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高,风筝飘,跟着风儿天上摇。
爹爹拉着长长线,妹妹拍手哈哈笑。
乌云来,风筝摇,线上沾了半天刀。
啪一声,线断了,妹妹哭着把爹找。
爹不见,娘不要,风筝落在乱坟包。
野狗过来撕烂了,明年春天不长草……”
一九四一年,冬,天津。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
连平日里最爱扎堆晒太阳的那些老头子,都缩回了各自的窝里,不敢露头。
只有那首不知从哪个胡同犄角旮旯里,飘出来小女孩唱的童谣,跟个鬼魂似的,在空旷的街道上,来来**地打着转。
那调子本该是天真烂漫的,但那词儿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性和瘆人。
听得人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陈墨就坐在这片了无生气的法租界街心公园的长椅上。
手里拎着一个冰冷扁平的伏特加酒瓶,他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天了。
从天刚蒙蒙亮,坐到了现在日头偏西,像一座被全世界都给遗忘了的没有名字的雕像。
王站长走了,带着那份冰冷的电报,走了。
也带走了陈墨身上,那最后一点活人的热乎气。
下落不明。
这个词,像两根烧红了的钢针,在他的脑子里来来**地扎着。
不疼。
就是麻,麻得他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饿,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
他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着那如同刀子般的烈酒。
酒从喉咙里,一路烧下去烧得五脏六腑都像错了位。
但他还是感觉不到暖,只觉得更冷了。
他开始跟自己说话。
“瞧你这德行。”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顾言先生,在他脑子里抱着手臂,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不就是死个丫头片子吗?”
“这年头每天死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比路边的野狗,还**不值钱。”
“你为了一个已经**的丫头,就把自己喝成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怂样?”
“你忘了你来这儿,是干嘛的了?”
“你的计划呢?你那盘下得挺大的棋呢?”
“去**计划。”
另一个穿着一身破烂的沾满了血污的八路军军装的陈墨教员,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在了顾言先生那锃亮的皮鞋上。
“老子的人都没了。”
“家也没了。”
“还要那盘破棋,干个屁?”
“那你**还真是个废物!”
顾言先生也怒了,他一脚将陈墨教员踹翻在地。
“哟哟哟……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你救得了谁?!”
“周大山,你救了吗?石大夯,你救了吗?!”
“你连自己身边,一个最亲近的丫头都保不住!”
“你就是个大**!”
陈墨就这么看着自己脑子里,那两个同样是面目可憎的小人,相互撕咬,相互咒骂。
像在看一出无比荒诞却又无比真实的独角戏。
最后他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是啊。
自己可不就是个大**吗?
一个自以为掌握了历史的剧本,就能在这场该死的游戏里,当个体面的玩家。
结果却被这个连规则都没有的现实,给一次又一次地,摁在地上摩擦。
最后连自己裤衩的颜色,都给输没了。
陈墨将瓶子里那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
然后将空瓶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砰!”
一声脆响像他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开始在这座冰冷陌生的城市里游荡,像一个真正的孤魂野鬼。
陈墨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
他的腿只是机械地向前迈动着。
他走过了法租界那条最繁华的霞飞路。
路边的橱窗里摆着最新款的法国香水和瑞士手表。
橱窗里那光滑的玻璃,映出了他那张苍白麻木的脸。
他想起了林晚第一次跟他进城时,那双充满了好奇和胆怯的清澈的眼睛。
她当时指着一瓶香水小声地问他。
“先生……这个比花还香吗?”
他走过了劝业场。
那座高大的西式建筑里,依旧是人声鼎沸。
留声机里放着李香兰甜得发腻的《夜来香》。
他想起了那个像朵带刺的樱花般的日本女特务——樱子,和那个同样是充满了算计和欲望的夜晚。
他又走回了华界。
走进了那些更狭窄、更肮脏,也更真实的胡同。
他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正举着那插满了红色果子的草靶子,在寒风中有气无力地吆喝着。
他又想起了,那个在北平的胡同口,他吃过的那串同样是酸得倒牙的糖葫芦,和那个充满了暗语和杀机的下午。
陈墨走着,走着。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条死胡同里,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天彻底地黑。
直到他的身体被寒风吹得快要没有了知觉,才缓缓地转过身,准备回去。
回到那个冰冷而华丽的笼子里去。
就在这时。
陈墨看到,在胡同口那盏昏黄的路灯之下。
站着一个小小红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只有五六岁大的小女孩,穿着一身不合时节红色的小棉袄,扎着两个用红头绳,扎着的冲天辫。
她的脸上冻得红扑扑的,像一个熟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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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的苹果。
她此刻正仰着头,看着天空。
嘴里念念有词地,哼唱着那首陈墨刚才听见的诡异的童谣。
“……风筝高,风筝飘……”
“……爹不见,娘不要……”
“……风筝落在,乱坟包……”
陈墨的脚步猛地停住了,呆呆地看着那个红色小小的身影。
眼前一片模糊,仿佛又看到了林晚。
那个同样是小小倔强的孤独身影。
那个在台儿庄的废墟上抱着膝盖,无声哭泣的身影,和在太行山的灯火下,一笔一划学着写他名字的身影……
她们的身影渐渐地,重合在了一起。
“叔叔……”
那个红衣小女孩,似乎也发现了他。
她停止了歌唱,用一双黑葡萄似的清澈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陈墨。
“你在哭吗?”
陈墨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不知何时早已,冰冷一片。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蹲下身。
看着这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小的生命。
他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陈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他只记得自己将身上所有剩下的钱,都塞给了那个小女孩。
然后落荒而逃,像一个真正的懦夫。
他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没有开灯也没有喝酒,静静地坐着。
在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坐着。
坐了整整一夜。
陈墨在想……
在想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个该死的世界。
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像个小丑一样挣扎着,活到了现在。
为了复仇?
可仇报得完吗?
为了完成那个所谓的火种计划?
可一个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的“火种”,又有什么意义?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似乎改变了很多东西,但又什么东西也没改变。
陈墨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了。
他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回去。
回到那片虽然贫瘠但却干净的土地上去。
回到那些虽然粗鲁,但却真诚的同志们身边去。
回到那个唯一属于他的战场上去。
他要亲自去冀中,那片该死的土地上看一看。
他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把那个傻丫头给找回来。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天快亮的时候。
陈墨终于站起了身,拉开了书桌的抽屉。
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空白的纸和一支冰冷的钢笔。
他准备发出,他潜伏生涯中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主动的申请。
申请结束这场该死的潜伏游戏。
申请,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