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贝拉带回中央城已经是后半夜了。
洛厄的身体状况好得出奇,只是牙齿崩掉了几颗,还有食道因为乱吃东西而有些出血。
昼夜觉得也不需要找医生了,随便买了点药物塞给贝拉,又花了点时间教她怎么使用系统。
告别时,昼夜叮嘱道:“等洛厄醒过来,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
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想看看洛厄无能狂怒的样子。
锁好了洛厄,安顿好贝拉,天色蒙蒙亮,两人才回到了基地。
还好,这次没有主管在房间里等着。
等她睡醒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过了中天了。
准确来说,她不是睡醒的,而是被吵醒的。
敲门声很轻,但她一个激灵就从床上弹起来,飞快地往床头柜上摸。
指尖没有触到冰冷的刀刃,只摸到了一个温热的玻璃杯。
她懵懵地望过去,那差点被碰翻的杯子放在保温底座上,里面还有半杯牛奶,是她睡前没喝完的。
……啊,原来是在这里。
某一个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逃亡的路上,敲响房门的是拿着通缉令来搜捕她的军队。
她盯着那半杯牛奶发了一小会儿呆,才开口应门。
“……谁啊。”
“是我。”祁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您让我每天都来找您的,用缓慢脱敏法治疗您的过敏症……”
他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一丝委屈。
“您不记得了吗?”
——还真忘了。
“我记得!”昼夜火速从床上爬起来,“我只是睡懵了没反应过来,你等我一下。”
她简单洗了把脸换上常服,一开门,目瞪口呆地站住了。
——她的下属变色了。
祁麟的头发、耳朵、尾巴,每一根绒毛都被染成了沉沉的漆黑,瞳孔上似乎贴了虹膜色片,连眼珠都变成了黑色的。
这一染下去,他的五官顿时显得深邃了不少,隐约露出一丝英气逼人的气势。
“你……”昼夜愕然道,“你这是……?”
祁麟小声说:“您昨天说,您不喜欢我身上金色的部分……所以……”
她猛地想起自己昨天说过的话。
在洛厄的建筑门口,她从祁麟的怀里站起身,对他清清楚楚地说:
「我现在看到金色有点犯恶心。」
“……”
苍天。
听听她都说了什么,听听这位队长都在对自己的队员说些什么啊。
“我那么说是有原因的啊!”昼夜哭笑不得,“主要是在茧里看了太多金色的东西,而且跟金色有关的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祁麟瞪大双眼,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看起来就快要哭了。
“不不不,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
越描越黑了。
她崩溃地锤了一下门,大怒道:“都怪洛厄!!!”
——总之,昼夜花了好几分钟,才把祁麟的情绪安抚妥当。
“……你在意这种小事干什么呢祁麟,那是你的头发,又不是我的,为什么要按照我的喜好来?”
祁麟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尾巴仍旧低落地在地上扫来扫去。
“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呢?万一我也不喜欢黑色怎么办?”
“不会的!”
祁麟忽然提高了声音,随后又把头埋了下去。
“……不会的,我知道您一定喜欢黑色。”
?
是吗,她对黑色有什么特殊的偏好吗?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您和周副队长很亲近,周副队长的头发和眼睛就是黑色的。所以您喜欢黑色。”
祁麟语气笃定道:“我在选择染什么颜色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
昼夜沉默了。
这逻辑相当混乱,但怎么反驳都不太对劲。
她伸手摸了一把,原本蓬松的尾巴在染剂的蹂躏下,手感十分明显地粗糙了几分。
“算了。多吃点鱼油,养养就好了——阿嚏——”
祁麟似乎并不习惯被人抚摸,尾巴在她手中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但也没有躲开。
他垂着眼,脸色有些泛红,转移话题般说道:“……您上次说要更换我的训练计划,今天要做这件事吗?”
“噢。”昼夜想了一下,摆摆手道:“在那之前,我得给你好好补习一下各种实战知识。”
带着祁麟出了两次任务,她发现他的认知范围真的很窄,和学院里教的差不多。
不是每个毕业生都会进入对外医疗部,因此学院在培养学生的时候,并不会涉及太多实战细节。
再加上宴大概没有耐心给他从头讲起,他缺乏的作战知识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好的!”
祁麟立即低下头去,翻了翻包,又掏出了那本小笔记本。
昼夜把他拉到桌边坐下,思忖道:“从哪里给你讲起呢……”
“这样吧,我先看看你学过哪些信息。”她问道,“关于孽病,你都了解过哪些方面?比如成因、传播途径、治疗方法、并发症状?”
他下意识地把笔记往前翻,被她一把按住。
“不许翻书。”
学院里那帮教授说得好,战场上可没时间让你翻书。
祁麟乖乖把手放回腿上。
“……孽病,是一种神经性疾病,病发时会导致患者出现生理结构病变,具体表现为长出多余的器官。根据患者内心欲望不同,并发症状也不尽相同。”
“这是课本上的原句,你背得很熟练。”昼夜说,“还有呢?”
“病发之后,患者的头部会出现‘茧’。治疗手段是使用名为‘纺锤’的特殊子弹,打开进入‘茧’的路径,找到患者内心最深处的症结。”
说到这里,祁麟停顿了一下,有些迷茫地问道:
“队长,可以向您提问吗?如果茧世界的危险性很高,为什么不一次性多派几个人进去呢?那样效率不就更高了吗?”
“不,入茧的人越少越好。通常来说,最多能进两个人。”
“为什么?”
“因为患者的大脑载荷有限,承载不了太多人。”
她喝了口水,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上次治疗贝拉的任务,那纯属意外。你和周副队长原本都不应该进去的。还好贝拉意志比较坚强,扛住了三个人的侵入。”
祁麟说:“那个时候,周副队长为什么要入茧?”
昼夜看着他清澈的双眼,实在不忍心说出“他觉得你会拖我后腿所以进来帮我”这种话。
“……因为贝拉是少见的逆向型患者,危险性比较高,他担心我们会失败。”
祁麟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干涩。
“我经常听大家说,您和周副队长认识很多年了,关系很好……”
“确实是这样。”昼夜随口答道,“不过队友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关心嘛。”
“是吗?”
祁麟的身体坐直了一些,两只小狗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那,如果下次我实在太担心您的话,如果茧里只有您一个人的话……我也可以进去找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