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范钰的身影消失在考场院门之外,那片刻的死寂才被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彻底引爆。-精*武^晓\说/徃- +嶵′辛+蟑_踕~哽¨歆′快,
“他……他又提前交卷了?”
“疯了,真是疯了!这可是第二场,诗赋啊!不构思,不琢磨,提笔就写,写完就走?”
“狂妄!简首是目中无人!”
庭院里,几个身穿明德书院统一青衫的学子,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为首的那个,正是书院山长的侄子林泽。
他“嗤”地笑出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一圈人听得清清楚楚。
“诸位,看到了吗?这就是所谓的‘神童’,我看不是神童,是神棍吧!第一场经义,或许还能靠死记硬背,仗着记性好,提前答完。”
“可这诗赋一道,讲究的是灵感,是意境!”
“七岁小儿,见过几座山,渡过几条河?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诗篇来?我看啊,是写不出来,索性破罐子破摔,也好博一个‘不羁’的名声。”
他身边几个跟班立刻附和起来。
“林兄说的是!此子心性浮躁,难成大器!”
“哗众取宠之辈罢了。白清源那老家伙也是昏了头,竟会收这种学生。”
“等着瞧吧,放榜之日,便是他身败名裂之时!”
他们的声音不大不小,夹杂在人群的嗡嗡议论中,刻意地朝着白鹿书院几位在此等候的学子飘去。*看¨书-屋/ `已¢发_布/罪\辛′彰^踕`
那几位白鹿的学子气得脸色涨红,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毕竟,连续两场提前交卷,这行为本身确实太过惊世骇俗,连他们自己心里都没底。
范钰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刺耳的议论。
他脚步未停,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舍给那些人。
在他看来,这些不过是夏虫的鼓噪,井蛙的聒噪。
他们的世界,只有那么一小片天空,无法理解他胸中的万里山河。
争辩?解释?
毫无必要。
考卷,会替他说话。
事实,会给他们最响亮的耳光。
他迎着秋日微凉的风,瘦小的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下拉得长长的,一步一步,从容而坚定。
……
阅卷的贡院之内,气氛肃穆得能听到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江州县试主考官,素有“铁面御史”之称的陈立人,正襟危坐于上首。
“诸位,时辰己到,开始阅卷。”
“规矩照旧,糊名,誊录,务必公允。?鸿_特?晓*税-蛧, `埂^歆/嶵`全¢若有徇私舞弊者,本官决不姑息!”
“遵命!”众考官齐声应诺。
考卷如流水般被分发下去。整个大堂只剩下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堂中气氛渐渐起了变化。
一位负责评阅诗赋的考官,忽然“咦”了一声,引得邻座侧目。
他仿佛没有察觉,只是死死盯着手中的朱卷,嘴里喃喃自语:“寒山萧瑟染霜风,独上高楼望远空……好开阔的起句……”
他看得入了神,胡须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大江东去淘尽浪,古垒西来剩残红……嘶!此等胸襟,不俗,不俗啊!”
当他看到颈联“鸦噪昏鸦伤旧事,我闻雁唳思新功”时,猛地一拍大腿,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好!好一个‘闻雁唳思新功’!破旧立新,一扫悲秋之气,立意高远,境界全出!”
他的动静终于惊动了上首的陈立人。
陈立人眉头微蹙:“何故喧哗?”
那考官激动得满脸通红,也顾不上失仪,捧着卷子站起身,快步走到陈立人案前:“大人,您看此诗!学生阅卷十余载,从未见过如此气魄之作!”
陈立人接过卷子,目光落在纸上。
只一眼,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便掀起了波澜。
从开篇的孤高,到颔联的苍凉,再到颈联的振奋……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那一句惊心动魄的结语上。
“兴衰岂赖天时改,事在人为道自通!”
轰!
他持卷的手,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诗句的工整,不是因为辞藻的华丽,而是因为这句诗背后所蕴含的,那种敢与天争、敢与命搏的磅礴精神!
“事在人为……道自通……”
他反复咀嚼着这七个字,只觉得一股尘封己久的热血,从西肢百骸涌向心口。
当今大晟,朝堂之上暮气沉沉,文人墨客多是风花雪月,感时伤怀,有几人能喊出如此振聋发聩之言?
这不只是一首诗,这是一种“道”!
一种足以改变国朝气运的强者之道!
“此卷……是谁人所作?”
陈立人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旁边的吏员连忙取来底
卷,核对之后,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回大人,此卷考生,名……范钰,年七岁。”
“什么?”
整个阅卷堂内,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七岁?”那位推荐诗卷的考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怎么可能!”
陈立人也是心神巨震,但他毕竟是主考官,很快便稳住心神,沉声道:“将他另外两场考卷,一并取来我看!”
很快,范钰的经义卷和策论卷都被呈了上来。
陈立人先看经义,字字珠玑,引经据典,无一处错漏,堪称范本。
再看策论,论“江州水患之治”,没有空谈仁义道德,而是从“勘察、疏浚、筑堤、分流、移民”五个方面入手,条理清晰,数据详实,甚至连预算和用工都做了粗略估算。
这哪里像是一个七岁孩童的答卷?
分明是一位经验丰富、洞悉民生的干吏才能写出的务实之策!
“妖孽!真是妖孽啊!”一位考官忍不住惊叹。
但立刻就有人提出了异议。
“大人,此子三场考试,皆是提前交卷,行事张狂,可见其心性之浮躁。文章虽好,但德行有亏,若点为案首,恐引非议,于我江州文风无益啊!”
说话的是明德书院出身的一位考官,他自然知道范钰拒绝了明德书院的邀请。
此言一出,立刻有几人附和。
“不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子锋芒太露,非是福兆。”
“年少轻狂,当稍加打磨,点个前十,让他知晓天高地厚,也是为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