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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枷中佛(二十)

作者:砚边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在场的人闻言无一不惊。


    惊林逸素日温润谦和却包藏祸心害人性命,更惊他害人不够还要拖亲兄弟下水,也惊他竟然如此波澜不惊。


    高寒直到同意林逸的请求后半晌都未缓过来。


    等待林茂文的时间太过漫长,漫长到无双心中的绝望转变成了一腔愤恨;林渊的气愤逐渐被巨大的荒谬与失望替代。


    赵灼玉的推测一一应验,可她此刻却无半分喜悦。心头沉甸甸地堵着,只觉得陈清冤屈、吴达委屈、无双痴妄,可怜可叹。


    思绪翻涌间,赵灼玉后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急急忙忙的,不小心撞得赵灼玉一个趔趄,好在李逢舟眼疾手快地捞了她一把才没摔了去。


    林茂文顾不上撞了谁,更顾不上众人的目光,全然失了平日的风度,走林逸身后一脚踹在他背上将其踹倒,伏地咳嗽。


    “混账,我怎么就养出了你这等禽兽不如的混账!”


    其实林茂文在知道柳明笙被从林府救出的消息后就猜测过林逸会不会才是真正的凶手。


    但因他没有第一时间知道赵灼玉在林逸房中找到能证明石朗身份的线索,本着对儿子的信任和金榜题名的期许,他没再深想,而是联合陈岩继续咬住吴达,企图寻找转机。


    林茂文对着林逸一阵拳打脚踢,林渊在一旁看着,原先那份“有人替我出头”的快意又化为不忍,赶紧拉开了父亲。


    “爹!先……先听他把话说完吧。”


    林茂文见同僚们眼神怪异,心知他们还等着看热闹呢,于是捋了捋衣裳冷哼道:“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孽障根本理解不了他的良苦用心。


    林逸跪了起来,身板挺得笔直,缓缓道:“罪民林逸,三年前结识醉梨园女伶无双,引为知己,暗付痴心。然无双姑娘心许陈清。罪民于陈清,一忮其才情卓绝;二恨其与无双姑娘情意深重;三……”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怨恨与讥讽,“罪民常听人谈及今科最年轻的进士非陈清莫属,新仇旧怨,忮恨如狂。”


    “罪民偶然在弟弟林渊口中得知陈清因看不惯他苛待书童,心生鄙夷,不愿再合作课业,而林渊觉得陈清自视甚高,也愈发看其不惯。罪民假意出策,让林渊请陈清吃饭,与其议合。罪民料定以林渊脾性,必将闹出不快。加之无双姑娘也知二人不和,如此,便于我顺水推舟。”


    “无双姑娘亦视罪民为知己,对罪民所言深信不疑,认定陈清为林渊所害,官府徇私。罪民趁机教唆她亲自复仇,就有了无双姑娘坠楼的戏码。后来罪民仔细回想,或许那晚,罪民便已露破绽。”


    林逸释然一笑,继续道:“前往青云客栈,最主要是为了在陈清回来后第一时间转告他林渊邀他至寂光寺。如此,便可将其抵达时辰与遇害时辰压至最短,难寻错漏。待其回房准备,罪民已携绳索先至寺中埋伏。”


    公堂之上,除了林逸的说话声再无其他声音,冷得诡异。


    林渊双眼猩红,目眦尽裂,挥手就朝林逸打去,被赵灼玉两步上前拉住。奈何旧伤未愈,几乎拉扯不住,李逢舟即刻出手相助,不忘呵斥守在两侧的皂吏:“眼睛长到脚后跟了吗?还是木头转了世?”


    皂吏不是不想拉,而是不敢拉,此刻听李逢舟发话如梦初醒,二话不说将林家父子三人各自隔开。


    “林逸,我是你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你为了一个女人,为你那脆弱的自尊,就要害死我吗!”林渊手舞脚蹬,生生踹了拉架的皂吏两脚。


    高寒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岂容喧哗放肆!”他此刻头痛欲裂,只想把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去,不想看什么兄弟相残的戏码,当即冷声道:“林逸,继续。”


    林逸神色不变,淡淡道:“早在一月末,罪民便多次勘察寂光寺,寻觅下手之机。发现寺中有一根横梁老化,摇摇欲坠,只需稍加外力,就能使其坍塌。”


    陈清到寂光寺赴约后,林逸从后用绳子将他绑起,但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站在陈清身前俯视着他,欣赏他挣扎之态。


    “陈举人年少有为,倘若来日高中,是否要美人入怀,春风得意?”


    陈清奋力抬头,问:“你、你方才给我传信的人?为何要绑我?林渊呢,不是他约我来的吗?”


    林逸摇了摇头,笑得阴恻:“不是他约的你,是我。”


    “我与你有仇?”


    “无仇,但你抢了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


    “才名,还有……心上人。”林逸低头看着陈清,颇有种把忌恨的人踩在脚下的快感,“一个寒门出来的书生,凭什么初来乍到就声名鹊起?锋芒毕露,物极必反的道理你马上就能懂了。放心,你的心上人也会去陪你的……”


    陈清听不懂林逸在说什么,但听到“心上人”还是想问个明白,林逸当即塞住陈清的嘴,又将他拖至横梁下,后背朝天。


    随即将另一根绳子扔到横梁上,控好力度一拽,“嘭”一声——血肉模糊。


    堂上众人闻之脊背发凉,眉头紧皱,而林逸却毫无悔意,眼中甚凝着似有若无的回味。


    无双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逸问:“所以你自认为我‘背叛’了你,才想了一石三鸟的法子,想把我也害死?”


    林逸静静看着无双不置可否,有一瞬竟觉得她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模样有种难以言喻却让人观之心潮澎湃的美。


    背离他的人,合该如此凋零、碾落成泥。


    至此,无双才读懂了林逸眼中那潭春水下癫狂的恶念。


    林逸转而看向高寒,平静道:“无双姑娘用的迷药,乃罪民所供。”


    其心之歹毒,令人发指,众人唏嘘不已。


    林渊此刻狂笑起来:“无双啊无双,亏你还信他,演了一出戏想控诉我,如今倒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你就谢谢你仅存的良知,当时没想着把我摔死。”


    这边林渊嘲讽着人,那边林茂文早已汗流浃背、两眼昏花,双腿骤然没了知觉,彻底瘫到在地。


    堂中又一阵动荡,人影晃得高寒也开始发晕。他分别看了陈岩和吴达一眼,立即转了话端:“可还有证据要呈?”


    堂下一时没有回应,高寒当机立断道:“人证物证俱在,且凶手供认不讳,根据《大晋律》,罪人林逸,害人性命、栽赃嫁祸、教唆诬告、私禁他人,数罪并罚,当处绞刑。最终裁决,还需上达天听。先将罪人收押牢中。罪人无双,偏听偏信,诬告良善,念其受人教唆,未酿大错,仗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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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眼看高寒想要退堂,林逸忙道:“大人,林渊险些打死了他身边的书童,又当如何判?”


    高寒一顿,冷眼看来,默然道:“此等小事,轮不到刑部来判。”


    说罢下令退堂。


    “等、等等……”林茂文抬手示意,“高大人,给下官一炷香的时辰,与这孽子,说最后的话。”


    高寒生怕再生事端,沾染麻烦,破例允许,挥手令众人退下。


    皂吏要将无双强硬拖走,赵灼玉抢先一步上前扶着神情涣散的无双离开正堂,路过李逢舟时递去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数道人影叠在一起黑压压地散了,顷刻间正堂只剩林家父子。林渊扶着父亲坐下,林逸依旧保持着面朝上首的跪姿。


    林渊顺了顺父亲胸口后怒视着林逸道:“哥,家里从未亏待过你?我又何处得罪你了?咱们兄弟平时分明和和睦睦,你为什么想置我于死地?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父亲又做错了什么,要受你如此作践?”


    林逸默了默,忽然冷冷一笑:“是从未亏待,还是从未将我放在眼里?”


    “不孝子!”林茂文泪眼婆娑、咬牙切齿地指着林逸,“你打小锦衣玉食,要什么就有什么,从开蒙起我就给你延请名师悉心教导,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可是我从未快活过!父亲,爹——”林逸声音陡然拔高,少有地唤林茂文“爹”,却是带着浓浓的怨气。


    他转头死死盯着林茂文的双眼,“你有把我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看吗?自从记事起,每日不是读书就是写字,别的孩子能玩,我不能,你愿意让我抱着书发呆,也不允许我踏出庭院半步。”


    他缓缓起身,竟带了几分逼视的意味:“爹,你可还记得,十五岁那年,弟弟得了两只纸鸢,他给了我一只邀我同放。那是我第一次放纸鸢,可我们回家后你大发雷霆,把我的纸鸢生生折了。可你却没有责怪弟弟,我后来还听说,你还问他玩得高不高兴。”


    那时起,林逸就明白他在父亲眼中并不是儿子,只是光耀门楣的工具。


    不容有失,不容有瑕。


    “我那是对你寄予厚望!”林茂文大失所望地阖了阖眼,“我若不严加管教,你能年纪轻轻就当上举人?渊儿心不在仕途,可你不一样。你打小就懂事,难道不能体会我的良苦用心?为什么……为什么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你可曾问过我想不想?”林逸猛然凑近林茂文,眼睛铁索一般勒在他身上,“为什么不能一视同仁,为什么不能多关心我一些,为什么要我承载林家的希望?你打小就教我行为举止要如君子,不可大笑,不可大怒,悲喜也要不动声色。可你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要求我?从前我对着镜子学怎么笑,可你知不知道,我笑得真的很难看,我见了都觉得恶心!”


    林渊头一回见兄长如此恼怒,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是被泡在期望的苦水中的,身上还套着枷锁、蒙着湿透的棉布——呼吸不得。


    可林渊想不明白,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何哥哥想拉他下水?


    “那我呢?”林渊颤颤巍巍地指着自己,惨然一笑:“哥,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连我一起恨?”


    “你觉得自己很无辜?”林逸转头看弟弟,眼神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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