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同时,柜台的机器响起新订单的提示音,好像上天听到了她希望自己忙起来的祈愿。
让她没有时间去在意他。
许月薇对周煦扯出个略显僵硬的笑容,边捋着飘到额前的发丝边往柜台后走,状似不经意地问他:“传单都发完了吗?”
周煦笑得很开朗:“对啊,就剩那么几张了,一会儿就发完了。诶,你不惊喜吗?”
“有啊,当然。”
周煦看出她的冷淡,却也没失落,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变戏法似的掏出另两支花,对小韩说:“门口有人摆摊卖花,我买了三支,送你们一人一支。”
小韩惊喜:“哇,我也有啊?谢谢啦。”
周煦趴在柜台上,像只大型犬吐舌头:“是我该谢谢姐姐们照顾我,哈哈。”
许月薇默默挪到柜台后。
……原来不止她有。
没有失落,百分百的负面情绪都是尴尬。
她不敢抬头看9号桌的方向,刚才就不该多说话。
周煦买了白红粉三种玫瑰花,粉的送给她,白的给小韩,红的留给不知道去哪了的宋瑾姝。
小韩嚷了句:“啊…我不喜欢白色的。”
“我跟你换。”许月薇看了眼周煦,“没意见吧?”
周煦大度地表示无所谓,三朵一起插瓶里放店里都行。
他说着又要往后厨走,被许月薇一把抓住衣服拽了过来:“有大单,过来帮忙。”
9号桌的客人把店里的每样甜品都各点了两份。
甜点有十几款,一个一个选中、调整数量挺费劲的,亏他有这个耐心。
“海盐那款只剩一个了,你去问问客人,需不需要换一个。”许月薇边往托盘里盛甜品,边指挥周煦。
周煦指着自己:“我吗?”
许月薇点头:“快去。”
很快,周煦回来了,睁大着眼,表情古怪。
许月薇才想到应该顺便让他问问需不需要打包,可就在这时,又来了新订单,这回是一堆咖啡。
小韩嘴张成o型:“不是来砸场子的吧?赶紧打电话叫宋姐回来?”
许月薇先转头问周煦:“他说什么?”
“他说,”周煦扁着嘴挤出字句,食指绷直指向她,“换一个你爱吃的……”
小韩捂着嘴“噗”一下笑了,凑到许月薇耳边小声吐槽:“好烂的手段,男人被y染色体统一控制的证据加一。”
许月薇紧张的神经松了一瞬,也笑了:“最贵的是哪款来着?”
周煦眼睛瞪到最大:“原来、原来…!”
小韩夸张地竖大拇指:“好!我喜欢坏女人。”
三个人窃窃私语,像三只老鼠。
许月薇把空托盘往周煦手里一塞,稍稍往前探了探身子,向9号桌看去。
江时砚靠在沙发里,微仰着头,觉察到她看过来的视线,稍稍敛颌。
口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戴上了,他面前的那杯生椰拿铁,液面只下降了一点点。
许月薇冲他喊:“先生,您需要打包吗?”
江时砚沉默颔首。
周煦去给小韩打下手,许月薇自己慢吞吞地一个个打包。
前方忽然响起男人的声音:“要帮忙吗?”
许月薇正小心拖着甜点往塑料包装盒里放,手一抖,差点刮掉奶油。
“不用。”她说。
“我赶时间。”他说。
江时砚沿着柜台玻璃走到、与她并肩的位置,拿起她摞在手边的一片未具雏形的塑料片,手指一搓,立体了起来。
有人只是站着,动作幅度也不大,就散发着浓烈的存在感。
许月薇打包的动作稍微慢了下来,靠近他的半边身躯生了锈似的,每一次呼吸都压着胸腔起伏的幅度。
也不禁疑惑——
他点了这么多东西,不可能是一个人喝,应该是有聚会之类的。可那样的话,负责采买的人,为什么会是他?
许月薇用余光悄悄瞥他。
看见江时砚又拿了一片压缩包装,塑料片的棱角不慎撞上粉色玫瑰的根部,玫瑰往边缘滑了一大截,花头朝外,眼看就要掉下去。
许月薇心里想着千万别掉,却腾不出手接它,这一刻墨菲显灵,花.径一翘,失重的玫瑰跌落——
“哎!”
许月薇抽出一只手,抵住了男人袭过来的身子。
皮鞋失之毫厘而谬之千里,落在玫瑰旁边的地板上。
如果她没反应过来,花就要被他踩成扁平的标本了
江时砚的目光在她扶着自己臂膀的手上落了一下,才弯下身捡起花。
他捏着花柄:“抱歉,没看见。”
许月薇从他手中抽走粉玫瑰,顺手把另外两支也一并捧起来,立在冰柜与收银台的夹缝处。
江时砚半撑着眼皮,扫了眼玫瑰花,收眸,只看见她的半个后脑勺。
许月薇去后厨拿冰袋,将甜品一一装袋。
江时砚提着东西出店门,放去车后座,再回来时,咖啡也都做好了。
许月薇穿上了外套,一手各拎着五个饮品打包袋,不咸不淡地说:“我送你。”
江时砚定定地看了她两秒,慢条斯理地转身。
皮鞋在柔光砖上踩出特别的声响,节奏像人沉稳的心跳。
他先走出去,手撑着门直到她也出来。
玻璃门闭合,耳边舒缓的音乐戛然而止。
江时砚走出几步,忽然回头停住,看向她。
许月薇没来由的紧张。
“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一个弟弟。”江时砚立在原地,隔着半透明玻璃,睨了眼店里,“就是他么?”
“……为什么这么问?”
“你看起来在迁就他,”他的声音沉稳、平淡,“很健康的姐弟关系。”
“你猜错了,不是。”
她看见他眼下的卧蚕形状深了几分,像在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许月薇隐约皱皱眉,猜不明白他的意思。
难道是因为他问第二杯半价时,周煦的态度得罪了他?
作为MistCafé的副老板,许月薇不经思考般替周煦辩解:“他才十九岁,你别跟小孩一般见识。”
哪知江时砚短笑一声,“小孩?你我十九的时候都……”
睡在一起了。
关键的时候断了句,他的目光越过她头顶,射向几步后的不速之客。
许月薇有所感应似的回过身——
周煦像石化了,上半身倾出来顶着店门,下半身卡在店里。
“我……”
他僵硬地举了举手,白色玫瑰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塑料包装被他攥出碎冰一样的褶皱。
“我看你把围裙摘了,是要下班了吗?”
许月薇点头,她正好也到时间了,绝不给宋瑾姝多打一分钟的工。
周煦接着问:“花过夜就蔫了,你不带走它吗?”
他很少用连着的反问句提要求,罕见的拐弯抹角,暴露着自以为掩藏住了的小心翼翼。
江时砚不笑的时候,那双桃花眼显得漠然。
他眨了下眼,稍移视线。
转身往街角走。
许月薇没有第三只手来接了,踟蹰间,周煦走上前来,把花插进她一边的外套口袋里。
“我就不帮你拎过去了。”周煦点着头,也不知道是在赞同什么。
“好,明天见。”许月薇笑着告别。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周煦摸着后脖颈:“我明天不上班啊……”
*
拐过街角,江时砚的车就停在路旁,车头的擦痕已经不见了。
说起来,最后她也是自费修了车,没报警,她一向怕麻烦和纠缠。
江时砚绕到她左手边:“你走里面。”
他自然地接过她挂在左手上的咖啡,三个保温袋挂在三根指头上,接的时候也要一根根碰触。
食指、中指、无名指。
许月薇瑟缩了一下,袋子晃了晃,有杯托盛着的咖啡在里面稳如泰山。
男人的指尖有意无意划过掌心,她微微失温的手忽然迅速加热,重量脱去时,她觉得手又热又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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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血液回流导致的升温。
她攥了攥手,把右手拎着的袋子分了两只给左手。
他们走在一段微微下坡的路上,今天好像有什么越野活动,山地自行车一辆辆嗖嗖地从江时砚身旁掠过。
车队候鸟一般飞走,路过路边停着的车时,整齐划一地绕行。
那辆车正是江时砚的车,路窄,他半边车开上了路肩,压过路缘石。
许月薇以前很喜欢踩路缘石,尤其在路边等人的时候。她难得幼稚,这种回忆就更让人印象深刻。
江时砚记得曾经问过:“要是你等人的时候,不知不觉沿着路沿走远了,反而变成了迟到的那个,怎么办?”
当时许月薇回答:“你也把我想得太蠢了吧。”
她转了个180度的弯,依然稳稳地站在路缘石上,半开玩笑说:“走到边上我就回头了,怎么会走那么远?”
怎么会走那么远呢。
不知不觉间,江时砚放慢了步伐,与她拉开距离。
男人被她落在后面,存在感依然强烈,但好歹给了她喘息的工夫。
许月薇认识他的车,走到车门旁,胳膊往上抬了抬,示意他开锁,能意会就尽量不开口。
车门开锁,许月薇帮他把咖啡放在副驾驶车座上,确认杯托没有歪斜,直起身关上车门。
她往来时的方向看,视野边缘,刚才路过的街角处,果然有人在摆摊卖花,可绿灯时行人匆匆,没人驻足。
花贩腿边摆着的那只浅粉色花篮里,其他的花都模糊成一团了,唯有几朵向日葵展着烈焰般的花瓣,绽放成最夺目的存在。
渐渐步入暮年的光线离天际线越来越近,平射着照映在大地上。
以前有一段时间,许月薇喜欢画画,画的最多的花就是向日葵。
因为它简单,好画。
不过被江时砚误以为这是她“最喜欢”的花时,她也没有解释。
不仅最喜欢的花,甚至最喜欢吃的菜、最喜欢的音乐类型、最喜欢的季节什么的,这些她通通都没有。
一旦有什么成为“最喜欢”,在那个事物发生变化甚至失去它的时刻,就会格外痛苦。
说她杞人忧天也好,居安思危也好,反正她就是这个样子。
许月薇将视线从那抹明黄上移开,现在她的视野里又满是黑色,他的车,和他的大衣颜色。
印象里,他不是那么喜欢穿深色衣服的人,这两回却回回都是黑和灰。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冰冰的,倒是跟这色系很搭调。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江时砚也在看花贩的方向,偏着头,橙黄的光跳跃在他黑亮的眼眸里:“什么?”
“我通过面试了吗?”
“后续我助理会通知你。”
果然,问了白问。
许月薇垂下眼,手揣进兜里,塑料膜皱缩而擦着花.径的声音仿佛顺着指腹,通过骨传导传入耳膜。
浑然不知,他也正垂眼,看她。
看她口罩以上白皙的眼周皮肤、浓密而平直的眼睫,和稍显凌乱的额前与鬓边碎发。
太清晰了,一瞬间他仿佛身在梦中,手指听从意识的放任,握上了玫瑰花头,手指收紧——
手掌连着手臂一起感受到了拉力,他才回神,在她惊惧的视线中蓦地松开了手。
许月薇检查了一下花束,一片花瓣明显向外扩了扩,摇摇欲坠。
而始作俑者却没什么抱歉的意思,面上淡淡,将作恶的手揣进口袋里,粉饰太平。
“向日葵和玫瑰,差得有点多吧?”
许月薇把花插回兜里,终究不打算解释数年前的误会。
“那你跟玫瑰有仇吗?”
江时砚嗤笑一声,作为回答。
许月薇深呼吸一口,重新执着于眼下他们仅有的关系:“既然不是为公事,那我可以理解为,你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是巧合吗?”
江时砚眼周又泛出明显的笑意,眼底却像冰封的湖水那样静,仿佛永远不会复苏了。
他说:“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