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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富金山

作者:木·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雨停了。


    但天没有亮。


    战斗后的寂静,比战斗时的喧嚣更让人感到心悸。


    空气里,除了雨水滴落在钢盔和树叶上的“嘀嗒”声,就只剩下伤员那若有若无的、被压抑到了极致的呻吟。


    陈墨靠在一块被熏得黢黑的岩石上,试图给自己点上一支烟。


    那支烟是他在一具日军军曹的尸体上找到的,烟盒早已被血水和雨水浸透,里面的烟也变得软趴趴的。


    他划了三根火柴,才终于将那潮湿的烟草点燃。


    他深吸了一口,那辛辣劣质的烟草味,狠狠地呛进了他的肺里,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血顺着他的嘴角和着烟丝的碎末,一起咳了出来。


    他的身上又多了五处伤口。


    最深的一处在左侧的小腹,是一处刺刀伤几乎贯穿。


    此刻,只是用一根从**身上扒下来的皮带,死死地勒着勉强止住了血。


    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一阵如同被钝刀子割肉般的剧痛。


    但他,活下来了。


    和他一起从那条死亡隘口里,冲出来的不到三十个人也都活下来了。


    陈墨的目光,越过身前那片由尸体和武器残骸铺成的地毯,投向了不远处,那个被炸塌了一半的山洞。


    那里就是日军第106师团的司令部。


    现在它成了一个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坟墓。


    洞口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尸体,大部分是日军的卫兵和参谋,也有几个是冲在最前面穿着德式钢盔的中央军弟兄。


    他们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同归于尽。


    林晚正蹲在洞口,用一块破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一柄缴获来的刀柄上镶嵌着樱花徽章的,佐官指挥刀。


    她的身上也挂了彩。


    左臂上一道长长的刀伤,翻卷着皮肉……


    但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那不是她的手臂,只是一截无关紧要的木头。


    她是第一个冲进那个山洞的人。


    也是亲手用**,割断了那个名叫松浦淳六郎日军中将喉咙的人。


    陈墨记得在原来的世界中,松浦淳六郎只是重伤并没有死。


    现在被林晚杀**,也不知道历史会因此而改变。


    但陈墨也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他看着林晚,想说些什么。


    想问她,疼不疼。


    想告诉她,去处理一下伤口。


    但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战场上他们早已习惯了,用沉默和伤疤来交流。


    这时一个满脸是血的中央军连长,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他对着陈墨,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眼神里,没有了最初的骄傲和轻视。


    只剩下最纯粹的劫后余生的敬畏。


    “陈……陈上校。”他沙哑地说道,“薛……薛长官的电报。他问我们这边战果如何。”


    战果?


    陈墨缓缓地,转过头。


    看了一眼这片尸横遍野的山谷和那些靠在石头上,眼神麻木或是在低声哭泣幸存的弟兄。


    他苦涩地,笑了笑。


    然后对那个连长,说道:


    “你就这么回报薛长官。”


    “就说万家岭上……”


    “再无活着的倭寇……”


    电报很快通过设置在后方的中继电台,很快就传到了百里之外,位于德安的第九战区总指挥部。


    薛岳将军拿着那封只有短短一句话的电报,看了很久很久。


    脸上看不出喜悦,也看不出悲伤。


    “给军委会报捷吧。”


    他将电报纸,递给了身边的参谋长吴逸志,声音沙哑得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喝过一滴水。


    “就说我第九战区历经十数日血战,已于今日凌晨全歼日寇第106师团主力于万家岭地区。毙敌中将师团长松浦淳六郎以下,万余人……”


    “总座,”吴逸志看着薛岳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有些担忧地说道,“我们自己的伤亡……也……”


    “那是战后该统计的事。”


    薛岳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


    “现在我们需要一场胜利。整个国家,整个民族都需要一场,能提振人心的大捷!”


    “去吧。”


    吴逸志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这场关乎国运的巨大的赌局中。


    胜利的意义早已超越了战场本身。


    当吴逸志转身离去后,薛岳才缓缓地,走到了那幅巨大的**前。


    他看着地图上,那个已经被数十个蓝色箭头,死死钉住的万家岭地区。


    他的手微微地有些颤抖。


    他知道那句“再无活着的倭寇”,背后是怎样的一番尸山血海。


    他也知道自己麾下,那些同样年轻的鲜活的生命,又有多少永远地留在了那片湿冷的红色的土地上。


    他赢了。


    赢得了他军事生涯中最辉煌的一次胜利。


    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冰冷的空虚。


    【大别山北麓,富金山】


    与万家岭那场酣畅淋漓的围歼战不同。


    在这里武汉会战的另一端,一场同样惨烈,却更加绝望的阵地防御战,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尾声。


    富金山这座扼守着商城至固始公路的战略要地。


    此刻早已被炮火彻底地夷为平地。


    山上找不到一棵完整的树。


    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石头。


    只有被炸得翻卷过来的黑红色泥土,和无数的弹坑。


    弹坑里填满了破碎的钢盔和扭曲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宋希濂将军麾下的第七十一军,德械三十六师。


    这支被誉为“**精华”的王牌部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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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在这座并不算高大的山头上,硬生生地顶住了,日军第二军主力整整十天十夜的疯狂进攻。


    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为整个武汉会战的西线防线,铸就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屏障。


    但现在这道屏障,也已经到了即将崩塌的最后边缘。


    师长陈瑞河,站在一处被炸塌了半边的指挥所里,正用望远镜观察着山下的动静。


    他的一条胳膊,用绷带草草地吊在胸前。


    在他的视线里。


    山下黑压压的日军,正在重新集结。


    十几辆九五式轻型坦克,如同移动的堡垒,缓缓地向前推进。


    在他们的身后,是至少一个联队的步兵。


    这是敌人今天的第十二次冲锋。


    “师座,”一个同样浑身是血的团长,走了过来汇报道,“阵地上,还能动的弟兄,已经,不到五百人了。”


    “**平均每人不到三发。”


    “**……已经全打光了。”


    “军部……还是联系不上吗?”


    陈瑞河缓缓地放下了望远镜,没有回答。


    他知道联系不上了。


    他们的电台,早在三天前就被炮火摧毁了。


    他们早已成了一支没有支援的孤军。


    他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从淞沪战场,就一直跟着自己的老部下。


    他看到对方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疲惫。


    “联系不上,就不联系了。”他平静说道。


    “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是服从命令。”


    “对。是服从命令。”陈瑞河点了点头,“军座给我们的命令是什么?”


    “是死守富金山。与阵地共存亡。”


    “那就成了。”陈瑞河拍了拍他的肩膀,“命令还没变。我们就还得守。”


    他走到指挥所的角落,从一个破木箱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面崭新的**满地红的国旗。


    是他一直珍藏着的。


    “把旗子给老子挂出去!”


    他将国旗递给了那个团长。


    “就挂在我们阵地的最高处!”


    “让小鬼子们都**,看清楚了!”


    “我三十六师虽然快打光了!”


    “但只要还有一个人在!”


    “这富金山就还姓中!”


    那个团长看着手中的国旗,看着师长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他猛地挺直了身体,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师座!”


    他转身拿着国旗冲了出去。


    陈瑞河则缓缓地,拔出了腰间那把,象征着黄埔荣耀的中正剑。


    他走到指挥所的洞口,看着山下那越来越近的黑色的潮水。


    他知道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但他没有什么遗憾


    因为他和他的三十六师,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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