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陆续散去,走了有一大半,院子里杯盘狼藉,剩下帮工和亲戚在收拾桌椅。
乌曼因干家务活的水平一团糟,就没掺和,识相地坐在角落和大婶一起嗑瓜子。
看着人群渐渐散开,终于从剩下的人里认出了南吕的叔叔婶婶。
两人长得很富态,刚才还堆着笑送客,这会儿脸立刻拉了下来。
拉着南吕不知道在说什么。
大婶说:“他俩准没好话。”
乌曼因看那脸色感觉也是。
“没他们这么做事的,送嫁是给新娘做脸,等会儿姑爷来了怎么办?”大婶忿忿不平,吐出嘴里的瓜子壳像机关枪吐子弹。
“我觉得她家姑爷早就知道她家里人什么德行……”乌曼因说。
“那也不行,那不是知不知道的事情,你懂吧、不吉利。”
乌曼因不太懂。
南方小村庄的婚嫁习俗对她个北方人来说还是太复杂了,但她懂杀人诛心。
攻击一个讨厌的人,就要攻击她在乎的东西,南吕最在乎quantum,那就留给她一个不完美的婚礼。
唉,她晃了晃手里的饮料,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那边声音大了起来,不由分说往乌曼因耳朵里钻。
叔叔一脚踢开挡路的空饮料瓶:“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结婚那么大的事情不跟家里商量,长辈选的人你也看不上眼,去和一个没正经工作的人谈婚论嫁。”
婶婶:“就是,我们能害你吗?外人都是图我们家的钱,你那男朋友我见过,穷抠穷抠的,不是个能一起过日子的人。”
南吕低垂着头,手指绞着旗袍的边,没说话。
显得纤柔又脆弱。
爷爷奶奶正坐在一旁帮南吕整理礼金,奶奶抬头打圆场:“少说两句,孩子今天那么重要的日子,再说小吕男朋友人也不差……”
“爸、妈,你别看脸就信人家,穷鬼能有什么好东西,自从她进了公司,又是折腾换岗,又是要求召开股东大会,闹得一团糟,我看就是她男朋友撺掇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趁着还没走,该算的账得算清楚,她可是带着公司股份嫁出去了。”
奶奶就不吭声了。
婶婶加了一句:“真要她做事,什么都不成。今天酒席还是我们撑的场面,她自己啥事不干,甩手掌柜似的,一个要结婚的人,早上完全找不到人,不知道上哪去了。”
哦,这是接她去了。
莫名其妙在故事里有了点存在感,仿佛连带着一起被指责了,乌曼因神游地想。
双重指控下,奶奶也不好偏心了,索性各打五十大板:“吕吕还小,不懂事很正常;你也是的,作为叔叔让着点侄女,她不会你就教她,多大点事,她可怜没爹妈在身边,一家人,劲往一处使才是要紧事。”
“我怎么没教她,”叔叔嗓门大了起来,“这丫头心术就不正,有主意得很,根本不听我的。”
热心大婶小声“呸”了一声:“别听他们瞎说,做菜的、帮忙的,都是南吕自己请来的,我女儿也来帮忙了。小吕可大气了,在公司也比这俩糊涂老板靠谱。”
“南吕现在在公司里管事了?”
“在,只是没什么权力吧,只是管设计的,唉,但凡有一点油水的岗位她叔都不让她碰,防着她呢。”
乌曼因眨眨眼:“其实这是他怕了。”
这位叔叔脑子虽然不太好,但是危机直觉真是敏锐。
要是为了防止南吕的蚕食,第一步就是连公司都不能让她进。
不过南吕的股份是她爷爷奶奶给的。
果然,南吕总有办法。
婶婶用她那有点尖利的声音对着南吕说:“你那男朋友连彩礼都没出过,我看他就没把我们家放在眼里”,你还赶着倒贴,丢不丢人?
乌曼因本来安静看戏,听到这儿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旁边干活的人都没敢发出声音,要么都跟大婶一样缩着脑袋听八卦,她这声极其的响亮。
非常成功地帮南吕吸引了火力。
婶婶立刻瞪向她:“你笑什么?你是谁?”
乌曼因:“抱歉,我平常不怎么笑的,除非忍不住。”
好心大婶拉了拉乌曼因衣角,乌曼因拍拍她的手,用眼神示意没事的,看她表演。
乌曼因有丰富的杠精经验。
上喷公司高管,下喷粉丝,谁傻逼喷谁。
喷得对方面如土色,从此见到乌曼因就两股战战。
“我路过的,”乌曼因说,“我这不是开眼界了嘛。头回见到大老板要侄女婿彩礼的,18.8,还是28.8?我们那儿小夫妻买房买车生娃家长都给红包的,你收了人家彩礼,给不给红包呀?”
叔叔脸色沉下来:“关你什么事?我们自家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我也不想管啊,”乌曼因摊手,“可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今天图彩礼,明天就能图小夫妻给你俩摔盆送终。”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反正都是不属于你的东西,有什么两样?”乌曼因眼睛骨碌一转,手一摊,“大老板现在连彩礼钱都要抠搜,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司要倒闭了呢……哎,该不会是经营不善,真快倒闭了吧?”
婶婶气得指着乌曼因的鼻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经营不善了?我们一年赚的钱比你这种穷鬼一辈子的存款都多!”
下厨的厨子是外村人,根本克制不住自己听八卦的耳朵。
他们和剩下的客人们都以一种混合着敬畏和“居然有人能这么端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神情看着舌战群儒的乌曼因。
真正的强者喷人都和在自己家里一样巴适。
刺激。
“是吗?”乌曼因故作惊讶,“那怎么还追着侄女要钱?”
叔叔猛地一拍桌子:“我哪里追着她要钱了?你少在这血口喷人,给我滚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乌曼因倒也没说自己是南吕请来的,这个时候提到南吕就有些不仗义了。
黄钟县酒吧一条街大姐大绝不是浪得虚名,护着自己的小跟班理所应当。
她嘴说得有点干,拿起杯子又喝了口饮料,舔舔嘴唇,继续火力全开:
“不是要钱,那就是要股份喽。本来能全吞的,现在还得留一口给人家,难怪火气这么大,是不是打算从这些小事上慢慢抠回去?愚公移山、水滴石穿,精神还挺可嘉。”
婶婶被说中心事,脸一阵红一阵白,尖声道:“你、你胡说八道!我们才不稀罕那点股份!”
急了,她急了。
这位婶子真是富家太太做久了,战斗力还比不上娱乐圈里扯头花的练习生。
“不稀罕最好,”乌曼因竖起食指,“南吕好歹也是名正言顺的公司股东,怎么说也是小老板,给你们提点经营建议这才多大点事,值得你在人家婚礼上叭叭。小明的爷爷活到九十多就是因为他善于听取别人家意见。”
叔叔气得浑身发抖,他当了这么多年体面人,根本受不住旁边闲人有如实质般异样的眼神,指着南吕骂道:“你就看着外人这么欺负你叔婶?”
爷爷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都少说两句……”
一直沉默的南吕终于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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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心冰凉,却握得很紧。
“我老公的彩礼,他已经出过了,”她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就是我的学费。虽然不多,但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我了,总比落在其他人手上好。”
她转向叔叔和婶婶,眼神平静又冷漠:“至于公司的账,我们慢慢算。我妈当年怎么被逼走的,我会一笔一笔查清楚,别忘了,公司最初成立,还是我妈出钱采购的设备。我爸虽然进去了,但我还在。”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我也是股东,是南家的人。”
一直在叔婶面前低眉顺眼、默默隐忍的老实人,突然爆发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
叔叔婶婶僵在原地,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后愤恨地转身上了楼,嘴里不干不净的,不能骂祖宗十八代那就骂南吕的妈,骂她教出了一个不省心的女儿,白眼狼。
爷爷奶奶唉声叹气,这头看看,那头看看,左右为难。只能先对南吕说:“你叔就是嘴巴坏,他不是那个意思。”
“奶奶,你也看到了,叔叔婶婶他们在我送嫁礼上找事,就没想我好。”南吕说着,眼中蓄了泪,筛筛落下。
两个老人家顿时心疼了,也是,孙女一辈子就一次的婚礼。再大的事也该过了这两天再说。
儿子儿媳真是心里没数。
奶奶牵起她的手:“你叔没读过什么书,脑子不太好,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南吕低下头,擦了擦泪:“好,我不跟他俩一般见识。”
她哄着两位老人,慢慢朝屋子里走去。
热闹看完了,院子里没了吵架的生力军,吃瓜群众们也陆续散去。
这场席算是真正结束了。帮工的厨子带着最后一丝锅气离开了,院子里空空荡荡。
大婶走的时候向乌曼因比了个大拇指,乌曼因回比了个ok的手势。
小case,不值一提。
她问乌曼因:“丫头你不回家吗?”
乌曼因道:“还有点事。”
南吕一个人走出房门的时候,见乌曼因独自一个人靠在椅背上看远处的山。
天有些阴沉,她第一次见什么表情都没有的乌曼因,哪怕是早就成为了大明星,一以贯之的亲和力也没有消失。可现在乌曼因坐在这里,又仿佛离得很远。
听到南吕的脚步声,乌曼因抬眼:“你爷爷奶奶呢?”
“在房间里整理礼金呢,那些要记下来,都是人情。”
南吕领着乌曼因进她家屋子,坐在正厅里。
南方的乡下屋子,正对门挂着一副电子屏山水画,桌上摆着关公像。
里面没什么结婚的装饰,很素净。
难得的喜事落得如此模样,南吕神色黯淡,她长得娇弱,此时更是楚楚可怜。
要是quantum在这,绝对心疼地抱住她安慰一通,可惜在场只有绝望的直女乌曼因。
乌曼因靠在门框上,抬头看着渐黑的天气、蜷曲的乌云,微凉的风拂面而过,她意识到不太好,台风可能要来了。
台风怎么和人一样,该来的时候不来。
也没看南吕,她随便拆了颗巧克力放嘴里咬断,问:“和亲戚解决完了吧?”
南吕点点头,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现在也没人了,接下来就算算我俩之间的账吧。”乌曼因叹口气,找了把竹椅,坐在她面前。
“你废那么大周章,又是找狗仔曝光我在黄钟县,又是请我吃席,就为了今天这出?”乌曼因拨了拨自己吵架吵得有点焉搭了的头发,生无可恋,“你家公司得有多值钱啊,值得你这么又争又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