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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作者:祝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说巧合,其实也算。


    去外地的采风只进行了不到两天,他在那里不仅没得到放松,还因为没带伞,被骤雨淋了个透。


    当天坐飞机回雾桥,常年难生病的人,晚上就感冒了。


    在家歇了两天,江时砚今天才去工作室,一进门,大家还没发现他回来,鸡犬升天的氛围还在持续。


    潘明轩仰躺在沙发上,高举手机,角度再偏二十度,就要碰到后面墙柜上摆着的合成器上了。


    他大声嚷嚷着“世界真特么小”,一边向旁边人伸手,示意再给他一块炸鸡。


    江时砚嗓子还是不太舒服,以指节敲墙代替出声,潘明轩竖起耳朵,一下老实了。


    紧接着,炸鸡盒子被三两下收好装进外卖袋里,有人抽了三四张纸,胳膊雨刮器一样清理着桌面的碎渣,潘明轩窝窝囊囊地站起来,挤出个尴尬而讨好的笑:


    “江哥,有个八卦你要不要听?”


    江时砚在沙发上坐下,紧了紧鼻梁上的口罩压条,炸鸡油腻的气味分子还是透进来。


    他没什么好脸色,潘明轩更是像给皇帝进贡一样,双手捧上手机。


    等江时砚的视线落在屏幕上,他在一旁解说:“这个头像是动漫角色的是我表弟,对,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弟,本来想把他介绍来咱们工作室打零工的那个,你猜怎么着……”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


    手机屏幕里,显示着一条朋友圈,发布在一个小时前,但看照片里的时间,大概是昨晚拍的。


    背景是火锅店,两人并列坐着绰绰有余的沙发座椅上挤了三个人,冲镜头咧嘴笑着。


    恰好,这三人他现在都认识了。


    老潘口中的表弟、他前女友、前女友的好朋友。


    如果潘明轩开了天眼知道这层信息,八个胆子都不敢把朋友圈给他看。


    可他只知道,许月薇是许老师,上周才见过的人,居然出现在了自己表弟的朋友圈里,还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


    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他激动成这样,潘明轩又切了个大瓜:“这小子之前跟我说找到兼职、不来了,我还问他原因,他打马虎眼不说,隔了一天又问我,雾桥除了游乐场这种太明显的,还有哪里适合约女孩子出去,然后、然后我今天就看到这个!”


    江时砚往右滑屏幕,垂着的眼皮动了动。


    除了第一张有别人出镜,后面他发的三张照片,一张自拍,两张二人合照。


    一张都低着头,女人切蛋糕,周煦托着纸盘子去接;一张都是正脸,都笑眯了眼睛,都没看镜头,加了层港风滤镜,有点像电影截图。


    文案写了一堆废话,中间有一个英文名字十分显眼,江时砚扫过,记住了。


    目光落到最下面,潘明轩备注为“璐鸣琴社许月薇”的点赞映入眼帘。


    潘明轩心很细,没有贸然点赞,怕当事人尴尬。


    江时砚把手机还给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最右边的那个人,是我高中校友。”


    潘明轩:“……那岂不是!”


    “是啊。”江时砚陷在沙发里,重复他的话,“世界真小。”


    巧合到此为止。


    从咖啡店离开半个小时后,江时砚回到工作室。


    中午炸鸡的味道早已消散,一楼空荡荡的没有人,正面墙上黑白的合成器垒砌成游戏世界的质感,夹角旁的另一侧挂着各式各样的吉他,又莫名其妙的复古。


    江时砚时常有重新软装修的冲动。


    他掏出手机,在群里发了条:「下来喝下午茶。」


    八九个人哗啦啦下来,帮忙把东西往茶几上摆,有人咋呼一句:“哇,这么多?”


    “剩下一半放冰箱。”江时砚没什么兴趣,坐到一旁玩手机。


    潘明轩吸溜着一杯雪顶,凑过来,偷感很重地问:“江哥,你见到我表弟了吗?没跟他说咱俩的关系吧?”


    “见到了,没有。”


    潘明轩听懂了,点点头又问:“那,许老师呢?”


    江时砚“嗯”了一声。


    潘明轩:“你看她状态怎么样啊?”


    “怎么,”江时砚半仰头,似笑非笑,“你也想追她?”


    潘明轩猛摇头,手指在挂满冰珠的塑料杯上一点一点的:“我就是在想,要不咱们就用她呗?反正挂闫懿君的名。”


    他其实想说些更重的话,譬如,一个古琴的导入而已,又不是主旋律,有必要谨慎成这样吗?


    江时砚眯了眯眼:“有话直说。”


    “我看我弟那条朋友圈说是同事,那她应该就是咖啡店去打工了吧?我想是不是有什么经济上的困难……”


    关于许月薇,他之前也有过了解,也顺手用私人号关注了她的账号。


    只在一个平台发视频,粉丝四万多,上一次更新是中秋节。


    看样子,也不像能挣到钱的那种自媒体账号。


    “我不喜欢挂名,是谁就是谁。”


    江时砚摸了摸腰间口袋,没摸到烟盒,干脆起身,抬手,按在潘明轩肩头捏了捏:“去吃蛋糕吧,别客气,校友请的。”


    *


    路灯盏盏亮起时,天还没完全黑透,不过明亮被昏暗蚕食殆尽,需要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别墅楼内,只有一楼和三楼的某间房还亮着灯。


    窗后的浅色窗帘过滤不净室内明亮的光,在玻璃窗上与月光交相辉映。


    倏尔,窗帘飞走,窗户也平移开,夹着烟的手随烟雾一起探出窗外。


    燃着的烟蒂是暖色,燃尽的烟灰却冷,碾烟的手是硬的,雾气却柔。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垫在下面的木质家具加了扩音buff,声音想忽略都难。


    江时砚转回身,吐出最后一口浅薄的雾。


    眉眼间带着疏离,接听的动作被他做得慢条斯理。


    听筒传来中气十足的清脆女声:


    “姓江的,给我开门!”


    江时砚没出声,又走回窗边,往下看。


    楼下,一辆低调的黑车停在门口,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人手举黑伞,遮住另一人瘦削的身形。


    被伞遮住的女人正是孟姣,她今天早早收工后本来应该回酒店舒舒服服地泡个澡,窝在床上打游戏,却要跑来这里谈判,此刻怨念无比深重。


    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频繁按动着楼墙上的电子门铃:


    “这铃怎么按不响啊?”


    在得到“马上下去”的回应后,她挂断电话,对身旁的经纪人露出得逞的笑:“我就说他肯定在这里吧?”


    经纪人笑笑,无奈地偏过头去——


    他们刚去过江时砚名下的两栋房产,用排除法也该蒙对了。


    大门被从里面打开,江时砚视线在孟姣二人身上掠过,看向跟围栏连成一条线的拦车杆,拧眉:“你怎么开进来的?”


    孟姣:“上次来录音的时候,你助理帮我把车牌录上了。”


    她挤了个“咱们可是那什么关系呀”的眼神。


    这也是此次夜访的话题。


    几分钟后,孟姣和经纪人并肩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双手抱胸,一双圆杏眼射出威胁的眼神,钉在左侧沙发上心不在焉的男人身上。


    她在车里卸好了妆,一头浓密的黑发草草扎了个单边的麻花辫,眉眼因长期饰演清纯白花的角色而有了肌肉记忆,即使瞪人,看上去也颇为我见犹怜。


    可惜她的好男友不吃这套,他一掀眼,视线爱答不理地在她身上落了落:“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


    孟姣不服气:“是啊,是很清楚——”


    江时砚秒删那条被网友定性为秀恩爱的微博后,也对她提议,「趁这这个机会分手怎么样」。


    “可是为什么呀?你总得给个理由吧?”


    江时砚歪歪头:“因为本来就是假的?”


    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孟姣被噎了一下,继续用眼神施以威慑。


    江时砚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他们:“你跟经纪人大摇大摆地来这里,是故意想被拍到,继续坐实恋情?”


    孟姣眨眨眼:“那确实没想到,急着找你,想来就来了呗。”


    话音落,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用十厘米的细长鞋跟轻轻敲了敲地板,反而气势汹汹起来:


    “这不都怪你?你电话要么不接要么占线,我才满世界找你的!”


    “行,我的错。”


    江时砚淡淡拨开她的质问,往后一靠,也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他垂着眼,提起了另一件事:“你现在在圈子里算是站稳了吧,还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么?”


    孟姣对他提出假交往的请求,是在他失恋的大约一年后。


    与此同时,江时砚也获知了一个秘密——孟姣正在与嘉寰集团的大太子交往。


    她背后的经纪公司正隶属于嘉寰集团,那些如雨后春笋冒出来的各种时尚资源与片约,说其中没有对方的助力,谁也不会相信。


    如果二人恋情被公之于众,不难想象会被如何恶意地解读,她为了梦想所做的努力也会沦为风流情债。


    这种事对女明星的影响更甚,很不公平,但目前的环境下也是件无可奈何的事。


    在某一次秘密约会时,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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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姣忽然感受到了狗仔的气息,她慌忙取消了约会,并想出了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有一个明面上的假男友作掩护,她私生活的吸引力在狗仔眼里应该会大打折扣。


    于是她找到了江时砚,二人认识多年的事早已不算新闻,日久生情的故事也往往最合情合理,还能用“才子佳人”这个噱头炒作一番。


    她拟定了好几个求情方案,想了各种交换条件,却没想到江时砚回答得十分痛快。


    他点了个头,合作就定了下来。


    不过附加了一个条件——不进行官宣,以公开的秘密这种形式成为公众的默认。


    事后孟姣问他怎么这么好说话,他回答,正好她也可以帮他挡桃花。


    孟姣被他噎了一下,但她现在刚进组,江时砚还是《关山》投资人之一,现在这个节点官宣分手对她百害无一利,他不可能想不明白这个。


    虽然处于求人的一方,孟姣也被他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惹毛了,稍稍拔高了语调反问:“那你呢,现在又不需要我帮你挡桃花了?是谁说的双赢来着?”


    江时砚陷入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他似乎发出了一声自嘲的轻笑,听到的人都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就,继续吧。”他说。


    跟定下合作的那天一样,孟姣都做好了缠斗一番的准备,没想到还不等经纪人的巧舌上阵,就搞定了。


    她不可思议地愣了一下,随后蓦地站起来“耶”了声,挑着下巴冲江时砚再确认了句:“那说好了啊,不许再反悔,起码别再搞出删微博这种事了,被过分解读就解读呗,反正咱俩的’糖’也没有很多。”


    江时砚却丝毫没被她的兴奋感染,依然沉默地垂着头,眉眼似乎有些疲惫,又冷漠得好像与周遭割离开来。


    两张陌生男人的脸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一张成熟,一张青涩。


    他不自觉地轻轻摆了摆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孟姣问。


    江时砚眼睫颤了颤,盖住眼眸里涌动的情绪,懒得再理她。


    *


    城市灯火映在夜空中,织成丝丝缕缕的金线。


    深秋风凉,奔走在路上的卡宴前面两扇车窗却都开着。


    红灯密集的街区,走走停停,风像海浪一样一股股冲进来,残存的烟草味被卷走,或者冲淡。


    江时砚只抽了半根烟,就觉得呛,摁灭后,气味反而比吸的时候还恼人。


    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它带来的后置体验更折磨人。


    卡宴驶入一片没有出租公交出入的、寸土寸金的街区,住在这里的人无一例外地开着豪车出行,小区的安保和物业是挑不出毛病的细致入微。


    大平层,一个楼层只有一户住家。


    江时砚出了电梯门就脱了大衣,搭在手臂上,开门,换鞋,踩上保洁阿姨刚清洁过的大理石瓷砖地面,走向客厅,把自己仰面摔进冰凉的皮质沙发里。


    他什么都没想。


    然后,他想起来许月薇的脸。


    想起来她在得到“不是巧合”的回答后,自然而然地追问:“那你是为什么来的?”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好奇。


    就是想来看看,你是不是真有照片里看起来的那么开心。


    在我找不到灵感的日子里,在漫长的、七年来的每一天里,你都笑得这么开心吗?


    可江时砚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眼神愈发冷淡,像一抹冷色的笔触点在了夕阳上。


    她也没有再问,举起手,递给他那朵白色玫瑰。


    如果她知道,他后来把烟蒂碾灭在了这朵可怜的花上,会不会后悔这个举措。


    过夜会枯萎的花,没有过夜那么好命。


    休息了一会,江时砚坐起来,手捏着领子脱掉毛衣,一颗一颗解开衬衫扣子,随后是金属皮带扣的响声。


    将脱未脱的衣服等到进了浴室才去净,水声激起氤氲雾气。


    感冒拖拖拉拉到今天还没好利索,他调高水温,水柱噼里啪啦打在每一寸皮肤上,近似灼烧的痛感。


    他的脑海里清醒地浮现出她平静的眼睛。


    玫瑰外层的塑料果然像冰封,插进他手里时,竟然有几分凉意。


    她说,“这朵花跟着我也没命,我没法带它回家,只能扔掉。”


    “你当做礼物,就养,帮我扔了,也行。”


    水流哗哗地冲洗浴室地面,听久了也显得安静。


    忽然一只湿漉漉的手拍向墙面,水珠从掌面交界处迸溅,发出的声响如同巨大的气泡被戳破。


    后来,一切又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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