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时和齐燮元走了。
是满面春风地一起并肩走出去的。
临走前两人还像亲兄弟一样拍着陈墨的肩膀，嘱咐他“好好养病，**栋梁”。
仿佛刚才书房里那场不见刀光剑影的厮杀，不过是一场关于“莲花”到底该怎么种的田园诗会。
陈墨亲自将他们送到了门口。
看着那两辆同样是黑色的、代表着不同权力的轿车一左一右消失在了胡同的尽头。
他脸上的那份谦卑而又恭顺的笑容才缓缓地褪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厌恶。
他知道，自己刚才亲手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极乐之莲”这个由他凭空捏造出来的美丽的名字，它的背后是另一个更丑陋也更罪恶的名字——**。
他用一个足以让整个华北都陷入万劫不复的巨大罪孽作为赌注，为自己换来了那看似宝贵、实则也同样是充满了剧毒的自由。
他回到了那间还残留着酒肉和权谋味道的书房。
他没有开灯，只是独自一人在那副翁同龢的字画前静静地站了很久。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
他看着那八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在心里无声地念着。
然后苦涩地笑了。
是啊。
谁又是谁的棋子？
谁又在谁的棋局之中？
这盘名叫“国家”和“民族”的巨大的残局，不到最后落子的那一刻，谁也看不清真正的胜负。
第二天。
风声又变了。
汪时和齐燮元这两个斗了一辈子的老对头，竟然史无前例地“精诚合作”了起来。
他们联名向华北方面军司令部，递交了一份长达数十页的关于成立“华北联合制药株式会社”的详细报告。
报告里将陈墨那个听起来就充满了暴利的莲花计划包装成了一个既能“以战养战”、解决“皇军”军费开支，又能“开发医疗资源”、为“大东亚共荣圈”的民众送去福音的伟大的民生工程。
而那个本该是主角的“新式化学材料研究所”，则被轻描淡写地降格成了这个“制药株式会社”下属的一个不起眼的“原料提纯部”。
这盘棋下得很高明。
他们用一个看似更宏大、更“有益”的“民生”项目，巧妙地将日本人最敏感的“军工”产业的控制权，从海军的手里夺了过来，攥到了他们华北政务委员会自己的手里。
也顺理成章地将陈墨这个最关键的技术核心，从陆军和海军的争夺中摘了出来，变成了他们可以“名正言顺”指挥的自己人。
松平秀一在接到这份报告时据说沉默了很久。
他当然看得出这里面汪时和齐燮元那点肮脏的小算盘。
但是他也同样看到了这个“莲花”计划背后，那同样是无法拒绝的巨大的利益。
最终。
他和背后的冈村宁次司令官都默许了。
只是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莲花”制药株式会社必须接受方面军参谋本部和宪兵队的双重监管。
其所有的核心技术和成品都必须优先为“皇军”服务。
至此。
一场由陈墨亲手点燃的、围绕着“莲花”这朵“恶之花”的日伪内部的权力大洗牌尘埃落定。
一个由汉奸出钱出人、日本人出枪出权、而陈墨出技术和灵魂的畸形的罪恶的利益共同体正式成立。
而陈墨这个所有风暴的始作俑者则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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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一个挂着“株式会社技术总顾问”头衔的自由身份。
一间位于天津法租界、安保级别比汪时官邸还高的独立实验室，和一张可以调动整个华北地区所有日伪控制下的化学原料的最高级别的通行证。
他终于从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变成了一个至少可以在局部棋盘上，自由落子的小小的棋手。
一个月后。
天津法租界一栋同样是戒备森严的小洋楼里，“莲花”制药株式会社的秘密实验室正式挂牌。
陈墨穿着一身雪白的、一尘不染的德国制工作服，站在那排同样是崭新的、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蒸馏设备前。
他的身后站着一脸兴奋和狂热的汪时和齐燮元。
汪时搓着手，像一个等待着开奖的赌徒。
“咱们的‘莲花’什么时候能开出第一朵‘金花’来啊？”
陈墨没有回头。
他只是熟练地调试着设备上的阀门和压力表。
声音平静得像是在念着一本枯燥的化学教科书。
“急不得。”
“化学是一门严谨的科学。”
“任何一个微小的温度或者压力的差错，都可能导致整场实验的失败，甚至是**。”
“我们还需要时间。”
“也还需要更多更纯粹的‘原材料’。”
他顿了顿，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两个早已被巨大的利益冲昏了头脑的大汉奸，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
“不过，二位请放心。”
“我保证。”
“最多不出三个月。”
“我一定会为二位，也为大东亚共荣圈，培育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也最致命的那朵恶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