声。
半个自由身了……
她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牢笼,不用再看赵茹的脸色,不用再当一个卑微的妾室,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儿子身边了。
“钰儿……我的钰儿……”
她抱着范钰,哭得像个孩子。
哭过之后,便是巨大的兴奋。
她立刻擦干眼泪,兴冲冲地开始为范钰收拾行囊。
这件衣服要带,京城冷。
这双鞋子是新做的,要穿。
还有他爱吃的糕点,要多备一些……
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范钰那颗古井无波的心,也泛起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半月后,一辆宽大舒适的马车,在魏家众人的恭送下,缓缓驶离了江州。
因为范钰如今的名声,加上周鸿儒的那封亲笔信,一路之上,畅通无阻。
驿站的官吏毕恭毕敬,奉上最好的客房和饭食。
马车行进在宽阔的官道上,范钰挑开帘子,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心中一片平静。
京城,我来了。
……
大晟京城,天下之中。
朱雀大街宽达百步,车水马龙,两侧商铺林立,鳞次栉比。
远处的皇城宫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威严而磅礴的气息。
国子监,便坐落于皇城之东。
黑色的琉璃瓦,朱红的高墙,门口蹲着两尊威猛的石狮,墙内几株参天的古柏苍翠挺拔,将外界的喧嚣尽数隔绝。
这里没有市井的嘈杂,只有一股厚重的、沉淀了数百年的书卷气息和庄严肃穆。
当范钰的马车停在监门前,出示了周祭酒的信物后,立刻有监丞前来迎接。
范钰牵着母亲的手,走下马车。
他抬头仰望着“国子监”三个鎏金大字,只觉得一股无形的气场扑面而来。
这里,是大晟朝的最高学府,是未来宰相、尚书、封疆大吏的摇篮。
然而,他一出现,便成了所有目光的焦点。
监内,不少监生正三三两两聚在远处,对着门口指指点点。
“快看,就是那个孩子!”
“七岁?看着比我那不成器的侄儿还小些。”
“听说他写的《算学新编》被神算子祖老盛赞,不知是真是假。”
好奇的目光居多,但更多的,是怀疑与审视。
国子监里的学生,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
他们或是出身世家,或是地方上万里挑一的才子,心中自有傲气。
一个七岁的孩童,靠着“奇技淫巧”的算学,就想和他们平起平坐?
“哼,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恰好对了祖老的胃口罢了。”
“算学终究是小道,经义策论才是正途。”
“说的是。听说待会儿要由司业马大人亲自训导礼仪。马司业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最重规矩,这小屁孩怕是连揖礼都行不全,我看他能待几天。”
旁边一个胖乎乎的监生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我开个盘,赌他三天之内,必定哭着鼻子被赶出去!有没有跟的?”
“我赌十两!”
“算我一个!”
这些窃窃私语,范钰自然听不见。
他将母亲安顿在国子监外专门为学子家眷准备的客舍后,便跟着监丞,步入了这座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学府。
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一座名为“明伦堂”的殿前。
一位面容严肃、身形清癯、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端坐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