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羽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玄兔，“道长，您说的可是真的？”
“她就在你身后，在你说一定要查清楚之后来的。”看着一脸疑惑的鬼，玄兔就知道她忘记的是什么了，“好了，现在太晚了，明日你们将知道的所有情况均告诉我就行，回房歇息吧，记得带点香来。”
玄兔捻起三炷香，在油灯上轻轻一燎。青烟袅袅升起时，举至额头端端正正插进炉中，“你们俩都在这儿，人气太重，只得点燃香，她才能待得久。”
“你是说姐姐真的在这里吗？”小姑娘怕是被人磨过来的，不再遮掩怀疑的眼神，更是掺了几分不耐。
玄兔坐在她旁边，轻轻拉住她的手，一直摩挲到手腕，“自你十岁起，每逢生辰我便去寺里求一颗佛珠，只可惜今年的无法给你了。你莫要怪我，也不必自责，我只愿你安好。”
“姐姐？”滚烫的眼泪滴在交叠的手上，喉间挤出一声呜咽，像是多年积压的委屈与思念终于冲破，再止不住。
“蝉衣在你身边，我只是转述她的话。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向你保证，会追查到底，你可否不再对我隐瞒？”玄兔轻拍她的手，柔声安慰。
“只要你信我，那项回舟就是个人模狗样的畜生！”
“我信。”
原来那日滕筱竹比约定提早了几刻钟，就听见项回舟与他那狐朋狗友谈笑，她本该回避，却隐约听见什么二小姐，心里有些不安，就仔细听了会。
“你害了人家姐姐，还不放过妹妹，哎呀，项兄真是好心态啊！做了乘龙快婿可得接济接济兄弟我。”
“嘘！这事可别张扬，想当初那滕蝉衣貌美有才华，年纪虽大了点，但看着温婉贤淑，不像这小的，甚是难哄。只可惜她身体太过羸弱，怎么就一点点毒，就当场不行了嘛！我还没来得及现身，那一家子就回府了。”
“别可惜了，要说你当初做的过了，人家小姐身子本就不好，哪能让你这样折腾。行了，你可得好好哄着这长腿的金子，别让她跑喽！”
“下毒？我不记得了。项回舟我也没什么印象，我只知道他想对筱竹不利。”滕蝉衣在脑海里搜寻，确实对他知之甚少。
“我不知道是什么毒，也不敢贸然去质问。他既然想承恩，那我就将计就计，与他商量演一出戏，到时候将他迷晕，逼他说出实情。”
“他下了毒，却没有查出来，蝉衣你也没察觉吗？”按理说读过医术，常年服药之人对身体应该更加了解，怎么会中毒不自知呢？除非……
“当初大家都以为是意外，用过的茶杯早已清洗，之后也请了郎中过来确实是哮病。也就只有二小姐一直坚持，姐妹连心，我应该全力配合二小姐的。”福羽紧紧握住拳头，他一定要让这恶人得到惩罚。
“也不怪你，福羽哥哥，我应该全部告诉你的。道士姐姐说得对，我们都不够信任彼此。那现在按计划可以吗？”
玄兔看他们逐渐完善计划，也答应会提前告离滕府。
“你不会真的要离开吧？”两人一离开佘儒就突然冒出来，一脸我才不相信的表情。
“你怎么藏在府内，我就怎么留在府内喽。明日我就离开，不过这计划我属实放心不下，只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她有些担忧，他们两看起来斗不过那只狐狸。
听闻得河海道长所救，滕府小姐终于从梦魇中醒来，哎呀，全府上下喜气洋洋，那可真是敲锣打鼓大摆宴席只为仙师送行。逢人贺喜，便能得一个彩头。
“此事多烦劳道长，何不多留几日，也好感谢道长。”滕宁脸上充满了可惜。
“不必了，有些事需要去处理，实在不便多留。”要不是她真真切切保证那妖怪只是来报恩，只有利而无一害，这老太爷还不肯放自己走呢。这一脸可惜，怕是更希望他女儿后面有人庇佑，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不操他人心呐。
也不知道他们两提前给老爷子通气没，这要是她一走滕筱竹就撞邪，可不得给老人家气个半死。
玄兔咬着草，数着经过荷花池的人数，原本平和的滕府又因为小姐长睡不醒躁动起来。
“真当自己是兔子了？”
“蛇妖大人还是学一点人类知识比较好，玄兔为月，就算是天上的玉兔仙子也只吃朝露。只是有些想念前两日的糕点了，这草真是寡淡无味。”
“你一只青蛙精怎么对人类的食物念念不忘，不应该吃什么飞蝇爬虫吗？”
“如果我变回本相我会的。”这就是天敌吗，怎么感觉和他待着说话也变得夹枪带棒的了。
玄兔观赏着福羽绘声绘色的表演，听到什么是河海道长的意思，随手扔了颗小石子，后者哎呦一声挠了挠头，她这才满意下来。
没一会儿，一行人就风风火火地带着项回舟回来，也是着滕老爷爱女心切，要是换做自己，哪能忍受这跳梁小丑装神弄鬼。
“堪比小孩子扮鬼脸，娃娃还能称得上一声可爱，他可以拉去跟疯子斗舞了。”佘儒一脸嫌弃。
“这话我倒是同意你。”看来说话气人还是一种天赋，有时候听着让人还身心舒畅呢。
这看起来拙劣的表演，竟然真的让女儿醒来了，滕宁赶紧让请他上座，让厨子准备晚上的宴席。
入夜，项回舟揉着睡得发昏的脑袋，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滕蝉衣的牌位，心里有些发毛。院子里有些过于寂静了，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宴厅的烛火微微闪烁。还没入秋，这晚风吹到身上竟有些刺骨，前面带路的丫鬟的脸扭曲起来。莫不是真有邪祟没清干净？
正有些纠结要不要找借口离开就已经到了宴厅，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香气扑鼻，都到这儿了还有什么可怕，又安心坐下来。
他感觉周围越来越冷，越来越潮湿，好像有什么滴答滴答落下来，眼前变得雾蒙蒙，不知道从哪儿传出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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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回~舟~”
“谁！”他一下子从板凳上跳起来，这还真是见了鬼了。
来者披散头发，完全遮住了脸，一身白布上晕染这大片血迹，“我本平安幸福，谁料到你以一己私欲竟毒害于我，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滕蝉衣？我，我没想要你死。我当时不知道你有喘疾，那一点点洋金花种子可不致死！只能怪你命不好，你命该绝！”
“你说不致死，那凭什么你在人间我在地狱？何不下来陪我，让你日日与毒相伴！”说着就举起滴血的手指，长长的指甲仿佛能刺破脖子。
“等等，滕筱竹，原来是你！”项回舟打偏她的手。
“你却还知道我妹妹的名字，简直猪狗不如！”刚才那一下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手指有些颤抖，滕筱竹忍下痛楚，面不改色。
“你和你姐姐身上的味道我一闻就知道，你身上更多的是脂粉味，却没有她的药材味。你这个疯子，别把什么东西都往我身上推！你这是诬陷！”说着就要动手，被福羽一把推开。
“原来真的是你！”滕宁把女儿护在身后，怒气冲天，指着他的鼻子，“你不仅伤害我的大女儿，还对我二女儿出言不逊。把他给我送到官府！”
“你们有什么证据，她得的是哮病！你们去她的药包里找一找，洋金花明明是一味药，你们请的郎中也根本没有说她中了毒，凭什么说是因为我，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凭什么说我害了她？不用你们，明日官府见！看县太爷如何判！”
滕宁气极，指着他浑身发抖，“不必追了。”他说的有道理，就算现在把他送入官府，只要他咬死了自己不知道，最多也是在牢里关上几天。
“你这丫头，怕不怕？爹可能是有点古板，但怎能让你去冒险，要不是福羽告诉我，提前安排了人，我还真怕他对你不利。
唉，若是有鬼，我还真希望你姐姐能显灵，让他明天自己讲出来。”
“洋金花是何物？”
“道长！你真的还在？”滕宁一脸惊喜，“他说的对，小女有一味药便是此物，可若是服之过多便是剧毒之物，想是那郎中怕自己开过量，便以意外推脱。”
“是这个吗？”玄兔一层层揭开帕子，里面有两粒黑黑的种子，“在他房间里找到的——等等……”她急忙把帕子塞给滕筱竹向外跑去。
滕蝉衣用了全部的力量向茶楼飞去，她这是想和项回舟同归于尽！她平日良善，死前也没有什么怨悔，只有保护妹妹这一执念不足以支撑她成为恶鬼，若是想害人，自己先得魂消魄散。
玄兔死死地跟着，“明日我会帮忙的，你又何必今日取他性命！”
此时滕蝉衣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个把他们都困在原地的男人。到了茶楼，她奋力现形狠狠掐着项回舟的脖子，将鬼气一股脑全渡给他。
玄兔来不及阻止，就看到她的身影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