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的美好没有意义,只有现实里的你,才值得我去救。”
……
“帝君。”
离怨猛地回神,看着被墨洇透的纸页,尴尬地把笔往砚台里戳了戳。
“咳,这墨汁太稀了,没稳住。”
她伸手去够旁边的空白卷宗,不小心带倒了旁边的食盒,糕点滚落在地,沾了满地的碎屑。
崔珏弯腰将糕点一一捡起来,小声抱怨:“这已是今日第三份被洇坏的卷宗了。自妄念煞伏法后,帝君处理政务时,走神的次数未免太多。”
离怨捏着卷宗的边角,嘴唇抿成一条线。
早朝议事时,本该由十殿阎罗汇报的刑罚修订案,江恨忽然点名,“离怨帝君觉得此条如何”。
微服去鬼市查物价,离怨刚在一个糖人摊位前站定,转身就撞见江恨。
昨天傍晚,江恨的贴身侍卫还来传话,说“大帝备了忘忧酒,邀帝君共饮”。
每一次“巧合”都让离怨心慌,尤其是江恨看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审视的疏离,反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度。
“我……”离怨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崔判官,你真没觉得酆都大帝最近有什么不一样?”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问这话了。
上次崔珏就答“未觉异常”,这次也不例外。
“大帝近期虽常询问帝君意见,不过是看重您的治冥理念。冥界刚经历凶煞之乱,双帝同心方能稳定人心,帝君不必多想。”
“何况,大帝统管冥界千年,向来严于律己,从未有过半分逾矩之举。”
离怨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却没压下心里的那点不安。
“说起来,我上任这么久,还没去过酆都宫的后殿呢。崔判官,大帝他……后宫里就没个伴儿?比如像先帝那样,设几个侍君或者娘娘?”
此话一出,知微阁里瞬间安静下来。
崔珏握着卷宗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离怨时,眼底多了几分探究。
“帝君说笑了。酆都大帝自执掌冥界以来,从未立过后宫。别说侍君娘娘,就连近身伺候的鬼侍,都是轮换着当值,从未有哪个能长期留在身边。”
离怨心中疑惑,没立过后宫?
那江恨最近这一连串的举动算什么?总不能是真把她当“共治冥界的伙伴”,才天天围着她转吧?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刚想再追问两句,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帝君!崔判官!”
守宫门的小吏连门都没敲,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酆都大帝驾临离怨宫,此刻正在前殿等候,说有要事与帝君商议!”
“什么?”
离怨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撞在案几上,茶水洒了满桌。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之前江恨约她吃晚饭,她找了“要巡查十八层地狱”“要跟钟馗演练阵法”“要给孟婆送新采的幽冥草”等一堆借口。
这次人家都堵到家门口了,总不能再编个“要去忘川河捞月亮”的理由吧?
离怨手忙脚乱地往身上摸了一阵,想找个“合理”的理由搪塞过去。
“哎呀,我……我突然觉得头晕得厉害,像是魂体不稳的旧疾犯了。崔判官,你先去前殿应付一下,就说我卧床休息了,等好些了再去酆都宫赔罪!”
说完,她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帝君!”崔珏喊了一声,但离怨已经走远。
-
知微阁到静思轩的路不算远,可离怨跑起来却觉得格外漫长,往常好像走几步路就能到的,今天似乎跑一个时辰也跑不到。
眼看静思轩的朱红大门就在眼前。
只要她推门进去,往床上一躺装病,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拿她没辙。
这么想着,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还有十步……
七步……
五步……
三……
“砰!”
突然撞到一个坚实的胸膛。
“跑什么?”
离怨愕然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江恨就站在门廊下,她差点儿没绷住。
“大、大帝,你怎么……”
离怨下意识地往后退,想绕开江恨躲进屋里,却被他伸手拦住了去路。
“刚从前殿过来时,听小吏说你魂体不稳,卧床休息了?”
江恨垂眸看着她,“怎么我到这,就见离怨帝君精神得很,跑得比兔子还快?”
离怨咽了口唾沫,大脑飞速运转,“我……我这是强撑着起来想找崔判官拿安神的丹药,毕竟政务还没处理完,总不能一直躺着。”
“哦?是吗?”
江恨往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本帝恰好带了从罗酆山采的幽冥雪莲,熬成汤药对稳固魂体最有效。既然帝君不舒服,不如让本帝亲自为你医治?”
“不、不用!”离怨连忙摆手,后撤一步,“我……我突然好了!刚才就是一阵头晕,现在已经没事了!真的!”
她说着故意挺了挺胸,想装出一副中气十足的样子。
“你看我这精神头,别说处理政务,就是去巡查鬼门关都没问题!”
江恨打量了她一会儿,“既然好了,那正好。本帝在酆都宫备了晚膳,有你上次说过想吃的彼岸花蜜羹,还有用忘川水酿的桃花酿。不知离怨帝君,愿不愿意赏脸,陪本帝一起用膳?”
“……”
“不愿意”这三个字怎么就这么难说出口呢?
因为对方是酆都大帝?
还是因为欠了两千五百年的债,还欠了很大的人情?
要不……这次拿崔珏当借口?
崔判官应该不会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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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离怨刚准备开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崔珏的声音。
说崔珏,崔珏到。
崔珏躬身行礼,说:“大帝,帝君刚处理完政务,想必也饿了。陪大帝用膳也好,正好能趁机商议一下罗酆山寒狱的巡查事宜。”
离怨瞪崔珏一眼,心说:你不帮我就算了,怎么还把我往火坑里推呢?
崔珏选择性看不见,忽略离怨不满的眼神,又对江恨行了一礼。
“下官还有些卷宗需整理,就不打扰大帝与帝君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得比离怨还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