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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枷中佛(二十一)

作者:砚边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天边轰隆隆一阵闷雷,不多时就铺开了细密的雨幕。


    赵灼玉双手撑在头顶小心翼翼地跑到刑部正堂外,默不作声地与被安排“蹲墙角”的李逢舟并肩而立。


    刚拍掉身上的雨水,就听里面传来林逸悲切的声音:“好弟弟啊,父亲没舍得告诉你,母亲的死因是难产而亡,她是因为你死的。可凭什么为了不让你伤心自责,就要把事实掩埋?你合该百倍千倍地爱戴母亲才对,可这么多年,你想过她吗?你愧疚过吗?”


    林逸心知肚明母亲的死并非一人之过。可当年母亲的死换来林渊的生,林逸小小年纪,只能把悲痛和愤恨强加在林渊身上。


    而林茂文想的却是:渊儿从未被母亲关爱过,更为可怜,要多加爱怜补偿才是。


    于是,在林逸眼中,林渊每一个开怀放肆的瞬间都无比刺目,更衬得他这个被规训得无失无瑕的人苍白如纸,毫无生气。他焉能不怨,焉能不恨?


    直到陈清的出现,彻底打碎了林逸的自持。


    陈清有着跌宕的过往,竟能与林逸这样的“天之骄子”并肩而立,甚至更得人心。


    他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林逸:你所谓的成功脆弱不堪,你付出得更多,却还是和某些人一样。


    更残忍的是,这面镜子竟在林逸唯一的知己心中占据着更重要的位置。


    如此,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林逸恨父亲不公,恨弟弟夺走一切,恨无双的“背叛”,恨陈清的“掠夺”。


    可他最恨的当属林茂文,但他不敢将屠刀砍向父亲,所以才挑了陈清下手,设计拉林渊和无双下水。


    “爹……”林渊闻言怔怔地看向脸色苍白的林茂文,“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不是说我娘是我尚在襁褓中时病死的吗?”


    林茂文思忖如何狡辩的须臾间,林渊全然明白了父亲眼中的心虚。


    林渊心中有根弦突断了,他目光空洞地呆了片刻,嘴里喃喃着:“娘是因为我死的?娘是因为我死的……”


    林茂文生怕林渊受不住打击,忙起身轻拍他的背,“你别听你哥胡说。”


    转头又瞪着林逸道:“我真没想到,我一世英名竟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装得伶俐乖巧,实则谎话连篇、蛇蝎心肠。简直是……蠢货一个。”


    倘若林逸不认,作为父亲,林茂文也会想办法将罪过推在吴达身上,怎会眼睁睁看着儿子送死?


    原以为林逸是不争气,此刻看来,他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不仅想毁了自己,更想毁林家。


    林逸往后退了几步,漠然地看着情深义重的父子二人,冷冷道:“你以为我会怕死吗?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你想要个年纪轻轻就有一番作为的儿子替你挣脸面,那就让你疼爱的小儿子替你挣去。林家是你们的家,是我的坟。它尊荣与我有什么相干?”


    他看着家人悲痛欲绝的模样,有目的达成的快感,更多的却是茫然。


    雨下得时急时缓,天地间已凝聚了朦胧的水汽。


    赵灼玉和李逢舟听着里面的人的对话,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觉得林逸有苦说不出,可这不该是他杀害陈清的理由。


    赵灼玉正想说话,又听林逸语气变得释然:“父亲,今日的结果我早已料到,可我不后悔。我这一生短短二十几年,却有无数面镜子,照得我丑陋不堪。我没勇气也没能耐打碎像李逢舟他们那样的镜子,只能卑劣地朝陈清出手。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你也不是,实话告诉你吧,陷害林渊的原因不只是我讨厌他,我很清楚只要他身陷囫囵,你就会慌不择路,不问缘由地出手。事实正如我所料,你甚至想都没想就决定找人顶罪。吴达被威胁一事,与你有过节之人又岂会放过。”


    只听“啪”一声脆响,紧接着林茂文气极反笑:“好,你好得很,你连你亲爹都算计。你畜生不如,你死不足惜!”


    林逸没再说话,转身走出大堂,与站在廊下的赵灼玉和李逢舟对上了眼。


    林逸朝二人一揖:“有劳二位送我去大牢。”


    “有劳赵推官送他一程吧。”李逢舟微微一笑,“我这面镜子就不去碍眼了。”语毕不待人回答,与林逸擦肩而去。


    赵灼玉始终拧着眉没有多说,引着林逸沿着游廊走一前一后地走着。


    “在下想劳烦赵推官一件事。”林逸突然道。


    “什么?”赵灼玉没有回头,冷冷回应。


    “城东有一个医馆名为‘济仁堂’,掌柜是一位姓周的老大夫。两年前在下得以与他结识,知他乐善好施,常帮助周边有困难的人,于是这两年也捐了不少银子,但日后在下不能去了。所以在下想烦请赵推官替我走一趟,让周大夫保重身体,不必再惦念我了。”


    赵灼玉步子一顿,突然感觉到斜着飘来的雨水冷冰冰地打在脸上,在心湖激起涟漪。


    林逸这等心狠手辣之徒,也会让善念惠及他人吗?


    赵灼玉再次体会到了人心如沟壑,深不可测。一个人也不能全然用黑或白来断定。


    然而无论缘由如何,既种其因,便要承担其果。


    “好,我答应。”


    *


    赵灼玉刚出刑部大牢,就见撑着伞自茫茫雨幕中而来。


    赵灼玉知他有话要说,撑起方才跟刑部书吏借的伞,提着衣摆走向雨中。


    “跟我走。”李逢舟停在赵灼玉身前,“不必继续留在衙门了。”


    赵灼玉不解道:“吴达和明笙被暂时留在刑部,吴达被威胁一事还没有定论,难道要看着林茂文他们互相包庇?还有林渊殴打书童一事,就这么轻轻揭过了?你此前不是说你自有打算,你到底要做什么?”


    “刑部有董兄在,他们不会有事。至于其他……你想知道就跟我来。”李逢舟知道赵灼玉会好奇,于是转身缓缓往外走。


    赵灼玉又跟着李逢舟到了长安门,这回她不打算推辞,甚至李逢舟还没问,她就直接收了伞坐进马车内。


    李逢舟坐定后忍不住揶揄:“原来赵推官逢雨天还会转性,不用再避嫌了。”


    赵灼玉能屈能伸地笑道:“没错,李大人说得对极了。”


    李逢舟目不转睛地盯着赵灼玉,略显不解地“嘶——”了一声。


    赵灼玉被盯得如坐针毡,瞪了李逢舟一眼,“原来李大人还是个流氓,惯爱盯着别人的脸看。”


    李逢舟抬手戳了戳自己的脸颊,赵灼玉见状用手背蹭脸,“我脸上有东西?”


    李逢舟纯良一笑:“赵推官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脸皮很有厚度?”


    赵灼玉嘴角颤了颤,抬脚不轻不重地踹在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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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舟小腿上,“脸皮厚不厚不知道,脚倒是经常不听使唤。”


    李逢舟也不恼,兀自往缩到角落闭目养神。


    赵灼玉掀帘往外探了一眼,雨已经变得淅淅沥沥,马车正在往城中驶,不多时就停在了浮云堂外。


    赵灼玉随李逢舟进了一雅间,推开门见到唐楚月和她身边的丫鬟以及楚长昀时,赵灼玉险些吓得跳了起来。


    “阿月你怎么在这儿?”


    唐楚月起身迎上前,还不忘睨楚长昀一眼,低声道:“他知道小报是我们传的了。”


    原是今年初,燕京有一家不见经传的小报欲低价出让,连同刊印器物一并出手。赵灼玉偶然撞见后与老板聊得甚是投缘。


    她心思一动:掌握一处言论喉舌日后或有大用。


    便与唐楚月商量,次日筹钱买下。这才有了春闱前传出无名小报的事。


    赵灼玉得知泄露面色一沉,随即拍了拍唐楚月的手,镇静道:“无妨。”


    楚长昀既然约见唐楚月,就说明这事还未被戳穿。再者揭发她们对楚长昀和李逢舟也没好处。


    “哎呀。”唐楚月突然一声惊呼,忙褪下披风披在赵灼玉身上,“你的伤还没好,也不怕染寒。”还不忘搓了搓赵灼玉的手。


    楚长昀坐着悠悠然地喝了口热水,看着李逢舟打趣:“毫无君子之风。”


    李逢舟懒得理楚长昀,自顾自坐到桌边,不忘解释道:“会试前有关无双姑娘的小报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不少人推测这是林茂文对头的手笔,也有人推测这是与无双姑娘相熟之人所为。不过我以为,这倒是很像赵推官的行径。”


    唐楚月闻言登时柳眉倒竖:“所以你们就派人窥探我们的行踪?”


    “这话不对。”楚长昀温良一笑,“我是派人蹲守在燕京各小报处,偶然发现了唐小姐的行踪,这才确定了此事出自你和赵推官之手,并非窥探你的行踪。”


    唐楚月冷哼一声:“那楚小侯爷今日相约意欲何为,是想威胁我们不成?”


    “威胁谈不上。”李逢舟接过话头,“我和长昀想借赵推官和唐小姐的力再印小报,这回要说的是林渊殴打家仆的事。”


    赵灼玉和唐楚月闻言面面相觑,她们原本打算若无人想管此事,那就由她们来传,让百姓评说,不料李逢舟对此事颇为上心。


    但赵灼玉不想轻易顺从,她按住了激动得想要说话的唐楚月,假意思忖片刻后才道:“我可以勉为其难地答应你,但我也是有条件的。”


    李逢舟预料到赵灼玉会顺水推舟,笑着点了点头:“赵推官但说无妨。”


    赵灼玉一副寸步不让的模样,“第一,你得告诉我你此举意欲何为;第二,你要想办法让无双减免刑罚之苦;第三,我还要你协助我替吴达喊一声冤。”


    李逢舟定定看了赵灼玉片刻,似是想从她明亮的目光中窥得她一心想为无双和吴达道不平的缘由。


    “赵推官口中的第二,是想让我以权谋私?”


    赵灼玉坦然道:“以权谋私的人还少吗?我所求,不过是想让该活的人好好活着。”


    李逢舟一时无言,倒是楚长昀面露兴味,几乎要忍不住催促李逢舟答应,看得赵灼玉和唐楚月一头雾水。


    片刻后,李逢舟终是颔首:“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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