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青路铺出了夜,车驱驰而过,被风卷起的沙尘在灯光下显形。
“谢谢陈叔送我回家啦,今天收获颇丰呢。拜拜!”脆亮的嗓音连老旧居民楼里的感应灯都喊亮,闻黛关上车门,她折身走进楼内,短窄狭小的楼梯一级级地登,才上三楼的台阶,地上碎落的红点油漆抓住了她的注意。
在黄黯的灯光下,这些残留的红油漆简直像命案现场溅的血,如不是那股劣质油漆味太重,闻黛也难以将其辨为油漆。
她接着往上爬,气味愈益浓厚,本就承受着发疼的颅脑,再有这刺鼻而直冲头顶的油漆味刺激,她身一别,手撑在墙上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脑袋往下低干呕了好几下,但手掌下的纸质触感又夺取了她的关注。
借着灯光,她抬眼看清的手下的纸张——大约是自己打印的,墨水深的深浅的浅,整体的字还有些歪。
【无良302,自己当小三还猖狂诅咒人,害得我腹中的孩子还没来及看这个世界就离开!无良302,自己当小三还要杀人!害得我的孩子没了!】
302?她不就是302么?
莫名其妙来给她泼脏水的大字报,贴满了从二楼到三楼的楼梯侧面墙壁。闻黛紧皱着眉向上走,泼洒在地面上的红油漆在黄调的灯辉里诡谲非常,当她走到自己门前时,只想笑。
红油漆在她门上写了“杀人偿命”四个大字,深色的门都没能阻挡写字者,那人在红色大字下铺满了大字报,全贴在她门上。红油漆的点子甚至飞去了隔壁门上。隔壁屋早年间住着个年纪大的老太太,前些年去世,如今是空着的。
溅到门把手上的油漆被闻黛试探性地用手指点了点,撷有黏性的红油漆粘在了她的指腹上,估计罪魁祸首是不久前才来。
闻黛把手坠下,她还有闲心后退两步欣赏自己的家门——嗯,满目狼藉。
“老师们,这种情况应该可以告诉我罪魁祸首是谁吧?”本就顶着身体的不适,闻黛也不想直接去碰那染了油漆的门把手,她退到楼梯拐角扶手前,后腰抵着不锈钢材质的扶手,怠惰地停在原地,没被油漆污染的手在衣服口袋里摸着纸巾。
仙家们没立刻给她答案,在宁静的夜里,先在闻黛耳边响的是具有蔑然意味的笑声,“是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多管闲事?这不就应了吗?你自己要把自己的运势推送到别人身上,那受麻烦受累的就是你咯。”
“终安观遇到的那对母女,就算你那个时候不出手帮忙,她们也迟早会解决麻烦。你把人家该吃的苦头免掉了,那不就是你来吃苦头吗?”和大多数的人类家长无二,闻黛身后的仙家待她亦是如此,在自己的孩子不听劝受了难时,先出来的总是一段批斗。
不过闻黛是个叛逆骨头,她把纸巾在指间摩弄,久久地站在门外和冷风作伴。感应灯在长久的岑寂后熄灭,她在心中慢吞吞地回复道:“我吃就我吃呗,反正我吃的苦头也不差这一个,我吃的苦还少吗?又无所谓,我无牵无挂一身轻,但那对母女不一样,他们作为一个完整的家庭,我感受得出他们彼此的羁绊。我知道对我没好事,那又怎样?想做就做了,仅此而已,结果如何,都算我活该。”
适才还在诘责她的仙家寂然无声。
顷刻后。
“七楼701的人干的,就是今天说你是小三的小男生的妈妈,当时你不是说人家要遭报应的吗?她怀孕两个月,流产了。”
仙家仅仅是把她的疑问给解答,而后的回避感闻黛能够察知。身后那些老人家被她给气着了啊……否则应当会把整体的事件经过也告诉她的。
摩弄着单薄纸张的动作总算暂停,闻黛另外摸了几张纸出来去覆在门把手上,她一如既往的自若,开门进了屋。
麻烦事留到明天再处理吧,上个诉的事;正巧,她的好搭档就是现成的律师。
……
睡眠质量不好的结果是有点风吹草动便被打搅。
门不像在被手敲,像在被什么千斤重的锤子砸。咚咚咚的剧烈捶撞声把她从睡梦中强制唤起,身体的本能是把被子扯上来兜住脸捂耳朵,然而老居民楼的一大特质是隔音效果差。
“杀人偿命!——开门呐,有胆做没胆认是吧!”
尖锐的女声几乎要把人的耳膜给割破,闻黛眼皮还没撩起来,双眉紧得连蛾蚋的容身之处都没有,她不耐地把被子掀开,左栽右倒地晃去了卫生间。
门外的撞撞砸砸依然在继续,女声有两道,一年轻一苍老,伴奏的是男声——
“滚出来!”连着两下踹门的闷响,再继续:“臭婊子害得我姐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敢破坏别人家庭不敢认账!?”
可惜待在卫生间的人慢悠悠地抬了下眼皮,瞄了眼镜中的自己牙膏的位置是否挨上了牙齿,俄而这双眼又闭合,站着的时候也要梦会周公。
在闻黛优游自如地洗漱换衣过后,门外的吵嚷稍稍歇了些,但踹门导致的闷响仍旧断断续续。
闻黛拿着手机走到门前,她身体一歪,斜签着靠上了墙壁,简单睃了眼自己这堵平常开关就会吱呀响的门。嗯,是该换换了。
电话拨给了陈斯辙,闻黛踢着玄关处的鞋垫,两眼放空着游神。
“又有单子了?很急吗?”低沉的声线微哑,从听筒里溜出来,闻黛短暂地欣赏了一下,既而煞有介事地肯定道:“是的,确实有个很急的单子,不过你怎么猜到的?”
翻动纸页的簌簌闯进听筒,紧接着是一支笔合盖的脆响,“不着急的你应该会微信告诉我。大概说一下情况。”
再度传进来的訇响惹得闻黛抬手捂住手机听筒,她眱了眼似乎被撞得轻振的门,叹一声道:“嗯……情况比较复杂,要不你先过来吧,就我家——你还记得路吧?上楼的时候你稍微小心点哈,我家住302。”
她了当地挂了电话,折身面对着和外头找事者唯一的阻隔,手伸过去挨上门把手。
摁下前,她默默向可能不会管自己死活的仙家提问:“我现在开门应该不会得到迎面一脚或者迎面一巴掌吧?挺不体面的,打打骂骂不适合我。你们忍心看着我挨揍吗?”
“不会,你露个脸吧;装一下可怜卖一下惨,门外的男人会不忍心对你动手,你可以争取先把他反水。你说我们会不会忍心看着你挨揍?该挨揍的时候还是得挨。”
仙家的回复听在耳朵里都觉薄凉,闻黛胸臆中才吐落“无情”一词,一巴掌就先拍在了侧脸上。
她嘶的一声举起手捂住脸,五官差点要凑成狰狞的实体,“至于嘛你们,哎呀,我错了我错了。”
没出息地认错道了歉,闻黛做了几个深呼吸,而后握着门把手向下。咔哒一声开了锁的门被向外推开,她探出个脑袋。
在门外的男人的视角中,便是他要一脚踹上门的时刻,那门突然开了,而里头竟然冒了朵白玫瑰出来。
柔顺的及腰长发跟黑缎子似的,散碎的前发从女人的前胸披下,围巾款的灰杏色短大衣底下,是条烟灰色的垂坠阔腿长裤,穿搭提供的高智感再结合上她那张约摸掌大的祎丽脸蛋,一种白玫瑰的矜气油然而生。
小三这样的污名和她简直不像在一个世界,她甚至不像是生活在这一带的人。
就在男人呆滞在原地时,面前的白玫瑰又婉声道:“昨天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我家房门被搞得不堪入目,是你们干的吧。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呢?你们说我是小三难道有证据吗?你们说我杀了人——可我昨天一整天基本上都没有待在家里,你们为什么要污蔑我找我麻烦?”
闻黛手里拎着自己近段时间忍痛买下的唯一一款奢牌包包,她推开门走出来,包包被她摆在腹前,光线映过来更将包包上的品牌标给照得瑳瑳,那杵在门口靠着楼梯扶手的女人眼睛跟钉上头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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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叹了一口气,拎着包的手用手指敲点着手下的包包提手,“我都没计较你造谣我的事情,你怎么先倒打一耙了呢?还有我这门这周围的墙,这可都是损失。”
徐徐扬起的桃花眼配着那微蹙的双眉,望着人时楚楚可怜,哪怕她的言谈立着锋刃。
男人咽了咽喉咙,他昂着下巴粗着嗓子开口:“我姐说她昨天跟你碰上了,之后就流了产,昨天搞得我姐夫都要跟我姐离婚了。不是我们想给你泼脏水,但是这也太奇怪了,怎么我姐先跟你遇上了就流了产呢?”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闻黛依然维持着先前的表情,蹙着眉软着眼,仰头睄向旁侧的男人。
粗犷的男人被她看得红了脸,棕褐色的皮肤混上红有些不伦不类,他眼神烁动几番,结巴着应答:“发、发现什么?”
脊背直起,她拿出严肃的腔调,做张做智道:“每个流产的孕妇,在流产之前都喝过水,都吸过空气——这两样,哪一样和我有关?”
和蠢人说话费心费力,闻黛属实是无心再玩反水那一套,索性就将自己牙尖嘴利的本性摆在明面上。
然而,蠢人不愧为蠢人。男人被她说得仿佛当了真,不自觉地锁了眉头,摸着下巴思索着道:“你说的好像没错……”
眼瞅着自己弟弟被这漂亮女人给蒙了心,女人气不过,一巴掌狠狠扇到了大个头男人的胳膊上,一双眼瞪着抱住胳膊的男人,咬着牙恨恨道:“你们男人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个个都是看见了妖艳女人就失了智!章林,你光长个不长脑是不是!?”
在心动嘉宾面前丢脸,被称为章林的男人反骨长出来,他猛地把女人还想扇过来的手给打开,推得女人往后踉跄两步,如不是站在后头的约摸五十来岁的妇人出手接住,恐怕这个女人得从楼梯上摔下去。
纵然如此,章林也依旧没有分毫愧疚,他瞠着一对叼着怒气的眼,伸出手笔直地指着不可置信望着他的女人,吼道:“你他娘的少跟老子动手动脚!章爱,我来帮你是看在我们小时候的情面上,不然像你这种已经嫁出去了的外人,谁管你啊?你以为你还是章家人啊?!本来爸妈都让我别来掺和你们家的闲事,亏老子他娘的还记着咱俩那点儿血缘!”
无心道出的一句句话比流产的孩子似乎更令章爱绝望,连闻黛听着都禁不住攒眉,她掸眼觑了下折身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再转目瞧着那扶着扶手的章爱,只见女人仿若丢了魂,涩滞在原地,抬起的眼睛呆怔地对着章林。
在后头搂着章爱肩膀的妇人站上前来,她恨铁不成钢地眄着章林,每个五官都在皱,伸出的手在半空挥挥摆摆,劝架的姿态,“哎哟喂——你莫这么跟你姐姐说话嘛,她可是你唯一一个亲姐姐哟。你别跟她计较,她孩子没了,又要被离婚,心里难受好正常的。”
“亲姐姐……亲姐姐又怎么样?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我来帮她就是看在情分上!她自己又要说是别个人害得她崽没有的,这你看——”章林往旁边走了两步,手端在闻黛身前上下振了两下,“你们自己看看,人家怎么可能能害得她崽没有的?看到的样子还没有她凶哦!还讲别个人是小三,人家哪里看着像小三喏!”
妇人一边扭着脑袋叹气一边睃他,被妇人揽着的章爱歪了脑袋,几声凄惨的苦笑漫荡开,在楼梯间格外清晰。她抬起手往后摆了摆,错开眼不去看章林,声音有些疲惫:“那你走,你走吧,我不要你的情分。昨天你帮我贴大字报,帮我提油漆跟写字,这些我会算工钱转给你。”
这时的章林反倒哑了嘴巴,他瞪着那双和章爱极为相似的眼睛,哽着喉咙沉默了好一会儿,倏地把脑袋一扭,两条被黑色棉袄包裹的胳膊抱到一起,他硬声道:“让我来就来,让我走就走,我是你养的狗啊?你莫管,今天我就到这里,我看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是人家被你污蔑受了冤屈,我反正是会帮人家的。”