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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第十五章

作者:以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薛玉卿径直走出回廊,穿过庭院。


    唯有蝉鸣满耳。


    夏夜的晚风吹起她的裙摆,衬得人格外孤清。


    连青晏怔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廊角,心中五味杂陈,又是懊悔,又是对母亲所为的不满。


    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他转身颓然地对季氏道:“母亲!您,您为何要如此啊!”


    季氏脸上青白交错,又是羞又是恼,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


    薛玉卿并未回房,而是去了小容儿的屋子,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坐了许久。


    直到夜深人静,她才起身回房。


    果然,没过多久,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连青晏站在门外,迟疑了片刻,才轻轻叩门:“玉卿,睡了吗?”


    薛玉卿坐在镜前,慢慢梳理着长发,并不应答。


    门外沉默了一会,又响起他带着歉意的声音:“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母亲那里我已说过她了,她日后断不会再如此了,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薛玉卿放下梳子,看着镜中自己略带疲惫的脸,缓缓开口,那声音又几分冷漠:“郎君言重了,妾身并未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倦了。”


    她素来分明,季氏是季氏,连青晏是连青晏。婆母糊涂短视,行事荒唐,那是她自身之过,与连青晏应当分开看,不应迁怒。


    今日之事,本就在她算计之中。


    那七分怒意是演给季氏看,剩下三分,才是真切的厌烦。


    可方才,听着他急急为季氏辩解,言辞闪烁,试图将大事化小时,她心中那点期许,骤然冷却。


    错了,她先前想得岔了,母子连心,本就一体,如何能分的清?


    她一直知晓他性子里有几分软,从前却只觉得那是读书人的仁厚,甚至觉得这般脾性易于拿捏,于她而言并非坏事。


    此刻再看,这哪里是温良。分明是撑不起事的优柔寡断。


    门外的连青晏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揪得紧,又低声下气地说了许多保证的话。


    而薛玉卿只是静静听着,直到他的话音落下,才轻声道:“夜已深了,郎君明日还有公务,早些安歇吧。”


    连青晏在门外又站了许久,最终只得无奈离去。


    听着脚步声远去,薛玉卿才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晚风带着凉意涌入,吹散了她心头最后一丝惆怅。


    她望向后院柴房的方向,眼神在夜色中沉了下去。


    这把柄,她算是牢牢握住了。


    至于往后,她微微眯起了眼。


    ——————


    次日清晨,天光熹微,院中尚未亮。


    季氏心里终究存着事,揣着几分心虚与恼意。


    早早便连青晏往书房必经的游廊下候着了。


    见儿子面带倦容,步履匆匆,她立刻笑盈盈地迎了上去,还未开口先叹了口气,拿出惯常的语气:“晏儿,昨日……昨日之事,是为娘欠考虑了。”


    她刻意把嗓音压得低,好似委屈又好似示弱:“娘也是瞧着你这般辛苦,房里又始终只她一个,子嗣上这才心急了些。原想着那丫头是个安分的,若真能成,也是一桩美事,谁承想…”


    季氏觑着儿子的脸色,话锋一转,又将责任轻轻巧巧推了出去:“罢了罢了,总归是娘不好,办坏了事,倒惹得你们夫妻不睦。玉卿她…怕是还在气着吧?你多劝着些,娘也不是有心的。”


    她絮絮叨叨,看似认错,实则字字句句仍在为自己开脱。


    连青晏心烦意乱。


    一夜未眠,脑中纷乱如麻,既有对母亲所为的烦闷,又有对薛玉卿的无力与愧疚。


    更别说还有官属的事情,王宣,侯爷……


    这一切压在他心头上沉甸甸的。


    此刻听母亲这番狡辩,他只觉一阵疲卷厌烦涌上心头。


    他停下脚步,眉头紧锁,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不耐,愠怒道:“母亲!您明明知晓我心中只有玉卿,若真为我好,这些时日就安生些,莫要再添乱了。”


    连青晏从前自认孝子,从未红着脸跟季氏说过话。


    这回,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压抑的火气,这让季氏愣了一愣,似是没料到儿子会如此直接地顶撞她。


    连青晏揉着发胀的额角,那张温和秀气的脸也变得有些扭曲,连日来的憋闷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也顾不得许多,低声道:“您可知儿子如今在衙署里是何等光景?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仅要费心应付世家纨绔,赔着笑脸,银子又跟流水般花出去。”


    提及银钱,他语气微顿,似有一丝难以启齿,他何尝不知家中的开销全倚仗玉卿。


    随即他转过身去,又道:“这还远远不够,儿子的上峰是永宁侯,那位侯爷的心思,深似海难以揣测,若能得他青眼,日后自是前途无量。若不能只怕如今这位置都坐不安稳,儿子日日为此殚精竭虑,已是焦头烂额,您就莫要再用后宅这些事来令我分神烦心了。”


    他一口气说完,胸膛微微起伏,脸上的疲惫与沉重毫无掩饰。


    片刻,冷静下来,他扶额有些许后悔,他同母亲说着做甚么。


    这番抱怨,本是他心烦意乱下的脱口而出,却听得一旁的季氏眼睛倏然一亮。


    方才那点不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京城里有名的勋贵子弟,还有侯爷,那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她的儿子,竟然已经在和这样的人物打交道,这是何等的光耀,何等的前程。


    她脸上忍不住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飞黄腾达的景象,温声道:“竟有这等事,我儿竟有这般大造化,怎不早与娘说?这是正事。你放心,娘晓得了,断不会再让后宅琐事扰你,你自去忙你的大事吧。”


    此刻季氏心中愉悦至极,只觉得儿子所有的烦躁不耐都情有可原。


    一旁的回廊角落里,慧娘正巧经过,方才她还在不满管家权还未拿到手几天就又被要了回去。


    这回却将连青晏这番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脚步立时停住,悄无声息地站在廊柱后,低垂着眼,强压着欣喜。


    永宁侯,前途无量。


    这几个字教她几乎要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忙咬住下唇,又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连青晏竟有这等门路,竟能攀上永宁侯那样的人物。若真能成事,连家便是真要发达了。


    她家那口子是季氏唯一的弟弟,季氏一向疼爱他,事事必应。


    若有所求,季氏她自己做不到的,总会撒泼打滚,想尽一切法子,来帮他得到。


    一股窃喜涌上她的心头。


    ——————


    暮色起,连府内院逐渐归于宁静。


    薛玉卿高高端坐堂上,面前站着几个垂首的管事婆子。


    她收起刚送来的对牌钥匙,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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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句话便将管家之权重新握回手中。


    处置完毕,薛玉卿回到自己房中。


    浴房之中,热水氤氲着雾气。


    她浸入温水中,合眼休息。


    翠微挽起袖子,站在浴桶边,用香胰子细细揉搓薛玉卿的乌发。


    水流潺潺,顺着光滑的脊背淌下。


    倏然,翠微的动作顿住了。


    她的目光停滞于薛玉卿右侧肩胛骨下方。


    那里,有一小片泛着青紫的痕迹。


    像是被什么动物狠狠吮咬过。


    在莹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扎眼。


    “夫人。”翠微嗓音带着惊疑,“您这儿磕碰过吗?看着又不像是被碰的,倒像是…”


    随即,薛玉卿倏然睁开眼,猛地扭头,对上翠微略带疑问的眼眸。


    “何处?”她问。


    “就是右边肩头的下面一些。”翠微应。


    但那位置,那隐隐约约的触感。


    薛玉卿心口猛地一坠,一股寒意猝然窜上脊背。


    根本不是磕碰。


    又回想起,那日禅心寺偏殿诡谲的梦境,刚入京时,马上那个模糊的身影,以及那个老僧意味深长的话语……


    所有单独的线索在此刻猛地串联起来,织成一张令人不寒而栗的网。


    她并不是个蠢人,一点想明白,就能串联起来。


    那来回碾磨皮肉的感觉,原来并不是梦。


    随之而来,一股冰冷的恶寒顺着脊椎爬升,让她几乎要在温水中战栗起来。


    是谁?


    她一把抓住翠微的手腕,语气又快又急:“翠微,你再仔细看看,那痕迹到底是什么样子。”


    翠微被她的反应吓住,忙凑近了仔细察看,那痕迹一排排很是整齐,越看脸色越是发白:“夫人。这,这分明像是,像是被人……”


    薛玉卿猛地吸了一口气,好似有刚烧开的油锅对着她从头泼下,烫得她想要骤然站起身。


    不是梦。


    那根本不止是一场荒唐梦。


    有东西,或者说,有人,真的触碰过她。


    她毫无防备的睡梦中,有人留下了这的印记。


    她一直在被窥视,思及此,这的悚然的感觉定住了她。


    片刻,她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松开翠微的手,缓缓沉入水中。


    她想起梦境中的阿郎亦或者有人假扮的阿郎,又想起马背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侧脸。


    永宁侯,这个三个字不受控地涌入她的脑海。


    可她并不识得此人。


    片刻后,她开口,声音已恢复平日的冷静:“翠微,你悄悄去查三件事。”


    “其一,我去禅心寺那日,除了季氏和府中女眷,还有谁去过那偏殿附近,尤其是男客。”


    “其二。”她顿了顿,眼眸一深,“去查一查那位永宁侯,他的来历,底细,越详细越好。”


    “其三,给娘捎封信去,再去问问,表兄,的故人。”说这话时,她顿了顿。


    “要快,要隐秘,多使些银子也可行。”


    翠微心头微震,不敢多问,立刻低声应道:“是,夫人,婢明日一早就去办。”


    薛玉卿不再说话,重新闭上眼,将头仰靠在桶壁。


    水面逐渐恢复平静,薛玉卿却思绪万千。


    桶里温热的水包裹着她,她却只觉得那一股窥伺感,如影随形,教她几乎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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