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她第一次救人后,就察觉到了流言的威力,那些或真或假的传闻,在市井间飞速传播,添油加醋,将她描绘得面目全非。
有人借机用来攻讦相王府,也有人将其写成戏文贩卖挣钱。
她登时明白,舆论如野马,任其脱缰狂奔,伤人伤己,不如自己握紧缰绳,成为掌握舆论之人。
与其让流言成为他人手中刺向她的刀,或是成为他人扬名的垫脚石,不如由她自己来改编这些故事。
她名下的戏园子“满庭芳”,就是她掌控舆论设立形象的最佳舞台。
她提供核心事件和关键人设,再由擅长此道的写手和伶人,加工成扣人心弦符合大众口味的传奇故事。
戏中的“县主”被塑造成智勇双全、侠骨柔肠、不畏强权的传奇女子形象。
通过这些脍炙人口的戏文,戏园子有了噱头吸引看客,她也在民间收获了更多名声热度。
虽然只是些不入流的风花雪月爱情故事,在高层权贵间还被嗤之以鼻,但用前世的话来说:黑红也是红。
云岚轩,清晨。
宋嫣穿衣整理着宽大的袖口,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吩咐道:“许久没晨起去给母妃请安了,她总爱拿这个当由头,拐弯抹角地责怪我怠懒疏礼。今日时辰还早,左右去她那儿晃一圈,堵堵她的嘴吧。”
满枝听后,一边利落地帮她系着腰间丝绦,一边忍不住抿嘴笑了,打趣道:“那是王妃娘娘不懂县主您的吃苦耐劳。您夜夜挑灯奋战,忙里忙外,可比晨昏定省辛苦多了!”
她指的自然是宋嫣那些不为人知的,深更半夜还在整理店铺账册或筹谋获取声望积分的工作。
主仆二人说笑着出了云岚轩,沿着抄手游廊,向王妃杜筠所居的燕寝殿行去。
清晨的王府,空气中都带有草木的清新气息,阳光透过稀疏树叶,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很宁静祥和。
“狗东西!世子吩咐下来的差事,你也敢懈怠,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一声戾气的怒骂响起。
就在她们穿过月洞门时,刺耳的声音,突地打破了这份美好。
“咻——啪,咻——啪!”清晰的鞭声传到耳朵里,其间还有受刑之人努力压抑的痛苦闷哼声。
暴戾和残酷的声音,与王府清晨的雅致相悖。
宋嫣脸上的笑意转瞬凝固,脚步也停了下来。她往东厢外的院门口望去,明媚的眼眸里,闪过冰冷。
“世子爷真是,还大清早地就寻人惩戒了。”满枝这句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了不妥,立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饶是县主好说话,但出了云岚轩在外头,被别人听到一个丫鬟这么议论主子,尤其还是性情乖戾的世子爷,就是自寻死路。
宋嫣的视线从东厢院口收回,落在满枝惊惶的脸上,眼神里没有责备,她摆了摆手,示意满枝不必过于紧张。
对于这位兄长,世子宋昭,宋嫣心底也没什么好感,还有些鄙夷和厌恶。
宋昭于她来说,谈不上亲近也说不上疏远。
血脉上,他们是亲兄妹。又碍于王妃这层关系,宋嫣不得不对他维持着表面礼节性的往来,也无法从根本上疏远。
在京中,他就是妥妥的一枚纨绔子弟,行事没有底线,残忍暴戾,把恃强凌弱视作理所当然。
提起相王府世子宋昭的名头,寻常百姓无不色变。
强抢民女、纵马伤人、当街斗殴、勒索商户……桩桩件件,罄竹难书。可偏偏,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宋昭拥有的背景条件比她还多,对他溺爱无度的太后祖母,对他关怀备至的皇帝大伯,对他疏于管教的王妃母亲,还有多出的这个对他视若命根的王爷父亲。
相王对宋昭就是散养,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
在宋昭闯下弥天大祸,需要王府出面摆平时,他才会火速出现,雷声大雨点小地训斥宋昭一顿,然后继续放任。
在这样无原则的溺爱,无底线的纵容和无作为的漠视土壤里,宋昭又怎么可能长得根正苗红?
他只会吸收着特权的养分,变得愈发扭曲变态。
宋嫣还记得,第一次见宋昭时的情景。
彼时的他,正值少年,一身华服,面容白皙干净,脸上有种未经世事的天真和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笑着唤她“妹妹”,声音明朗。
然而,在她与宋昭共同出行时,他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农,因肩上沉重的柴担遮挡了视线,脚步踉跄间,不慎惊了宋昭那匹高大神骏的坐骑。
马匹只是微微受惊,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头。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冒犯,立马点燃了宋昭眼中暴戾的火焰。
“哪里来的老狗!瞎了你的眼!”宋昭厉声喝骂,脸上的贵气消失殆尽,只剩下阴森狰狞。
他没有半分犹豫,在宋嫣傻眼的目光下,猛然抬脚,狠狠踹向了没有防备还在惶恐作揖求饶的老农胸口。
老农被他踹飞出去,砸到了街边的青石板上,柴火散落一地。
反观宋昭,只是嫌恶地掸了掸自己靴子,好像刚刚踢开的不过是一块碍眼的石头。
他脸上还有一丝施暴后的快意,瞥了眼地上痛苦的老农,冷哼一声:“晦气!”
然后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宋昭干净皮囊下的暴虐本性,显露无遗。
平民百姓的性命,在他眼中,贱如蝼蚁,连路边的一条野狗都不如。
宋昭在京中犯下的累累恶行,不是没人弹劾。
有刚直不阿的御史,痛陈其强占民田,逼死人命;有忧心国本的言官,细数其当街纵马,践踏律法;更有苦主亲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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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控诉,其殴伤无辜……
不过这些弹劾奏章,都掀不起多大波澜。
对这些足以让普通官员抄家灭族的指控,相王自有其摆平之道。
他召见上本的御史,一番或明或暗的提点,许以前程,或是敲打其家人前程,令其噤若寒蝉,直至主动上疏澄清。
他暗中施压,让刑部、廷尉府等关键衙门慎重处理,将案件无限期拖延淡化,最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面圣陈情,以“小儿年轻气盛,受人蒙蔽,已严加管教”等托词,轻描淡写地将宋昭的罪责抹去,再辅以对苦主丰厚的赔偿和王府的威压,将受害者的冤屈强行压下。
宋昭本人,在经历这些风波后,受到的最严厉惩罚,不过是被禁足府中思过数月以及罚俸三年。
对他而言,不痛不痒,连伤其皮毛都算不上。
宋嫣也尝试过劝阻宋昭,结果遭他羞辱与纠缠。
他眼里满是戏谑,上下打量着她:“哟,妹妹如此菩萨心肠吗?”
“怎么,刚救了李侍郎家的病秧子,又来管我这当兄长的闲事了?”他拖长了调子继续讥讽。
“满京城谁不知道齐云县主古道热肠,专爱往那些世家公子哥儿身上贴?”
“怎么,放荡不检点的事儿做多了,倒装起正经人,管起哥哥的规矩来了?你我半斤八两,谁又比谁干净?省省吧!”
他不堪入耳的污蔑,显得那张白净的脸都丑了几分。
宋嫣深知他的秉性,与他争辩只会引来更恶毒的羞辱和纠缠。
最烦的是,他歪曲的那些事,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她为达目的不得不采取的手段,这也让她在愤怒之余,还有了无法辩驳的憋屈。
宋嫣也明白了,宋昭这滩烂泥,不要去扶。
凡涉及宋昭的事,无论有多难以入眼,只要不威胁到她在乎的人和她的核心任务,她一概选择视而不见。
现下,宋嫣也不愿多管闲事,她领着满枝目不斜视,加快步伐,只想赶快从东厢门口路过离开。
就在她们距离行刑现场越来越近时,一直断断续续强忍着的闷哼声,倏忽改了音调。
“唔——啊!”由闷哼变为了惨叫。
诡异的是,随着她们主仆二人脚步的靠近,惨叫声不仅没有减弱,反而一声高过一声,“啊——呃!”
宋嫣的额角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一头黑线。
受惩之人,估计也是察觉到了有人路过,故意为之。
她闭了闭眼,心中暗骂一声,混蛋玩意儿,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她转头望去,只见院子里枝叶繁茂的老榕树下,一根粗壮的枝桠上,用麻绳吊着一个人。
宋嫣的第一眼,不是落在对方的鞭伤上,也不是他痛苦扭曲的脸上,而是被那具悬吊在半空,修长劲瘦的躯体牢牢吸引住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