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秦于理把一桌子的饭菜都风卷残云地干完,秋樰生对前往那个特殊的“屠菊英”家的期待已经被磨灭了一半。
三人先后从饭馆里出来,秦于理手里还拎着几个打包盒——那并非她之前点了没吃完的,而是吃完以后又加的,不过这一次,倒是她自己付的钱。
秋樰生觉得很不可思议。这种连锁食堂的菜色乍看丰富,可吃起来就那么回事,如果常来用餐就会发现菜单基本就是个循环往复,但秦于理似乎觉得这里的饭菜十分可口,甚至有些爱不释口。
两人昨晚到霞鹜村的时候已经晚了,加上调查林雅菲落水后疑似重生的事,晚饭只用泡面对付了一下,现在秦于理的样子难得让秋樰生有点儿心虚。
人是他喊出来的,要是给人饿出个好歹来,那他堂堂秋队也没什么脸面回隀明市了。
注意到秋樰生打量自己的目光,秦于理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她长得瘦削高挑,尤其是腰又细又韧,这会儿塞了一桌子吃的进去,却也没见小肚子凸起。
秋樰生问她:“吃饱了?”
秦于理点头:“嗯。”
秋樰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在家也这么吃吗?”
秦于理说:“看情况。”
秋樰生问:“什么叫看情况?”
秦于理说:“就是有好吃的就多吃点,没好吃的就凑活吃点。”
“没吃的就不吃?”
“就不吃。”
秋樰生最后一句话是开玩笑,他觉得秦于理也应当是开玩笑,但看她的表情又不像。秦于理常年都没什么表情,非要形容就是有种淡淡的厌世感,很难想象她会端着这样一张脸开玩笑,更不用说是跟自己开——是的,秋樰生觉得自己不配。
这个念头一出来,秋樰生自己都有点惊到了。他和秦于理才认识没几天,好像也没看她做什么,秋樰生却觉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觉已经被她“CPU”(PUA)到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秋樰生赶紧摇头。
无视秦于理疑惑的目光,秋樰生解锁车辆,正要坐进去,忽然被秦于理一把拉住。
“怎么了?”
“车下面有东西。”
秋樰生疑惑地蹲下身去,他身后跟着的林雅菲也一起蹲下身去,随后惊讶地喊了一声:“棉花糖!”
伴随着“喵”的一声,白花花的老猫居然从车底盘钻了出来,直接扑进了女孩的怀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只老猫居然溜上了车,跟上他们,一起翻山越岭进了城。
不过对棉花糖突然出现的惊讶过后,秋樰生马上想到了另一件事,他扭头看向秦于理,只见后者也正微微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正在抚摸猫头的林雅菲。
自从落水被救起后,林雅菲就自称自己是屠菊英,除了错认秋樰生为李云升,她似乎对林雅菲的生活一无所知,那么她为什么能一眼认出林雅菲的猫?是因为其实她继承了林雅菲的全部或部分记忆吗,那么之前为什么不承认呢?
秋樰生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也知道此时不是问话的时机,只对林雅菲说:“走吧,上车,带你们回家。”
林雅菲乖巧地点点头,抱着棉花糖想要回到副驾驶座,秦于理已经给她打开了后车门:“坐后面宽敞,猫咪也不容易受惊。”
林雅菲略微犹豫,最后还是钻进了后座,于是这次换秦于理坐到了秋樰生的副驾驶位上。秦于理一坐进去,就听到秋樰生长长舒了口气,秦于理看他,疑似阴阳怪气道:“怎么,跟你的雅菲妹妹坐一块儿那么紧张的吗?”
“昂。”秋樰生老实承认,等着秦于理嘲笑他,结果后者只是问了这么一句就结束了。
秋樰生越发觉得,秦于理这个人的脑回路有点清奇。他发动车子,三人一猫就朝着最后那个屠菊英户籍信息里的地址驶去。
严格来说,那个屠菊英的地址不在市中心,而是在与霞鹜村相对的另一片郊区,三人花了一个半小时才抵达那片区域,又花了将近半小时才找到了那个老小区。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四十分了,这几年城市化进程很快,秋樰生的老家霞鹜村村民就是从半山腰上响应政府号召整村搬迁下来的,更不用说城区的居民们。但凡有点财力的,早就置换了新城的新小区,留在郊区老小区中的往往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收入不高的外来务工者,又因为这里只能算二、三线城市,前来打工的外来劳务人员也不多,加上国庆假期,人们出门旅游散心,老小区里显得格外的冷清。
进门的时候门卫给他们指过路,57号在小区最深处,秋樰生的车一路开进去就碰到三个人,两个老人一个小孩,最后停在一栋外墙立面斑驳,爬满了爬山虎的老楼跟前。
这种楼房还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建筑,一共五层,每层缓步平台处都凿刻了镂空的石头纹路,屠菊英家就在四楼。
秋樰生停好车,推门下车,林雅菲却愣着没有动。
秋樰生问:“怎么了?”
林雅菲抱着棉花糖,老猫在她怀里安分温顺,她问:“这儿是哪儿?”
秋樰生打开后车门,试探着说:“是你家,不认识了吗?”
林雅菲疑惑地探出头,左右看了看,然后说:“这儿不是我家啊。”
秋樰生说:“你确定?要不要上楼看看?”
林雅菲一脸要哭出来的神情:“云升哥哥,你别跟我开玩笑,我害怕。”说完,人就又缩回了车里。
秦于理把秋樰生扶着车门的手扫开,自己把车门推回去,还给林雅菲把后车窗降了下来,她说:“是跟你开玩笑,我们上楼办点事,一会儿就下来。”
林雅菲抱着棉花糖不安地问:“你们要去多久啊?”
“很快,最多一刻钟,啊不,十分钟。”秦于理说,“你在这儿陪棉花糖等我们就好。”说完就关上了车门。
秋樰生说:“你……”
秦于理推他往楼里走:“快点快点,别让菊英等急了。”也不知道说得是楼上的还是车里的“屠菊英”。
楼道里一股老楼房才有的煤烟灰尘味,老旧的石头楼梯上加装了不锈钢扶手,秦于理和秋樰生还在底楼看到了一台爬楼机,看样子应该是新近给老年居民安装的,还很新,但不知道为什么钢管已经变形,此时上面贴了张字条,写着大大的“修理中”三个字。
秦于理和秋樰生当然不需要乘坐爬楼机,两人都动作敏捷,很快爬到了四楼。
这种老楼一层有三户人家,屠菊英家在401,秋樰生转了一圈没看到门牌,秦于理却已经挑了一扇贴了春联的房门敲起来。
“有人吗,您好,我们是社区工作人员,来找401屠阿姨的!”秦于理动作流畅自然,宛然一个节假日上门工作的普通社区服务人员。
秋樰生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扇门就打开了,隔着铁门,一个头发花白的阿姨疑惑地打量着两人。
“你们是?”
“阿姨,你好,我们是社区工作人员,来找401的屠菊英阿姨的。”
老阿姨说:“社区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秦于理明显愣了一下。
老年人没事做,经常在社区里晃悠,有点什么事都会去找社区工作人员诉说,所以很多社区人员和社区里老人的关系比亲子女都亲密,秋樰生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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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于理虽然办重生案素质很高也很能打,但在日常生活方面的反应总有点和一般人不同。
秋樰生轻轻将秦于理挪开,掏出警官证亮了一下:“阿姨,我是派出所民警,来了解下屠菊英老人的事。”秋樰生本来就长得好看,办案经验也丰富,很知道怎么讨老年人的喜欢,那阿姨本来警惕的神情在来回看了警官证和秋樰生的脸以后马上放松了不少。
“哎呀,你们这时候倒是来了!”她说着,伸手去弄铁门门锁,似乎要开门让两人进去。
秋樰生忙说:“我们还在工作时间,就不进去了,站在门外说就好。”
阿姨的态度现在看着是真的放松了,果然刚刚开铁门也只是个假动作。秦于理见秋樰生成功搭上话,自己便往后一缩,把秋樰生让到前面。
秋樰生说:“屠阿姨她……”
秋樰生技巧性的停顿,果然开门的阿姨自己把话接了下去:“你们也真是的,都报了好几回警了,每次都是来看看就走,思想教育、思想教育,光思想教育能有什么用,整栋楼的人都快被她烦死了,还好前一阵子,她那个儿子终于良心发现,把老娘接走了,我们这才太平了。”
听起来,这个屠菊英还活着,不仅活着,还给整栋楼的邻居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秋樰生想到底楼那部坏掉的新爬楼机,不由得灵光一闪,问:“屠菊英老人的神智还是不清醒吗?”
“可不是嘛!”那老阿姨一迭声地抱怨,“她自从脑子不灵光以后,常常惹事,不是在家里摔东西就是从楼上往下丢垃圾、粪便,我老伴上门提意见,她还骂人,骂得那叫一个难听!”老阿姨说到这里却又有点兔死狐悲的伤感,“我们也是老邻居了,她年轻时候多体面一个文化人哪,我女儿小的时候她还给辅导过功课呢,可得了病以后,她就不是她了,我们也是没办法。你也知道的,现在买套房子多贵啊,装修也要花精力,我们是没本事换房子了,就想着在这里舒舒服服住到走的那天,谁想到会跟她闹矛盾,唉。”
秦于理拉拉秋樰生,用口型问:“阿尔兹海默?”
秋樰生点头,随即又对老人说:“阿姨,我们懂的,这次过来就是看看最近情况怎么样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我们也就放心了。”
老阿姨唏嘘:“但凡能有别的选择,我们也不想赶她走啊,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秋樰生问:“屠菊英老人的儿子是什么时候把她接走的,后来回来过吗?”
老阿姨说:“大概……半个多月前吧,说是接回去过中秋节,她那样子,也难说还懂不懂一家团圆。后来,后来就没回来过了。”
秦于理问:“阿姨,您知道屠菊英老人的儿子家地址吗?”
老阿姨说:“哎呀,这我们可不知道,她就一个儿子,我记得应该是在天湖中心医院对面的殡葬店里工作的,具体店名我记不起来了,他们是夫妻老婆店。”
秦于理和秋樰生对视一眼,天湖中心医院的再次出现让他们觉得自己正在快速接近真相。
“谢谢您,阿姨,祝您身体健康,节日快乐。”秋樰生飞快地说完,这次换他推着秦于理快快下楼。
走到二楼缓步平台的时候,秋樰生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秦于理问:“怎么?”
“等一下。”
秋樰生侧贴墙壁,从镂空石刻面的孔隙里看出去,底下就是他刚刚停车的地方,此时老破奥迪的后车门关着,可以看到林雅菲抱着棉花糖,斜靠在车门边,正望着楼上发呆。秋日的凉风拂过,吹起女孩的长发,也吹动了老白猫的长毛,一人一猫的神情在此时莫名重叠,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索与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