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汴京日日风,春寒未了怯园公。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雨落院中,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的腥味与落叶的苦涩气,连家奴仆清扫着院里一地的绿叶。
膳房里飘出几缕炊烟,膳房的婢子早早备好了膳食。
倏然,有道声音穿过了细雨,径直传来,
“夫人夫人,郎君回来了!”
闻声,屋内的妇人起身,拿起身旁的伞,推门而出。
蒙蒙细雨中,隐约可见那妇人的模样。
一张清丽的面容,面上的棱角精巧轻盈,皮肤薄薄透着淡淡青,眉如春柳初展,细弯如月。
她撑着伞,快步向门口走去。
门口小厮卖力地扶着一个身着青绿官服的郎君,她身边的侍女翠微凑在一旁帮忙撑着伞。
“也不知郎君这是饮了多少酒。”
耳畔传来翠微轻声地抱怨,薛玉卿搀住绿衣郎君的胳膊,嘱咐翠微道:“你先去叫膳房煮些醒酒汤来。”
连青晏醉的不轻,走路都踉踉跄跄,面上绯红,眼神迷离,嘴里也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只是他身上浓重的酒味,熏的她头疼,几乎是屏着呼吸,方能忍着不转身离开。
终于将他扶入卧房,薛玉卿又废了不少功夫帮他脱下官服。
又唤来院里的丫鬟,“小梨,打些水来,替郎君洗漱。”
言毕,薛玉卿将木凳移到离床榻有些距离的地方,既能瞧清榻上之人的情况,又不至于被熏的无法吸气。
片刻后,醒酒汤也煮好了,翠微唤醒连青晏,扶着他半靠着床头。
见状,薛玉卿起身,端起醒酒汤,坐在床榻上轻唤自家夫君,“碧安,碧安?喝了再睡。”
对面的郎君徐徐睁开眼,傻傻笑着,“卿卿,我回来了,我不是故意的。”
连青晏生了一副温润模样,痴笑着,倒也不叫人生厌。
他话只说了一半,薛玉卿却明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说,他知道她不喜欢酒气,不是故意喝得醉醺醺回来的。
一旁的翠微也知自家夫人不喜酒味,主动道:“夫人,要不还是婢来罢。”
薛玉卿摇头,“还是我亲自来吧。”抬手一勺一勺地喂着醒酒汤,“夫君新上任不久,许是应酬时,同僚热情了些。”
这话说给翠微听,也说给连青晏听。她明白他应酬不易,却也实在讨厌这酒味。
却不想,沉默许久的连青晏突然开了口,喃喃道:“多谢侯爷提携………”
他话说的模糊,薛玉卿隐隐约约听见‘侯爷’两个字,也没多想。
伺候连青晏喝完汤,薛玉卿感到身子疲乏,周身粘腻。
方才的雨水浸湿了薛玉卿的鞋面,现下她终于得了空,去换了身衣裳与鞋袜。
———
晚膳时连青晏方才清醒过来,懊悔自己不应带着一身酒气归家,早知应少喝几杯。
特意换了一身薛玉卿平素最喜的青衣,才敢去寻妻女和母亲。
桌上,连青晏见一家人都在等自己,匆匆入座。
连家的晚膳清淡却不失精致,特别是连青晏升官以后又是多了几样,除了往日里的七宝素粥、蟹黄馒头、荔枝膏水又多了蟹酿橙、水晶脍,颇为丰盛。
连青晏出身寒微,这样的膳食仅凭他那点微薄的俸禄是用不起的,家中多数都开销,都依靠着薛玉卿的嫁妆。
“娘。”连青晏主动招呼着母亲,又转头看向妻子与女儿,“玉卿,容儿。”
“爹爹,你终于来了!”连稚容清脆地嗓音打破了略微僵硬的氛围。
见状,连青晏摸了摸女儿的头,轻声询问:“容儿是饿了吗?”
连稚容年方五岁,还未学会隐藏情绪,认真地点了点头。
心怀愧疚,连青晏认真道:“是爹爹的错。”
坐在一旁的季氏,抬头便瞧见自家儿子这副丰神俊朗的模样,心中与有荣焉,又想起院里的小丫鬟说,自家儿子近来颇受上峰赏识。
思及此,季氏有些得意,面上的笑抑制不住地浮了起来,主动把盛好的汤推到他面前,“晏哥儿,快用些。”
连青晏低头看了眼微温的汤水,面上带着些许歉意,“娘、玉卿,下回就不用等我了。”
季氏好似没听见,笑吟吟道:“好了好了,还是以官属之事为重。”
说罢,季氏悄悄瞟了眼身旁薛玉卿的神色,见她面无异色,又道:“这段时间还是辛苦卿娘了……”
薛玉卿笑迎,嗓音清越,如同玉珠落盘,“是妾的份内之事。”
她知晓这是季氏的示好。来京前二人刚吵了架,闹了红脸,只因小容儿发了热,季氏不去寻正经大夫反而找街边那闲散道士开符水,还偷偷给小容儿灌了进去,反害得小容儿病情加重。薛玉卿当时急得砸了符碗,婆媳间闹得极僵。
说到底季氏曾经也只是一个卖豆腐的村妇,并非存心恶意。
如今既已揭过,她便不再提。
瞧薛玉卿笑着应答,季氏心中微安,她就怕她这儿媳,还记恨着来京前那事呢。
她不也是好心,又怎会知道那道士是个骗子,之前村里有人发热,也是寻得道士。不也治好了,谁能知道偏偏就治不好小容儿呢。
反倒害的她在儿媳面前又低了一头。
————
晚膳过后,天色微暗。
连青晏倏然想起离开之时,侯府嬷嬷的指点,便去找到了妻子。
他去的时候,依旧着那身青衣。
而薛玉卿点着烛火,正在翻看着账本。
这账本,薛玉卿是越翻越头疼。
这账本,薛玉卿是越翻越头疼。
京中居大不易,样样都要银钱。连青晏官场应酬的份例、家中添置新仆的工钱、还有小容儿开蒙女学那笔不菲的束脩……
嫁妆银子如流水般花出去,眼见着账面上的数字日渐稀薄,她心头也像压了块石头般。
听见开门声,薛玉卿合起账本,转身察看来人。
烛火轻暖,映衬着她白透的皮肤,眼中染上了疲乏,眼下是遮不住的青黑。
连青晏自然也瞧见了,他将请帖递给薛玉卿,在身后,扶着她的肩,温声道:“要入宫,从前在庐州那些衣裳不太合适,要去订些时兴的样式了。”
薛玉卿接过请帖,翻了翻,又重新放好。
半月前,连青晏突然收到调令,命其即刻赴京上任。
来的匆忙,许多事要筹备,她也是近来才想起这回事的,柔声应道:“我正有此意,明日我便去布庄瞧瞧去。”
“卿卿,你做事一向妥当。”顿了一瞬,话在嘴里滚了几遭,他还是说了,“之前的事,莫要往心里去,娘她也不是有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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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玉卿正色,轻声细语道:“我知母亲是好心,并未放在心上。”
见她坦荡的模样,连青晏心中反倒生了愧,又道:“容儿女学的事,我也在打听……”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话怪,自己好似要为了母亲委屈妻女。
词不达意,他又顿住了。
薛玉卿了解他,一眼便看出了他的纠结,温言道:“碧安,莫要再想了。我明白你的心意,真的不怪娘。平素你和娘对容儿的疼爱,我都看在眼里。近来你忙,容儿也很想你,常问爹爹何时得闲。”
连青晏终于笑了,从身后抱住妻子,“待我沐休,便带容儿出去逛逛。”
“这些天你忙着应酬,我也不知那席面上是否有些个美娇娘?”薛玉卿打趣道。
闻言,连青晏慌了神,手足无措,“卿卿,你莫要冤枉我,我可未去那些个腌臜地。”
她也不过是为了打趣,见他慌神,便收了话,“好了,我是知道你的。”
随即,连青晏也明白这话只是妻子的玩笑,
“卿卿,该就寝了,我来为你梳头。”
———
翌日
日头极好,清阳曜灵,和风容与。
临走之时,薛玉卿被小容儿缠上了,央求着要一同去。
无可奈何,只能带上了。
京中风物与庐州大不相同,小容儿出生于庐州自是好奇极了。街边全是小商小贩,与路过的百姓,薛玉卿穿着普通在其中并不打眼。
街边人头攒动,实在太过拥挤,薛玉卿额头生了许多汗,她有些后悔今日带着小容儿出来了,尽力撑着胳膊将女儿护在臂弯之内。
倏地,周围的熙攘声愈来愈大,远处似是浩浩荡荡来了队人马,薛玉卿护着女儿被裹挟在人群之中,生了几分狼狈,好几次踉跄差点摔倒,又重新站稳。
日光生生刺入眼里,逼的她眼睛酸涩,眼泪差点便要流出来,还好她及时低头避过日头。
远处传来高声,“枢密使到!”
“嗒嗒”的马蹄声渐近。
戴着笠形帽的褐衣官兵推开四周的百姓。
薛玉卿护着小容儿,愈发低头避让。
倏地,余光里出现了一匹高大毛皮油亮的棕色骏马,玄黑色马镫上踩着一只精致的乌皮靴。
艳阳之下,随着马背起伏,腰间挂着织锦金鱼袋熠熠生辉,披在其上的赪紫官袍随光流转夺目至极,隐约可见其上四经绞罗地织云鹤纹。
无一不展现着其身份的尊贵。
赪紫官袍,佩金鱼袋。
就在此刻,薛玉卿忽觉腰后一股大力传来。她整个人被推得向前踉跄,险些扑倒在地,一只手下意识地紧紧揽住小容儿的肩头,将女儿死死护在身侧,另一只手慌乱地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身形。
这一踉跄,让她被迫抬起了头。
转身片刻间,她匆匆瞧见那高居马上赪紫高官的侧脸。
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方才她并没瞧真切。
只是那相似的模样,便教她神思恍惚,心中浮现出一个骇人的想法,又当即否认。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春日,她却如坠冰窟,生了层层冷汗。
她想起了一个人。
这时周围人已徐徐散开,薛玉卿仍在怔忡,脸色苍白如纸,此刻小容儿稚嫩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阿娘,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